第37章 梅深几许
翌日，晨曦初露，众人皆至桥府门口送郭嘉。
“奉孝兄，保重！”周瑜与孙策皆向郭嘉道别。
一旁的桥霜走上前：“奉孝兄长，珍重。”
郭嘉深深地看了桥霜一眼，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木盒子出来，递到桥霜的面前：“这是我日前路经南市时见到的，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觉得很衬你，便买了下来想着送与你，就当作是我提前送与你的及笄礼。”
桥霜摊开手掌接过木盒子，眸底清润却似荡漾着一泓水色，抬首说道：“谢谢奉孝兄长。”
“来日我若得闲了便回来看你。”郭嘉这句话说得轻，唯有近旁的桥霜能听见。
桥霜颔首：“好！你要保重！”
众人与他道了别，桥霜怔怔地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待得看不见踪迹才默默踱步回了后院，立于廊下。
她从袖中掏出那个木盒子，打开看，却见里头赫然卧着一支梅花檀木簪。
她想起了昨夜在她酒醉微醺之时，她恍惚记得那时她站在梅花树下，郭嘉曾近前与她说了一句话：“你可知，在我心中，你便如同这院中的腊梅一般，远远观之娇美动人，可待到与你熟稔后，才察觉是这般的与众不同，傲骨超然。”
心底的某处似被触动，眼底不受控制地涌上了一丝雾气，但也只是片刻，她便迅速地将木盒盖上了。
何必庸人自扰呢！他只是郭嘉罢了！
“你怎的一人躲在此处？”
不知何时，周瑜忽然从桥霜的身后出现。
桥霜转过身掩下眸底的情绪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便过来走走了。”
周瑜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木盒说道：“奉孝兄倒是待你不错，临走时便只送了你一人礼物。”
桥霜将木盒收入袖中，眼神略显飘忽：“不过是件小东西，因着那日在街上我多瞧了它一眼，奉孝兄长便以为我喜欢，就替我买回来了。”
周瑜剑眉微挑，说道：“奉孝兄倒是对你颇为关怀。”
桥霜听着他语气有些怪异，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与伯符兄可商量好了何时去九江郡？”
周瑜颔首道：“嗯，我便是来与你说这事的，我们计划后日便出发了。你可与你家人商议好了？”
“还没有，我打算一会便去找阿母和阿姊说。”
“好！”
“对了，我那个腕弩做得如何了？可有什么问题吗？”桥霜忽然扭头问道。
周瑜道：“没什么大问题，我为你找的是城中最有名的工匠葛师傅，他最喜做这种奇形怪状的暗器，这对他来说应是不难的，昨日我已让江篱去问过了，大约后日我们出发前便能送过来了。”
桥霜兴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公瑾兄的。只是我屡次麻烦你，着实过意不去。”
周瑜笑道：“我并未觉得这是麻烦，但凡你有需要，我随传随到。”
桥霜闻言一时有些怔愣，她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只是她觉得或许应该与他坦言。
桥霜眉心轻锁：“公瑾兄，你待我如此好，但我恐怕……无法给你想要的。”
周瑜凝视着桥霜，半晌未作答。
少顷，他走近桥霜面前，低眸垂首问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桥霜抬首，眼前之人不过咫尺之远。
周瑜盯着她的眼睛，眸中似有晕不开的墨色，目光灼热，带着一丝探寻却又似霸道：“我想要的……无非一个你！你可愿给我一个能与你细水长流的机会？”
他确实是有些心急了，尤其是这几日见她与郭嘉之间似有些道不明的情愫时，他更加无法坐视不理。
桥霜未料到他竟会如此直接，眼底划过一丝诧异，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缓缓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的腊梅幽幽出神。
一缕轻风拂过水榭，纱幔随风荡漾。
“我与你说的是认真的，并非儿戏。”
“若我无法给你回应呢？”桥霜的声音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她如今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清楚，更何况她在现代时早已与陈煜有了婚约，又如何再去接纳他人的感情。再者，就算不计较过去了，这历史上的周瑜也是一个短寿之人，叫她如何能将这份情感托付于他。她不能明知有深渊，却还往深渊里跳。
周瑜轻声笑了笑：“我今日与你坦言，并非要你此刻便应承我，我只是告知于你我对你的心思，自两年前与你相识之后，我便对你再难忘怀。”
他举步来到她的面前，轻扶着她的肩，敛去几分笑意，眸中柔意轻泛：“你不必为此感到烦恼，若是他日你仍然不愿意，我也定然不会强迫于你，我与你仍是至交好友。”
望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眸光如同一湾蔓延而至的山泉般，似要将她这颗顽石浸透。他那般炙热且毫不掩饰的告白，竟让她不禁有片刻的沉沦，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神色复杂地答了一声“好”。
周瑜扬起手在她额间轻弹，笑意分明：“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后日便要出发了，你看看可还需要备些什么行李？若是府中没有的，我便带你去坊市里挑。”
桥霜这才回过神来思考起正事，片刻后她才说道：“我想着如今九江郡战事将起，恐是城门早已紧闭，届时若是打起战来，粮食与药草怕是会短缺，所以想着我们是否可以在当地采买一些带过去。若是携带不便，哪怕只是捎上少量的，对于城中百姓和战士们而言也会是雪中送炭。你觉得如何？”
闻言，周瑜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赞许道：“甚好！我也正有此意，这两日便让江篱去准备。”
“那此事便麻烦公瑾兄了，我先去同阿母商议了。”
说罢，桥霜便一溜烟似的跑了。
……
行至苏氏的院子时，桥霜一路上都在寻思着该如何说服她。
待到得苏氏的屋子里，却见桥莹恰巧也在里头。
“阿母。”每次见着苏氏，桥霜总会不自觉地变得乖巧了起来，许是苏氏身上那温柔又不张扬的气质让人觉得亲近舒服。
“霜儿，你也来了，快过来坐这。”苏氏招呼着桥霜过去。
桥霜坐在了一侧的案桌旁，便对她们直接说道:“阿母，阿姊，我今日来是有要事想同你们协商。”
苏氏与桥莹皆为此感到意外。
桥霜开门见山道:“我想随公瑾兄与伯符兄一同前往九江郡去找阿父阿兄。”
二人闻言皆是一脸惊诧之色。
“霜儿，你为何也要去？父兄不是快要回来了吗？”桥莹问道。
桥霜徐徐说道:“阿姊，我听闻九江郡战事将起，父兄眼下是不可能会回来的，我实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所以我已想好了，此番我要与公瑾兄他们一同前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阿父阿兄岂不是很危险？”桥莹闻言已是吓得脸色铁青，话音未落，眼泪已忍不住开始往外涌了，她转过身向苏氏求证道，“阿母，霜儿说的可是真的？”
苏氏微微颔首，声音略微带着哭腔道:“我本不愿让你们知晓此事的。”
桥霜继续说道:“如今九江郡开始封城了，只怕城中粮食与药草皆会短缺，我与公瑾兄商议好了，届时我们带上粮草物资过去，这样兴许能够帮助父兄缓解燃眉之急。再者，此次前来攻城的是袁术，而伯符兄的父亲生前便是袁术的下属，若是有伯符兄前去与袁术协商，想来父兄定会无碍的。”
“可是霜儿，九江郡如今这般凶险，你实在不宜与他们同去。”苏氏担忧道。
桥霜走上前在苏氏的身侧坐下，抚着她的手背说道：“阿母，你不用为我担心的，公谨兄他们都会照顾我的，况且这两年我也学了一些功夫，可以好好照顾我自己了。你要相信我，阿母。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还会让父兄都平平安安的回家。”
苏氏望着眼前的桥霜，眼角早已湿润，却只是紧紧地反握住了桥霜的手，心中感慨万千。
她心知自己的这个女儿早已长大，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孩子了，这几年她眼看着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很聪明且总是事事有自己的想法见解，就连她的夫君都时常在茶余饭后夸赞自己的这个小女儿，若她能生得男儿身，必然能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或许让她前去九江郡真的能帮上自己的夫君。
苏氏低首垂眸，衣袖轻掩，拭去眼角的泪珠后，便回首凝视着桥霜强颜欢笑道：“霜儿，你尽管去吧，阿母相信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一直就是个有福报的孩子。”
一旁的桥莹原想说些什么，可是见着自己的阿母已然同意了，她也只能默默地流着泪，走上前抱住桥霜：“霜儿，你一定要平安回家。还有阿父阿兄都要一起平安回来，我和阿母都在家里等着你们。”
桥霜见她们如此，心中一时酸涩不已，其实此番前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前途迷茫，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去。否则若是他们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阿姊，你放心，一定会顺利的。这段时间阿母就交给你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回来！”
“好，我会照顾好阿母的，你出门在外自己要小心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