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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裴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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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些人是固执己见的,旁人拦也拦不住。

    人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自找麻烦呢?

    黎星如今愈发瞧不明白了。

    对于朱夫子黎星还是有着几分敬意的。

    黎星问他:“先生这样做,是因为他是你最好的学生吗?”

    “若不是裴元清,只是一个成绩很差的学生,或者是我,先生可还会如此”

    他这话问得有些尖锐,也有些无礼。

    但朱夫子并未生气,而是平静说道:“莫怕。”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却莫名的叫黎星觉得委屈得想落泪。

    是啊,他其实很怕,怕被抛弃,怕不被选择。

    朱夫子向他平静解释道:“十个手指各有长短,亲疏有别,喜爱之隔,人心本来就是长在一边,而非正中间,岂能不偏心”

    “我不否认,我心里更偏爱元清这样的学生,他们更优秀更努力,令人既骄傲又心疼。”

    “但是,你们同样是我的学生,作为你们的老师,我就有责任教导你们。”

    “师者匠心,止于至善,师者如光,微以致远。”

    “为人师者,不止学业上的教导,还有品德行止,不至使你们误入歧途,如果我的学生蒙冤,作为师者,我怎能放弃他,坐视不理,自当尽力而为。”

    黎星愣愣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朱夫子身材矮小,也不大挺拔,但是那厚实的肩膀,似乎能撑起一片天。

    黎星莫名有了些动容,好像一直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事突然闯入他的认知。

    他决定去看看裴元清,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朱夫子的一片心。

    黎星决定,测底弄明白这件事。

    向裴云疏打了声招呼,跟书院请了假,他便下山了,同他一起的还有霍陵。

    霍陵最近越发缠人,他几乎无处不在,弄得黎星都没什么好机会继续撩拨陆凛。

    不过好在,黎星说什么他都听,到也是很好用。

    ……

    闲敲琪子观落花

    裴云疏看着一旁的那盆宝珠山茶已经很久了,微微侧首,雪白的脖颈如玉一般柔韧,似在沉思。

    修长的指尖微微泛粉,衔着一枚乌黑的棋子。

    右手中的棋子一直停留在指尖,将落未落。

    乌黑的珠子在雪白如玉的手上缓缓盘旋滑动,像一条缓慢又娇矜的黑色小蛇。

    时光在他身上,似乎都流淌得缓慢些了

    清风不忍吹他,之留微风徐徐,将那雪白的衣袖微微拨弄。

    他眼眸微垂,随手抛开手中的棋子。

    不打算再继续这盘棋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面前并无旁人,不过自娱自乐的对弈罢了。

    其实这盘棋下不下都无所谓的。

    毫无意义的棋局

    无所意趣的人生

    都是这样的空泛乏味。

    婆娑世界,般若无渡,无空无非,无醒无觉。

    ……

    裴元清瘦了许多,整个人都有些形销骨立了。

    他未曾穿囚衣,而是一袭青衫,更显得鹤骨清瘦。

    难以想象,在这不算长的时间里,他竟然憔悴了这样多,整个人更加的安静,寂寥。

    仿佛是,灵魂被抽丝剥茧般一丝丝抽走,渐渐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偶人。

    日复一日,日渐消沉。

    直到,再无神采。

    见过深秋里的悬铃木吗?那种枯萎的叶子,一片一片掉下来,不过几日间,便光了枝丫。

    献祭了深秋。

    再无人记得,它盛夏里是何等的绿茵如盖,清爽挺拔。

    ……

    府衙的狱牢并不算大,一路走来,大多是数人挤在狭窄低矮的牢房里,看着都压抑。

    裴元清所在的这间还是算宽敞明亮,只有他一个人,墙壁高处,有一扇狭小的窗户。

    可以透进来一缕微光。

    但不太能清楚的照明,还需要点蜡烛。

    犹如一个暗室,有的只有灰暗和湮灭,那点光明,在风中摇曳。

    如竹般的君子啊,在这压抑的晦暗里,渐渐消融。

    冰雪无法摧毁,却能被夜色暗盖。

    朱夫子第一个红了眼,脚步激动的第一个踏进去。

    踏进关他学生的牢房。

    裴元清还算平静,一撩衣摆,在这还算整洁的地牢跪下,重重向朱夫子磕了一个头。

    “起来,你的尊严,老师为你一片片拾起来。”

    “绝不会让人平白无故冤了你!”

    朱夫子欲将他扶起来,手臂下却是一股拒绝的力量,裴元清摇摇头,不愿起来。

    他微低着头,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朱夫子一愣,好似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仍然想拉他起来。

    裴元清的膝盖就像是与地面生根了,压根就拽不起来。

    朱夫子讶异,低头去看他,眼中似有一片混沌,太多的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茫然。

    霍陵站在一旁,正准备去拉他起来的动作也僵住了。

    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却都是不敢置信。

    黎星远远站在门边,面无表情。

    一时间,几人皆是沉默。

    无边的沉默蔓延开来,在这一片寂静里,却无比扎眼,无比刺心。

    朱夫子的手抖了抖,但还是没有放开他。

    而是就扶着他双臂的姿势缓缓蹲下,与他平视。

    看着他的面孔,他缓缓道:“你七岁的时候,我到你家做客,你父亲当时感叹:“天下何安。”,你说:“治安之本,惟在得人。”

    “你父亲又问道:“如何修心人,”你说:“无心者公,无我者明。””

    “那时我便明白,你是一个心怀天下,慧心持稳的孩子。”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朱夫子又道:“你七岁便能做到,明心见性,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断然不会……”

    裴元清打断他,语气平静:“先生也说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事临己身,我也无法坦然。”

    “明心见性我做不到,从前做不到是因为不知者无畏,现在明白了,却做不到。”

    他只是这样平静的,仿佛是在说他也无法做到是件再自然不过的寻常事。

    霍陵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他气急败坏道:“你说得什么胡话,我听不懂!你给我起来!别一副垂头丧气的败家之犬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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