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束手无策的少年
三个小时后,手术门打开了,这场手术才结束。
主刀医生一出门却看到两个孩子在这,神色不悦,怎么这么久家长还未到。
“丫头,别担心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需要静养,先办住院吧。”
急诊护士迅速推手术车,带两人同坐专用电梯去住院部。
每一层电梯口人都在来来往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
人们脸上的情绪各异,如同人间喜悲同在。
纪深从小到大身体还算不错,几乎很少来医院。便是来,也只是看望生病的亲戚长辈或认识的人。
急诊护士和住院护士交接基本信息。
护士叫陈燕,是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护士。
“怎么是两个孩子过来陪护,家长呢?”
急诊护士将资料递给她,“女生父亲接了电话就挂了,后续麻烦你继续联系一下。实在不行就联系他们学校出面。听说事故是在学校发生的,学校不可能不管。还是得联系到家长,很多资料都需要签字。”
陈燕点头,“知道了。我们先送病人入病房。”
纪深嘴角微扯,礼貌笑了笑。
病房离护士台不算远,走了七八间病房就到了。
安排的是三人间,左边那张有人了,就安排右边那张,中间空着给后来的病人。
陈燕道:“小伙子搭把手,她动过手术,我们得轻点移动,免得伤口裂开了。”
袁海权回道:“好的。”
“我数一二三,就动手。”
两人利落得将沈前方挪动到床上,陈燕又调正了一下她的姿势,以免她睡得久了腰不舒服。
陈燕从床头拿出资料卡片,将病人信息填全。
这女孩伤的如此之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但这个时候又不方便探究,以免伤情。
“她明天不方便进食,只能吊点滴。有事按铃,我就来。别过度伤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病人。”
袁海权点头,“辛苦您了,我们知道了。”
陈燕见此也就不再逗留,护士本就很忙,一刻都不得闲。
陈护士离开后,他揽着她,让她顺势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
她靠在他身上,眼睛却盯看着沈前方。
沈前方两只手臂都包了纱布,她不用仔细看胸腹部定是缝了很多针。
她没死,大病一场,身体满目疮痍,后半生定不会好过。
她思绪一转道。“身体会变得很差吧。”
袁海权手抚摸着她的头,“还记得董华益,他们是同类人。唯一不同的是,董华益未付诸行动就被你搅局,拯救了他。”
“互换校服那次她确实感念你的好,改变了不少。但生活太苦了,或矛盾激化后,她才存了死志。下手不轻,至少得养两个月才行。”
他右手握紧她瘦小的身子,轻拍她的肩膀。
他将嗓音压低,“答应我,别再怪自己。”
医院的空调开着,温度不低。
但她却觉得有点冷,回头抱紧了他。
“怎么,后怕了,幸亏救回来了,不然你该郁结于心了。”
“我已经和班主任请过假了,明日不回学校。”
“沈前方的监护人不算友善,至今都没有出现,明日我要不去她家一趟?”
她在他怀里摇头。
再怎么野蛮残暴也供养她上了高中,她父母应当不会置之不理,全然不顾她。
他贸然去找反而会激怒他,不妥。
“那若最后赖上你了,你怎么办。”
她刚刚确实情绪有所失控,眼球泛红。
他的大手直接弄乱了她的头发,“好了。明日再说。”
他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递给她。
“你毛衣都是血,换掉吧。我的裤子你穿不了,我就没带了。”
她抬头望他,她眼里有光,有红了眼睛的她。
她吐气,“你真的太高了,我长得太慢。”
他顺势半蹲,让她低头看他。
“没关系,现在看着不累了。”
她接过衣服,去病房厕所更换。
出来后整理衣服,觉得有点长,特别是袖口。
她试着了挽了两下,他很自然地接手帮她挽。
“晚上我得回趟家,一次性问父母要了那么多钱,我得回去解释一下。你一个人陪护没问题吧。”
她抬头道:“无事。”
她眸光黯淡三分,有化不开的忧思。
入校第一天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齿轮滚动。
他给她打开了与众不同的瑰丽视角,教会她体会观察人的喜怒哀乐,他一直陪着她看着她支持她理解她。
她一开始她漫不经心随意行事,以为他不甚重要。
她身上的一点烟火气,大多都是他出现后才有的。
才一个多月,她的心境就与过去截然不同。
她不用多说他也能猜透她的心思,不愿意思虑良多的她犯懒病,不曾拒绝过他的靠近。
“让我不断受你的好,是你的阳谋?”
他颔首道:“我从不否认,我对你本就处心积虑。”
她不得不承认,她自私地享受着他的好。
她推开窗户,开了三分之一。外面灯光绚丽,夜色降临。这里是9层,高处往下看,风光亦是极美。
昏暗的夜光与室内的明灯是两种氛围。
她在看夜景,而他在看她的侧脸,观察她的情绪,猜测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袁海权。”她经常叫他的名字,只过叫他的名字。这声语气轻柔而又蕴含些别样的感情。
他有所察觉,他走近她,将窗户关掉了一半。吹风容易感冒。
“你替我选的高中。”
他速度极快的摇头,“深深,我只是让他给了你资料,你若不选崇明,我会跟着你选其他学校。”
“那3班呢?”
他早就知道她想问,却没想到她现在才问,“崇明学校我爸有投股,我和校长说了把你从一班降到3班。我知道你散懒惯了,不爱被老师逼着压抑的学习。”
他知道她散懒不爱多思。
“我问完了,你回家吧。”她仍旧看着外面的风景,不曾回头。
“深深,别生气。”他难得抓不准她的想法,慌忙间拉着她的手不敢放。
“日后这种事情再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是会管的。”
他松了一口气,知晓问题症结,他就不慌了:“但深深,我遇见你时,我便一直看着你在护着他们。”
“我没资格自私。若我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我又怎么敢走到你面前。”
“你是想说,你今日寻了麻烦也连累了我你于心不忍。未来再多几次,我也跟着受累?”
“深深,你不曾变过,过去和现在,你依然是你。我若强行让你不去管他们,也在扼杀过去的我被你护着走过那一段路。那是我最美好最不愿意忘记的回忆。 ”
“我只想尽我所能护着你,别让你那么累。”
她将小手摊在他的大手上,他下意识地握紧了。
“袁海权,我还不懂何为爱情。”
他连忙点头,“我知道,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若你心意执意不变。”
他慌忙接话,“不会变的。”
“你的网不用织了。”
他惊诧住,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
“我在想,若我永远学不会,你又当如何。”
“深深,我不介意。”
她轻笑,“我介意。”
他第一次眼底失去光彩,审判之光照耀下他浑身发颤。
她笑的特别开怀,这人总是能猜透她的思绪,哪怕一时间不懂,两三句后也明了。
倒是首次慌了神,失了镇定。
她双手拥抱他坚实的腰,“那你守在我身边吧”
他在想用什么措辞和语气来表明他现在的心情,他沉默片刻,将她紧拥。
“回家吧。”
她淡声道,“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袁海权轻拍她后脑,“好,我明天早上再来,她父母来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应付。”
她微微点头,“好。”
她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又坐回了沈前方旁边。
她的主要任务是盯着药水挂完及时联系护士更换。
连续几瓶挂完,已经是凌晨。
沈前方唇干口渴她喂了几次水,她的意识沉浸在梦里,怕是噩梦一直出不来。
一夜未眠。
实在困倦就趴在床前眯一会,又会因为各种声音而惊醒。
清晨八点半,护士拉帘给沈前方换药。
就是这么巧,电话催了一天一夜的人,现在才到医院。
“沈前方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不给我好好读书,那么能耐给自己整到医院来了。”
陈燕夜班刚下班准备离开,眼前这大吼大叫的男人着实让人害怕。
“这是医院,这位先生请安静,别再骂了”
“你们这帮护士天天闲的没事做吗?一直给我打电话害我觉都睡不好。”
陈燕忍下这口气,隐患关系紧张,医护人员更不能与病人对骂。
“沈先生吧,不好意思昨天打电话吵醒您了,但您女儿性命攸关我们自然得联系监护人。”
沈辉手一抬就想动手打人,但被人拦下了。
他动都动不了,对方的力气很大,他回头一看,是个小女孩。
面容严肃,眼神犀利得注视着他。
“殴打医护人员可是要去派出所蹲两天的。”
她轻描淡写将他人心之举的后果说明。
沈辉嗤笑,“小骚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骗呢,打个人咋啦,这么多年我可没去过派出所。”
陈燕气急,“沈先生,这话能随便称呼孩子的吗?”
沈辉懒得理睬这帮娘们,“告诉我,我那败家女儿住哪一间,我要带她回家。”
陈燕气笑了,这男人简直是疯子,怪不得女儿受那么重的伤,都可以不管不顾。
纪深今日一见算是懂得沈前方的绝望是什么了。
“见她可以,带她走不行。”她转身走人,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沈辉大笑几声,这个女孩胆子倒是不小,敢挑衅他。
他跟着她去了病房。
沈前方睡了一夜,麻醉褪去,她被胸腹剧烈的疼痛直接疼醒。
外面的喧闹,显得室内的安静。
真遗憾,没死成。她那个时候不应该犹豫得,这下从天堂又回到了地狱,真惨。
纪深进门见她醒了,摇转床头的摇柄,“你父亲来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怒骂声紧接着就到了。
“沈前方,咋的这么废物,躺在病床上,你不知道住一天院要多少钱吗?你是嫌弃我赚的钱不够多是吧。”
沈前方眼神空洞,语气平淡,“我当然是个废物,父亲你不也是?妻子不爱你了,女儿是废物,你确实很可怜。”
沈辉“啧啧,哟去哪里学的,那么伶牙俐齿了。快点给我爬起来,别赖在这里浪费我钱。”
纪深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我说过,见她可以,带她走不行。”
沈辉上下扫射她,眼神不善,“你又是谁,我们父女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多嘴。”
纪深直接一拳将他打得侧身后,迅速补了力道依旧不弱的第二拳。
沈辉这才回过神来,弯腰拉着纪深的腿将她拖倒在地。
病床另一病人和陪床亲人惊叫出声,这架打的简直迅速和吓人。
沈辉直接往纪深腹部打了一拳,她双手将他禁锢在怀里勒着他脖子。
须臾之间,沈辉挣脱了纪深,上去又是一脚。
用惯蛮力之人,懂得怎么打架才占据上风。
纪深往外滚了一圈,上前又给了他一拳。
沈辉躲得快,但纪深速度比他更快。
沈辉反击纪深时,被一人直接踹飞,将纪深扶起来,让她待在一边。
袁海权未到病房就已经听到打斗的声音了,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赶到病房。
袁海权左手抓着眼前男人的衣服,右手挥拳狠狠揍对方。
“若是我没猜错,你怕是那个只会打女儿的窝囊废物吧。”
他边打边说,补了几拳以后,就去查看纪深的伤势。
她的嘴角有淤青,被打的磨破皮了。
“等我来了再发作不行吗?他是惯犯,你再怎么厉害,也不占优势。”
她摇头,蹲在男人面前,“你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你让你女儿承受你的雷霆之怒,你活的岂不是很可悲。她这次是没死成,若某一日她不在了,你又当如何呢?”
“你既不敢死,也不敢丢下沈前方,你就像个懦夫,只会虚张声势掩盖你的无能。”
“我尊称你一声沈先生,因为你是沈前方的父亲,是养育她十几年的人。”
“崇明高中的学费不低,你若真的不愿好好养她,又怎会送她去崇明?她这个年纪辍学两三年然后去打暑假工,去工厂去当实习生早日赚钱给你花不是更好。何必为难自己累死累活呢。”
他身上分别是工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口口声声说她败家,却看到她满身的伤,放柔的眼神清晰可见。
“你痛苦,也折磨你女儿痛苦,有何意义呢?”
“你妻子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该由你女儿偿还。”
“我这次能把她救下来,不代表下次可以。”
“身为一个大人都甘愿匍匐于腐烂的人生,那么你期望沈前方这个高一学生做出什么选择,你才会满意呢?”
沈辉讥讽看向她,“小丫头片子,别以为你看透人心了,巧舌如簧,多管闲事。”
沈辉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既然这丫头要多留你几天,你就待着吧。”
伟岸的身体逐渐驼背,油黑的头发早已花白。
“沈前方怕是跟你说过她不想读书,她想减轻你的负担。”
沈辉脚步停滞,站在原地,也不愿意回头。
“她甘愿放逐自己,完全是因为你。”
“考上崇明,是她的能力。混沌度日,是她无心学习。”
“沈叔叔,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沈前方的未来究竟要如何走。”
“你若希望她安心学习,那你便要改掉你一言不合对人拳打脚踢的习惯。你若不愿管她,我也觉得您的选择是人之常情。”
“人的一生说来长,过得却快。您说是吧。”
“闭嘴,谁允许你废话那么多的。”
他仍然没有回头,不愿沟通。
陈燕站在病房门口不远处,看见男人一脸肃穆眼底有化不开的抑郁。
他拿着嚣张跋扈武装自己,别人厌他怨他恨他,就连他也不爱他自己。
医患关系紧张,他们脾气暴躁,不爱听解释,蛮横无理。医生护士时常会被气急攻心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误伤。
陈燕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敢上前搭话。
“住院费手术费都是那个小女孩付的,您作为家长不该和她动手。”
男人眼一抬,陈燕又缩回去,在男医生后面不敢说话。
主治医师到了,“这位家长如果不能心平气和说话,我这边建议您出去消火了再回来。”
“若您再动手,保安在不远处,可以直接送您出去的。希望您理解,不要打扰我的病人休息。”
纪深上前几步,对着他的背影道:“这世间没有不是的父母,无论是早早离开的母亲,亦或是性格粗暴的父亲,对于她来说,你健康平安的活着,能陪她久些,再多的苦她也能受。相依为命这四个字,你们父女二人应该比谁都感同身受吧。”
“当然,我不指望三言两语宽慰几句,就能改变您的想法。我只是恳请你给沈前方指一条明路,她才能走下去。无论是学识之路,还是尽早打工,都需要您的支持和帮助。未成年的我们,只有满腔的义气和骄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若你不管不顾于她,我们亦束手无策。”
沈辉沉默许久,还是没说话,直接大步流星离开了病房。
根深蒂固的绝望,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消弭的。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袁海权微微点头,“陈护士,徐医生,很抱歉刚刚出现了一些意外,让您这边跟着担心了。现在没事了,该下班下班,该忙去忙吧。辛苦你们了。”
女生不卑不亢应对自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男生护着女生,两个少年行事有度,临危不惧,后生可畏。
徐医生轻咳一声,“没事,有事情就按铃,护士都在的。”
他快步离开了病房。
陈燕缓声道:“无事就行,毕竟是我看着住进来的孩子,自然要关照几分。”
袁海权弯腰表示尊敬,“您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陈燕一边走,一边回道:“好。谢谢小少年的关心。你很帅哦,护住了她。”
袁海权笑了一下,倒是没回。
他送陈护士出病房,回来后沉默站在她身后。
沈前方长叹一口气,“当初就不该停下来观察你,或许我昨日就轰轰烈烈闹成功了。”
纪深看她一眼,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伤口似乎不疼了,还有胆叫嚣于我。”
沈前方“啧”一声,她用力拍在刀口,麻药劲早过了,怎么可能不疼。
沈前方无奈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他?”
不愿上学确实很好猜,但其他不见得。
袁海权接过话头,特意压低了声音,“你若恨他,发疯便不该在学校。”
“你无非是找个理由闹事,结局如何他都不受影响。”
沈前方大笑几声,“你们两个真是绝配,洞察人心都很厉害。”
袁海权摇头不赞同,“人无非是欲念和希冀两样东西,自然很容易猜到。”
“既给那些仗着学生身份肆意妄为的13班一个教训,也给自己留个疯子的好名声。”
沈前方额头流下来几滴冷汗,疼痛反噬最是磨人。
“她们无非是做些小动作,谈不上罪孽。但我又觉得,走之前做件好事,来日下了地狱,阎王也能对我宽厚些不是嘛?”
“对不起连累你了,人果然不能太自信。欠你的,我日后会努力还你的。”
她伸出手背,轻轻碰触纪深有些凌乱的刘海。
“这条命被你救回来了,那我就活着吧。”
“那些话看似是说给我父亲听得,不如说是警告我的。”
她凝神细看她秀气的五官,“我是放弃我自己了,我对日复一日的绝望厌烦了。我确实心怀恶意,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会遇见你。”
“你就那么随意把校服给我,将我臭烘烘的校服穿了整整两节课,引起3班争执。”
纪深了然,“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身处奇境方可明了,他人非议的言语有多犀利和恶毒,亲耳听听才能体会。
“你的想法太容易猜,但你为何又要去做呢,你纪深全校皆知。中考第一名入校,军训成绩最好,还避免了一场踩踏事故。你受人喜欢拥戴,受人赞扬敬佩,何须委屈自己。”
“你和我天壤之别,却要下凡管我的闲事。”
袁海权难得笑开怀,“不要总是给她戴高帽,她可不会开心。”
他退后几步,将空间留了出来。
早上带的早餐已经掉落地上,事情突发,过了这么许久早就凉透了。
他得去再买一份,不然再拖会就吃午饭了。
纪深轻声道:“对不起。”
沈前方被她这句话正中眉心,颤意全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为何要说对不起,她的事与她何干?
沈前方凄惨的十几年后遇见了这么一个人,她笑了。
泄了一口气,“与你无关,从头到尾。”
纪深缓声叹气,“人降生于世便会有所使命。在你这件事上我确实犯懒了,是以和你道歉。”
沈前方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泪花乱甩,“我不是你的责任,从来都不是。”
一番动作牵扯,胸腹的伤口撕裂,引得她一阵疼痛呻吟。
纪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严肃了些:“不准动,还嫌弃自己流的血不够多吗?”
“把嘴巴闭上,安静睡觉。”
她昨夜就没睡安稳,一晚上都在梦魇。
沈前方还想说什么,但不敢说,生怕惹她生病。
刚刚还在大无畏调侃她,现在却胆小如鼠。
五分钟后,袁海权带着热腾腾的早饭过来了。
她接过已经插好吸管的豆浆直接喝完,空调房本就干燥,刚刚还说了那么多话自然口渴。
“慢点喝,会呛到的。”
话音刚落,她刚好喝完,他一脸无奈接过空了的豆浆盒扔进垃圾桶。
他低音炮声音总是很迷人,“她睡了?”
纪深点头,醒着也是疼,不如睡着。
“下午我守着,你回趟家,后天再来。我和父母已经说过了,这两天就不回家了。”
她澄净的眼眸有所波动,手撑着下巴凝视着他。
他轻笑出声,蹲下身子,额头主动碰触她的,松了一口气,“没感冒发烧就行。”
她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背,转而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也一晚上没睡好,医院环境嘈杂。
他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哄着她,“困了?”
他扶着她的小脑袋,去中间床位拿了一张凳子坐下,然后让她睡在他的腿上。
昨日交谈后,她的态度更加自然,对他也再无距离感。
沈前方事一出,日后她便不会独善其身。
他既心疼又无奈。
世上安得两全法,公平秤往哪边倾斜,就哪边走。
她呀,最爱懒散而活,偏偏人人都爱在她眼前逛一圈。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愧疚也后怕。
他定要护好她,她也能护好他们。
困意太浓,她整整睡了两个小时。
沈前方是硬生生疼醒的,当时捅得多么快意,伤口便有多磨人。
袁海权见她醒了,声音压得很低,“需要喝水吗?”
沈前方摇头不愿意吵醒她。
他轻笑,摇了摇纪深,这样的睡姿睡太久容易落枕。
沈前方怒视这个男生,眼神不太好吗?
纪深被摇醒,有些恍惚。他的大手扶着她的背,又拿起她的手轻轻揉搓几下,接下来是脖子。
酸疼被缓解一些,她意识逐渐清醒。
袁海权从热水壶往半杯子冷水里倒热水,又将被子递给沈前方,见她嘟着嘴道:“她下午得回家,况且再睡下去她脖颈会更难受。”
听他解释完才接过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沈前方的点滴是护士新换的,晚上可以喝点粥,已经订餐了。
“沈前方,我带纪深去吃个饭,我会交代护士帮忙十分钟过来看下。”
“晚上我会在医院看护你的。”
“抱歉,让你们费时间费精力照顾我。”
袁海权倒是没想到顾前方一个刚毅女孩,现在会磨磨唧唧的矫情到这地步。
不过谁生死关头走一圈,情绪善感些也自然。
“那你日后帮我多照顾纪深相抵消。事情已经过去了,别一直回顾毫无意义。”
他直接牵着她的小手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食物的香味沁人心脾,穿梭人海熙熙攘攘。
“想吃点什么。”
她摇头,成年男性的拳头不容小觑,她的胃在翻滚,身上淤青隐隐作痛。
他脸色也沉了下来,“深深,下次等等我,我会尽快到你身边的。”
她一旦受伤,他就心如刀割。
她随性惯了,很少瞻前顾后。
她沉默良久回道:“好。”
他勉强笑了笑,“我去商店给你买瓶牛奶,你垫垫胃。给你买的药贴和活络油,活络油味道会有点重,怕阿姨发现晚上睡觉再涂。”
她接过药店的袋子,看着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背影。
他算是对她束手无策,不敢骂只敢请求。
他大步流星从商店出来,将牛奶直接递给她,“先喝三分之一,不然怕你饿过头,影响晚上的胃口。”
她只得听话将牛奶往肚子灌。
喝了将近一半,把瓶子递给他,“剩下的你喝。”
他点头,将牛奶拿在手上。
两人穿过人流,走了十分钟,去了另外一条街,公交车会多些也不会堵车。
刚到站牌,13路公交车就到了。
她没来得及说再见直接上车了,对他挥挥手。
他苦笑,他很久之前就明白,她的未来不是两人三餐四季。
幸好,他在她身边。人不能过度索求,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