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曾诩碎玉换新之10
曲玉的脚步越来越慢,陷入雪中的脚便如钻入了深沼之中一般,抬起来似乎要花费掉她所有的气力,眼前飘飞的白雪也越来越模糊,天地不再见一丝颜色,全是晕染开的一片雪白,又忽而全全暗了下去。
沈新之伸手将倒下去的曲玉捞了起来,单手将人抱在了怀里。一手撑着浅色的伞,漫无目的的顺着她领的林间小路向前走去。
原本两人一路的脚印成了一人,却不是分别,而是相融。
曲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已是残阳暮色之时。
暖橘色的光线落了洞外之人满身,让他一直带笑的脸多了些许真实感。
她坐起来,看了眼洞内的情况后又转眸看向了站在洞外的沈新之。
“曲玉。”他突然唤了她的名字。
曲玉低声咳了一会,才扶着岩壁站起身来:“沈公子。”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曲之调,玉之音,很好听的名字。”他说着这些不相关的事,仿佛他们才开始认识一般。
曲玉:“多谢。”
沈新之轻声笑了一下,抬手指向洞口下方的那条隐隐约约淹没在林间的小道:“你领的路,是条断崖路。”他回过头,面向她,用玩笑般的话音说道,“是仗着我眼瞎,想要带我会一会这百米断崖吗?”
沈新之的情绪她向来捕捉不到,就好似他永远都是浅浅笑着,温温和和的一般。
曲玉向他走过去,洞外颇冷的风让她不禁顿了顿脚步。
她依旧没有什么力气,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便已然呼吸不稳了。
沈新之抬手揽住了她,给了她一个支撑点。
“沈公子是一名杀手,又贵为杀手阁首席。这方断崖除非你自己愿意跳下去,否则又怎会拦得住你”曲玉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断崖之下的数里外,以前是有个小村落的。”她望向那处断崖,道,“沈公子可否便将我弃于此处”
她的声音微弱,带着微浓的病音。
弃
沈新之手中翻转的白扇听到这个字音后卒然停了下来。
他若如不弃,那么这本该丢弃之物便是他的了,是吧?
他抬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了洞内燃着的篝火旁坐了下来。
曲玉不解他何意,仰头看着他有些怔愣。
“原是来寻死的吗?”沈新之笑道。
曲玉待在他怀里有些许不自在,动了动身体,想要退出去,却又被沈新之给捞了回去,扣得更紧了。
曲玉放弃挣扎,左右她也没多少力气了:“沈公子的目标不是我吗?”她看着他唇边的笑意,道,“能发现你的身份,是因为你从未想过去掩饰。于智、于武,曲玉皆毫无胜算。”
所以她拿什么去和沈新之斗,别是一败涂地后又赔上了整个辰南国。——她赌不起。
“我的目标可以是任何人。”沈新之淡笑着说道。
洞内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的脸上,在暮色里影影绰绰,似明明灭灭的神祇浮光。
他不像一个杀手,却又比谁都像杀手。
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只余微轻的风还在一遍一遍的吹过。
曲玉没有去揣测沈新之话中之意,只能大概猜到他目前不会杀她,仅此而已。
入了夜,雪停后的化雪之际愈发冷了起来。
曲玉往篝火里面又添了些柴后,拢着自己的披风靠在离篝火较近的地方,闭上了眼。
忽而有似清泉般的笑声从侧旁传了过来,她听他说道:“你是打算将自己架在火堆旁烤熟吗”
“……”
曲玉无话可说,她现在总觉得异常的冷,断了药,病情又愈发严重了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这个距离是否是常人也能接受的距离。
沈新之起身走过来,将缩在下方的曲玉捞了起来。
他发现这个人轻得很,抬手便能轻易的将她捞起来。身高也只是女性中中等偏上的位置,抱在他怀里显得有些娇小。
曲玉看着沈新之将自己带离篝火远了些的地方坐下,然后开始动手解她身上的盔甲。
她卒然一惊。
曲玉抬手握住沈新之的手,原本所剩无几的力气似乎全在这一刻得到了恢复。
她的力气极大,沈新之被她握住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红痕。
他出声笑了笑,似乎才想起来那些所谓的礼节一般,带着歉意道:“抱歉,忘了先告诉你一番。”他并未松开停在曲玉盔甲上的手,只是解释道,“化雪之际冷气最重,后半夜冷气欲甚,你的身体支撑得住吗?”
这些曲玉当然知晓,但她的药物已然无望,倒也不必为了多活那么几天如此……她总觉得沈新之极为喜欢捉弄人。
“并无冒犯之意,就是感觉你身上的这些铁块抱着比较冻人,也难以捂热罢了。”沈新之道。
原是这般吗?
“嗯。”曲玉将他的手拿开,“不劳沈公子这般费心了。”
她想要从他怀里退出去,沈新之也不再为难她,老老实实的将人放开了。
“是打算以死赴义吗?”
曲玉闻言看了过去,又听他说道:“你的那批药引,只是被我埋在了雪堆之下而已。”
他语气淡淡,染着少许的笑意:“还死吗?”
能活她为什么要去死太子殿下都还未登基成功,皇上那一派的人都还没有清理干净,辰南国还这么乱,就连合桉国都还没有赶出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还没来得及去做。
“沈公子不杀我了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呆,引来沈新之几声笑:“暂时不杀了。”
“多谢。”曲玉一本正经的道。
“嗯,可是以你现在的情况,可能会冻死在后半夜里。”沈新之单手撑着头,面向着她,唇边的浅笑似乎深了几许。
曲玉愣了愣,开口问道:“我的药……”
“先赶上你们的军队,我自会寻来。”
曲玉闻言垂下眼睑,自己动手将身上的盔甲解了下来,搁放在一旁:“多有得罪,还请沈公子见谅。”
“嗯。”沈新之淡笑着应了声。
等曲玉自己钻进他怀里时,他才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了下来,将怀里娇小的人裹了起来。
沈新之的怀抱,与他这个人的外表一般,很温暖,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又多了些许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