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第章窥光1
凌家一胎得两女，长女凌欢欢，幼女凌姣姣，模样皆极好，然幼女落地之时，天现不祥兆。此后多年街坊邻居都知晓凌家夫妇甚不喜幼女。
“欢儿，来来来，看看母亲给你带的新衣裳。”
凌夫人是位慈和美丽的母亲，凌老爷是当地富甲一方的商胄，作为父亲他同样做的叫人艳羡。
“不要，都说了不喜欢粉色，我要红色的！”凌欢欢娇气的道，小脸因为没有得到喜爱之物而气鼓鼓着。
“好好好，要红色的，等会父亲出去与你买来，不许闹你母亲，知道没？”凌老爷笑呵呵着捏了捏凌欢欢的脸，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要两件！”凌欢欢亮晶晶的双眼笑眯着。
“行行行。”凌父凌母十分宠溺道。
“哼，这还差不多！”凌欢欢抓过那件粉色的衣裳，小手将它揉得乱糟糟的，而后丢在了地上。
躲在木柱后面的凌姣姣偷偷看着厅堂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她似个窥光的人，藏在隐匿的暗角，窥着人家的喜乐。
一家人谈笑着走了出去后，凌姣姣才轻手轻脚的从木柱后面走了出来。分明没有人，可她却依旧小心翼翼着。
七岁的孩子，身上衣服满是针线粗大的补丁，穿在她瘦小的身上略显宽大。
地上的衣服格外的精致，布料是市面上较好的料子，千金难求。她伸手捡起来，笨手笨脚的将它叠好，珍而重之的抱进怀里。
她知道扔在地上的，姐姐不要的还没有穿过的衣裳和东西她都可以捡走。穿过的她不能要，因为她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会给姐姐带来不好的事。
稚嫩精致的小脸蛋上因为捡了一件好衣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小步伐雀跃的向自己的小房间跑去。
那是一间狭窄的房间，是原本用来堆放柴火的房子。小小的，单独的坐落在凌府偏僻的南角里，光线时常照不到这方天地。
“砰！”
小小的木门被一脚从里面踹开，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破地儿，熏得我一身臭气！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怕不是被那小贱蹄子给藏起来了？！”
凌姣姣闻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慌慌张张的转身就跑。
然而小而短的双腿怎么会跑得那么快。里面的肥壮的妇人一见她就提步跑了过来，几步追上她，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哟，长能耐了，还知道跑了！”
凌姣姣不敢反抗她，却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衣服——这是她目前最好的衣服，她不想让出去。
“藏什么藏，给我！”妇人膘肥体壮，上手一扯被轻松的将衣服拿了过来。
这布料一上手便知道是极好的。妇人面色一喜，将凌姣姣放开。小小的人就这样掉在了地上，疼得眼泪直冒。
“料子不错，款样也好，正好可以拿去给我家囡囡，她肯定喜欢！”妇人展开漂亮的粉色裙裳，十分满意。
她转身离开，凌姣姣似乎想跑去拦住她，可她不敢。
她站起身，擦了擦沾灰的手，然后拍了拍衣裳才走进了房间里。
小小的房子里没有床铺也没有桌椅，枯草铺就的席子此时乱糟糟的洒了一地。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碎的小玩具和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原本被仔细叠好放在矮木上的衣服也被翻乱了，露出了破烂的衣口。
凌姣姣咬着下唇，眼泪啪嗒啪嗒的冲出眼眶掉了下来。
她蹲下身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捡起来，笨拙的将它们叠好，然后才开始收拾地上乱糟糟的枯草。
有抽泣声响起，是她低声的哭泣。也唯有在这个小房子她才可以放肆的哭出来。
他们嫌这里又脏又臭，可是偏偏就是这个小房子替她遮蔽了风雨，在这里她可以不用那样小心翼翼的。
时运围命，专戏苦厄人。
凌姣姣九岁那年，凌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击垮，偌大的家业一败而光。凌老爷变卖了所有的东西，换了一笔钱，重新周转经营。
那一天，变卖完所有东西的凌老爷回来后，突然让凌夫人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带了出去。
临走前，凌欢欢站在门口厌恶的看了凌姣姣一眼:“快点卖掉这个晦气东西！”
凌姣姣奇怪的看了一眼凌欢欢，然后看向了牵着自己的人:“父亲”
“别听她胡说！”凌老爷迅速牵着她走远了。
凌姣姣也没有多想，她被父亲牵着走，还以为父亲终于记起她来了，好奇又高兴的问他:“父亲，你是要带姣姣出去玩吗？”
以前父亲母亲带姐姐出去玩时就会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女孩天真无邪的话语让凌老爷动作一顿，他垂眸看了眼身旁精致可爱的小女儿，最后还是回答道:“嗯，带你出去玩。”
“谢谢父亲！”
凌姣姣很开心。她今天穿上了一件很漂亮的红裙子，母亲还给她扎了个蒲桃髻。
父亲的手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很暖和！
她一蹦一跳的跟着父亲走，仿佛她从来都是那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
凌老爷在一处高楼前停了下来，他看着楼阁上觅花楼三个大字，低头看向了还在笑嘻嘻的凌姣姣。
这个孩子与厄运一同现世，生来便代表着不祥，他们也养了她这么多年了，她身上的不祥还给家里带来了这么多的不幸，如今也该让她还还恩了。
楼中老鸨远远看了一眼，便高兴得不行。
向来便听说凌家夫妇甚是不喜其幼女，虽说是一胎之子，可谁知道大的好看，小的好不好看呢？
老鸨激动的跑了出来，蹲在凌姣姣的面前，捧着她的脸越看越喜欢。
这孩子生得竟是比她姐姐还要精致上几分！而今九岁，只需好好的养个四五年，谁家花魁还能比得上她家的没有，根本没有！
凌姣姣有些害怕，向凌老爷身后躲了躲:“父亲”
老鸨站了起来，却是牵住了凌姣姣的手:“行，就您说的那个价！”
她毫不犹豫的将一袋沉甸甸的大钱袋子递给了凌老爷。
“父亲”凌姣姣怕得哭了起来，因为父亲放开了她的手，接住了那个钱袋子。
“行，就这样吧！”老鸨牵着凌姣姣就要走。
凌姣姣急得伸手过去，想要拉住父亲的衣角。
然而男人将钱袋子揣进怀里，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的犹豫。
“父亲，父亲！”凌姣姣拼尽全力，甚至上口咬住了老鸨的手。
她朝男人跑了过去:“父亲，你不要姣姣了吗？”
老鸨跑过来，抱住了她。
凌姣姣扑腾着却没有挣扎开。
“姣姣很听话的，不要卖掉姣姣，父亲！”
“姣姣还可以干很多活，不要丢下姣姣，父亲！”
女孩竭力的嘶喊连街上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没有能够让男人回头看一眼，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凌姣姣看着彻底消失在人潮里的男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一下。
她知道父亲不要她了，母亲也是，或者说他们从未想过要留下她。她一向都是那个多余出来的，他们避之不及的人。
老鸨还以为她是哭晕过去了，吓得急忙看过去。却发现她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凌老爷消失的方向，精致的面庞上还挂着点泪痕，眼神却空洞了下来，没了刚开始时见到的灵气与活气。
老鸨将人带了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亲自调教她一些伺候客人的活，如何说话，如何取悦人，一个不漏的手把手教给了她。
她要将凌姣姣打造成绝无仅有的花魁！
而凌姣姣自始至终也都配合着，甚至从来都没有逃跑过一次，明明她离曾经的家就仅隔着几条街的距离。
次年，凌家生意有所好转，便举家搬离了此地。
四年时间，凌姣姣一直都被老鸨养在深阁里，人人都知道觅花楼一直都有一个花魁却没有人真正见到过。
四年，十三岁的凌姣姣已经初见了惊颜，一颦一笑媚意横生，仅一眼便能迷得人神魂颠倒。
老鸨本来是打算让她十五岁时再拿出来哄抬价位的，哪知今年他们这儿来了位京城里的大官，隔街花楼让自己家的花魁出来陪客，那大人出手阔绰，当晚就打算留了下来。
老鸨心下一急，咬咬牙，就让人将觅花楼花魁今晚见客的消息放了出去。
隔街花魁早就不干净了，觅花楼花魁可是初夜，干干净净的着呢，且又听闻这花魁偶然被人窥见过，一眼惊鸿，从此恋恋不忘，日日来寻，奈何老鸨就是不让人出来，说未到时间。
那大人一听，立刻起身去了觅花楼。
老鸨高兴得颤抖起来，立马吩咐人将凌姣姣打扮起来。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凌姣姣掩唇笑了笑:“姐姐们都去歇着吧，倾娇自己来就好，这些年也多劳姐姐们照顾，今晚若得赏银定不会忘了姐姐们～”
倾娇，她的化名。
她来这里四年，被老鸨当宝般呵护着，客人也不用接，整天活得似个大家小姐似的，若不是嘴甜早就不知遭多少暗算了。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姐姐们以后还要仰仗你呢～”
凌姣姣笑而不语，坚持自己上妆，这些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随她去了。
凌姣姣看着安静下来了的房间，眼底笑意蔓开，她不紧不慢的上了妆，而后打开了暗柜，那里躺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将它藏进袖口中后，便走了出去。
这乱糟糟的人生，终于是到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