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野鸡飞到饭锅里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几易寒暑，赵元功越长越大了。
他大哥赵元仁今年十三岁了，长得眉清目秀的，虽然黑了点，也算得上是一个英俊少年。
他二哥赵元义今年十一岁了，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黑！特别黑，黑黝黝！
赵云昌和张桂英瞅着自己家的小黑孩儿，愁得慌，长这样谁家的姑娘能嫁给他！晚上吹了灯，上哪找去？
大姐赵玲玲今年十五岁，个头长得算不矮，细细柳柳的。
人家的姑娘，前面鼓点后面翘点。他大姐没有！这很明显是营养不良！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自从赵元仁和赵元义长成少年以后，他们家里就没剩过饭！
干活的时候顶不上一个大人，吃饭的时候就能顶上两个。
两个人只要上了饭桌，两只眼睛就瞪得溜溜圆，吃了还吃，吃了还吃，一直到碗光，盘光，盆光，桌子上溜溜光，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赵玲玲瞅着两个弟弟干饭的架势，一顿饭只盛一次饭，就一小碗儿，怕弟弟们吃不饱，赵玲玲连菜也不吃。那能有营养吗？还鼓点！小细胳膊小细腿，能鼓什么玩意儿？
赵云昌和张桂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姑娘也要说人家了，这小身板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儿子们转眼就要娶媳妇了，拿什么娶？
现在才刚开春，东北的四月初，天气还是很冷的，土地还没有完全化冻，山上连星星点点的绿色都难得一见，而家里的粮食已经干掉一半了，现在还能挺住，等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才是最难过的时候。
整个赵家屯基本都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这样，赵元功的大伯家是屯子里最富裕的人家，可是一个人帮一群人，能怎么帮？何况现在只是吃不饱，又不是没饭吃。
赵元功今年六岁了，勉强算是小小少年。爹娘的笑容少了，赵元功也开心不起来。
可是赵元功感觉很惆怅！自己如果表现的像一个小大人儿，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自己的幼年时光就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也不能让爹娘发愁啊！
赵元功在院子里面挖了个坑，埋上一个木桩子，布下机关，撒一小把高粱米。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就是个野鸡套子。
赵家屯近乎原始的山林里，野生动物特别多，尤其是野鸡，在家里就能听到野鸡在山里咕咕嘎嘎的叫声。
赵云昌每天领着两个大儿子，往地里送粪，中午的时候回家歇晌，喝一碗高粱米稀饭。
这天赵云昌一进院门，就看见一只老母鸡吊在一根绳子上，老儿子和老婆还有大姑娘，站在一边不说话。赵云昌有点懵，这不是自己家的下蛋鸡吗？怎么给吊起来了？
“老儿子！干什么呢？”
赵元功跑过去，抱住老爹的腿，现在他还是小个子，只能抱腿！
“爹！我把鸡抓住了！”
他爹有点不太理解，蹲下来，看着赵元功，“抓它干啥？想吃就杀了，吊死的不好吃！”
赵元功他爹对赵元功是无底线的好，小儿子馋鸡肉了，杀一只吃呗！家里再穷也不差儿子吃的一口肉。
“爹，我不是想吃鸡，是想抓鸡！这个是抓野鸡用的”。
嗯？抓野鸡用的？野鸡呀！谁不想抓？能吃肉还能卖钱，可是这玩意儿不好抓，别看野鸡漫山遍野的叫，想抓住可就难了！
“这玩意能抓住野鸡？”
“爹，我弄给你看”
赵元功重新摆了一个套子，和老爹躲在一边。
一只鸡踩在小木棍上，瞬间绳子一紧，这只鸡就被吊了起来。
赵云昌怔怔的看着那只鸡，过一会儿回过神来，一把抱住赵元功。
“儿子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爹，你觉得这个法子能不能行？”
“应该能行！一会儿咱们就去试试”。
赵老爹赶紧招呼两个儿子，也不洗手洗脸了，一碗高粱米稀饭“咣”一下灌进肚子里。然后把赵元功用一个大背筐背起来，赵元仁和赵元义拿着家伙事，爷几个急匆匆的奔着山林子就去了。
离赵家屯七八里地远，有一个大草甸子，这个草甸子有几百亩地那么大，现在还没开化，冻得硬邦邦的，能走过去人。夏秋季节，这里就是一片烂泥塘子，危险得很，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过了草甸子，是一个大树林子，这是野鸡的一个栖息地，成千上万只野鸡在这里过冬。
到了地方，赵老爹把赵元功从背筐里拿出来，出了筐赵元功就吐了。赵老爹跑的太快了，把赵元功颠的七荤八素的。缓了好一会赵元功才缓过劲来。
抓紧干活吧！每个套子间距二十多米，一共二十个套子。赵老爹学得快，手脚麻利，赵元仁和赵元义年纪小学的慢，赵元仁跟着弄了几个，也开了窍，学会了。赵元义根本就没有窍。
人长得黑不说，脑袋瓜子还不怎么好使。最后赵元义只能带着羞臊的小黑脸儿，跟着挖坑。
一个时辰后，赵老爹把赵元功送回了家。然后领着老大老二下地干活去了。
赵云昌和两个儿子哪有心思干活啊！爷仨一下午往地里就送了两筐粪。心里像长了草似的，老想上草甸子那边看看，可是还不能去，因为小儿子说了，野鸡傍下午的时候出来觅食，去早了容易把野鸡惊着。
等啊等，终于太阳要落山了，赵老爹一把抓过背筐，说了一声“走！”，爷三个风驰电掣地奔向树林子。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八只野鸡进了俺的背篓。活的！还都是活的！活的更值钱哦！
这八只野鸡如果全都卖掉了，最少能买二百斤高粱米回来。等天气逐渐暖和了，山里的野菜长出来了，挖点野菜，捡点蘑菇，到秋收前的粮食就够了，这才是今天一天的收获，一下子就解决了大问题。
如果明天还有八只，家里就可以奢侈一把，买上几斤大肥肉，见见荤腥。
如果后天还有八只，就可以给大闺女买块布，作一身新衣服。
如果大后天还有……从草甸子往回走的路太长，赵老爹难免思绪飘飞，带着梦想去追。
从草甸子回家的路上，赵老爹已经完成了人生好几大规划，包括大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二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大孙子叫什么名字，二孙子叫什么名字。
没办法，赵老爹受刺激了。在赵老爹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中，没有这种赚钱模式。
赵老爹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赵大赵二不像他们老爹那样，思绪飘飞，还带着梦想去追！他们俩的思绪就飘飞在今天晚上能不能干掉一只野鸡上面。
赵老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小黑了，赵元功和老娘、大姐倚门而立，看到他们爷三个回来了，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玲玲上前想要接下背筐，赵老爹躲闪了一下。
“先进屋！先进屋！进屋再看！”赵老爹准备亲自显摆一下。
进了屋，放下背筐，赵老爹仰天大笑，霸气侧漏。把张桂英笑得心里直发毛，这是招着啥了？
赵老爹把背筐一倒，四只野鸡！又把老大老二的背筐拿过来，亲自往出倒，一共八只野鸡，都绑着腿、绑着嘴，不绑嘴不行，这玩意儿叨人。
“他娘！你看看这都是啥？”赵老爹很是嘚瑟！
“哇！这么老多！”张桂英笑得见牙不见眼。赵玲玲的两只大眼睛也弯弯着，笑眯眯的。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一个声音说道“吃鸡，吃鸡，娘！咱们今天晚上吃一个吧！”
另一个声音跟着复读“吃一个吧！吃一个吧！”
张桂英大手一挥“吃！今天咱们吃俩！”，有这哥俩在，两个还不一定够呢！
挑了两只蔫吧点的，鸡脑袋一剁，扔掉，据说这玩意有毒，不知道真的假的。
赵玲玲在厨房烧水，准备给野鸡开膛拔毛。
这边爷仨把剩下的野鸡都归置到仓房里。然后洗手洗脸，巴巴的坐等开饭！
张桂英和赵玲玲在厨房一阵忙活，一大盆野鸡炖蘑菇，热情洋溢的坐在饭桌中间，一盆高粱米面的窝窝头也羞答答的陪伴在旁边。
然后就是盆底，又见盆底，桌子上只剩下两个空盆子！
赵元功一家人心满意足，小肚鼓鼓。赵元义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肚，眼睛闭闭着，心里寻思着，要是天天都这么吃就好了！
是呀！要是天天都这么吃就好了！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赵玲玲今天晚上也吃得好饱，这种感觉可真好，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