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诱敌深入
“公子,你在看什么呢,一大早在这儿坐了好久了。”
桌上堆着几封信,长随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随手翻了翻信件,寄信点都是——榆津关。
距离榆津关被屠杀已经过了一个月,胡人又来边境其他城池骚扰了几次,但大魏边防森严、严阵以待,以至于他们没占到便宜,只能怏怏打马回去。
榆津关驻守将士还没来得及寄回来的家信,也陆陆续续被送往各州。
家人还健在的,驿卒把家书连同抚恤金一起送到,身后是爷娘的悲痛,新妇的哽咽,稚子的茫然。
家里人不幸逝去了的,驿卒把信都交给了知州府,辗转来到了崔知鹤的案头。
“长随,你去查查奉县一个叫何秀的,他娘和他哥哥是怎么没的?”
长随领命出去,崔知鹤若有所思望向窗外,老槐树几乎要伸进窗里的枝桠上挂满了毛茸茸的冰霜。
长随搓着手抄近路从枯草上跑过,厚实蓬松的白霜在他脚底不堪忍受的咯吱作响。
只一眼,寒气从窗外扑面而来。
边关将士的家书相差无几,无外乎关心问候亲人的身体状况,询问今年收成如何。
只有何秀在信中向母亲抱怨今年的榆津关格外冷,热汤若是不赶紧喝很快就会变凉,喝进肚子里冰冷彻骨,因此希望母亲连同回信多捎几件厚实的里衣来。
想到一个可能,崔知鹤起身就往外走,差点和捧着册子正要敲门进来的长随撞在一起。
“公子,外面冻得很,你去哪儿啊?”
“去找吴庭。”崔知鹤脚步急切,衣衫在转角处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紧接着不见人影。
长随稳住身形,赶紧丢下册子,一把抓起鹤裘冲了出去。
终于在吴庭房门口追上崔知鹤,长随着急忙慌给他裹上,老妈子一般念叨:“那也得穿厚点啊,冻着了可咋办?”
崔知鹤任由他系好鹤裘的带子,听他婆婆妈妈的念叨,含笑感叹:“长随啊,幸好我身边还有你。”
长随抿嘴一笑,酸溜溜的道:“也就是在徐州,要是回了京城,早就被绿枝抢着做了,哪里轮的上我。”
“是大人吗?”
屋内吴庭睡得迷迷糊糊,鼾声如雷,睡梦中敏锐捕捉到声音,瞬间清醒,急切的坐起来。
“是。”
外面站了会儿,手指已经冰凉,崔知鹤裹紧了衣袍:“今日休沐,本来不应该打扰,但有些事我不太明白,想来请教一下吴统领。”
屋内乒乒乓乓一阵响声,“砰”一声,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崔知鹤想推开门进去瞧瞧,又觉得不妥,只能迟疑询问:“你,没事吧?”
吴庭起身太过急切,一个没注意被木凳绊倒在地,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回应:“我没事,我没事,大人先等等,我很快就好!”
长随不满,悄声嘟囔:“什么人啊?这么冷的天让人在外面等。”
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过后,吴庭终于开了门,请人进来,羞涩的挠着后脑勺:“大人,屋里有些乱,稍稍收拾了会儿,害您久等了。”
“你多虑了,其实挺……”不小心捕捉到榻下胡乱塞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仔细看过去似乎是一堆皱皱巴巴的衣衫和一些发霉的瓜果。
崔知鹤客套的话顿住一瞬,立刻补上:“……整洁的。”
吴庭悄然站到榻前挡住,面不改色:“大人请坐。”
若无其事的坐下,崔知鹤在炭盆上烤了烤手:“我记得你曾经在边关和胡人打过交道?”
吴庭正色:“是,陛下继位之初,胡人想要趁此机会扰乱边境,我跟着沈将军在边关驻守了三年。”
“新年的时候胡人攻进榆津关烧杀抢掠,胡人骚扰边关城池都在冬日吗?”
“基本上都在冬日,春天和夏天牛羊要集中产仔,胡人没有精力和大魏作战,一般只有在秋冬季节,他们才会溜出来打猎,趁此机会骚扰边境。”
吴庭顿住,紧锁着眉头,也有些疑惑:“不过按理说如今大魏兵强马壮,胡人势弱,为了休养生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怎么?”
崔知鹤掏出何秀的家信,递给吴庭:“这是榆津关一位士兵的家书,据他所说,榆津关今年格外冷。”
他强调了“格外冷”三个字,吴庭心领神会,一目十行看过去,斟酌着开口:“大人的意思是,今年冬天太冷,他们缺乏食物,这才铤而走险骚扰边境。”
“这只是我的猜测。”崔知鹤手指点了点木桌,提出假设:“去年夏日,徐州天旱,所以才会有蝗虫侵袭,如果胡人的草场也因为干旱而荒芜,牛羊有可能会饿死。
而如果恰巧又碰到冬天尤其寒冷,牛羊群大面积死亡,为了生存,他们极有可能铤而走险。”
吴庭点头:“如果这样说来,那就成立了。”
“沈将军常年和胡人打交道,我能猜到,他必然早已想到,胡人也知道这一点瞒不住大魏,说不定会预防大魏趁此机会偷袭。而他们几次骚扰边境城池不成,必定心急如焚,迫不及待需要一个获取粮草的机会。”
热茶氤氲,雾气遮住了崔知鹤垂下的眼:“所以,不如给他们这次机会。”
吴庭领悟:“您的意思是设下陷阱,诱敌深入。”
崔知鹤端起茶杯致意:“这件事,若是边境的官兵去布置,怕是会引起怀疑,徐州地处几州交汇处,紧邻幽州,若是由徐州出面送去,想必最好。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快马加鞭替沈将军送一封信。
若胡人处境真如假设的那样,便可挫其锐气、灭其气焰。若不然,送些粮草去也无妨。”
吴庭端起茶杯,与崔知鹤青瓷茶杯相碰,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吴庭愿为大人效劳。”
边境,军帐内。
“将军,胡人明显是没吃的了,狗急跳墙。不如我们趁此机会,直捣黄龙,一举歼灭!”
沈畋望着沙盘,紧皱眉头:“我们能想到,胡人未必想不到。若是真率领大军前去,说不定正中圈套。”
他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可由他们做局未免太过明显,胡人不会上当。
但胡人气焰嚣张,榆津关之仇不报难以平恨。
况且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若是就此错过,等饿狼休整好了,胃口会越来越大。
营帐外风雪交加,寒风掀开门帘,呼啸着灌进来。
沈畋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准备好牛羊肉干,等风雪稍停,派一队人去探探胡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