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为社稷之臣
即使才在金銮殿策对，陈瑞也丝毫没有受影响，据他所说，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商户，有几个钱，但奈何地位低下，这次进入殿试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他爹他娘专门跑去给家里祖宗烧了香，家里连续放了几天的席面，高兴的不得了。
因此一路上也热情高涨，一定要和崔知鹤互相留下住址，免得俩人失去联系。
直到了解到崔知鹤是河西崔氏之人。
“你，你是河西崔氏的公子啊。”陈瑞别扭着开口，似乎有些尴尬:“我就说，你这样的少年郎，也只有崔氏才能养成，哈哈。”
崔知鹤知道他是担心一个商贾之家难以和门阀世家相媲美，自己会因此不愿搭理他，于是赶紧开口:
“不过只是虚名，我与陈兄你一见如故，何必在乎这些？”
陈瑞眼睛里瞬间亮起来，高兴得拍拍他的肩膀:
“我就说崔兄你不会在乎这些虚名，崔家可是世代文官清流啊，要是我爹知道我和你成了朋友，晚上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和离开时恨不得挥舞小手帕拭泪的陈瑞分开，崔知鹤一回到马车上就泄了气，等终于回到府中躺在床榻上，膝盖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绿枝小心翼翼挽起他的亵裤，两个膝盖已经肿得老高，因为长时间供血不足呈现出青紫色。崔知鹤身子不好，皮肤比别人要更加白皙细嫩，因此一旦磕了碰了也比其他人看起来更严重，如今大片的淤血覆盖在雪白的皮肉上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绿枝拿来包着冰块的帕子给他轻轻敷上。
“公子忍着点疼，先用冰敷一敷。”绿枝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待会儿还得把淤血揉开，若是不揉开，不容易好的。”
绿枝轻轻覆上膝盖上的红肿，慢慢揉开淤血。
“嘶……”
崔知鹤:痛！痛！痛！
妈蛋！
你的穿越我的穿越，我们不一样。
人家穿越，不是天命之子，就是仙尊，再不济也是个皇子，而自己不仅要辛辛苦苦地考试，还得跪着考！
绿枝抬头望了一眼半躺着的崔知鹤，很快又慌乱的低下头。
少年人低着头，殷红润泽的唇微微抿起，眼尾处晕出一抹红痕，那般清冽，却又那般艳绝。
手下一时失了力，崔知鹤痛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开口。
等到崔知鹤睡下，绿枝端着药盘轻轻关门。
“绿枝，公子那样的人……”金桔欲言又止。
绿枝睫毛颤动:“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们能在公子身边伺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两人一时静默无语。
月光洒落一地清辉，夜风拂过，不知吹散谁人心事……
第二日，文华殿。
读卷官举着一甲候选试卷，按照仪制依次向魏帝进读。
朗读完毕，司礼监官接过试卷放到御案之上，由魏帝御览亲批。
正翻看着读卷官刚刚呈上来的前十名试卷。
魏帝突然一顿，这一卷正是崔知鹤的答卷。
笔墨圆润苍秀，寓刚于柔，藏筋抱骨，妍媚之中英气绝伦，平和之中清韵逸发。
魏帝想起殿中那个漂亮少年，不由得出声赞叹:“人漂亮，字倒是也漂亮。”
刘公公低着头，充耳不闻。
不多时，魏帝提笔，在纸上写下一甲前三名的名字。
半晌又划掉，重新写就。
刘公公接过，垂下眼轻轻扫过。
第一行状元两个字后
崔知鹤的名字被划掉。
……
次日 传胪大典
崔知鹤很早就用过早膳，蹭了崔穆和崔攸的马车一路来到皇城，一个小公公正传唤新科进士们列队进殿，见众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他还有些懵。
一旁的陈瑞早就看到他，立刻上蹿下跳打招呼，拉着他到一旁的公公手上领了进士巾服，随后在领头的公公带领下步入中极殿。
殿中文武百官早就已经分站在东西两侧，手拿笏板，肃然而立，一派威严景象。
崔知鹤来得晚，站在了新科进士队伍的最后面，却有小公公急步走到他旁边，恭敬俯身轻声引领:“崔公子，您的位置在这边。”
崔知鹤跟着那小公公径直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这才恍然，原书中崔知鹤文采斐然，应是钦点状元郎。
他站好没多久，就听到玉阶上有公公尖细着嗓音高声宣布：“陛下驾到!”
魏帝走来，他正值中年，身材魁梧，处在一个皇帝建功立业、开创帝业的黄金年龄，行走间意气风发，大步阔首。
身旁的刘公公却是上一任帝王留下辅佐魏帝的，已经头发斑白，一路小碎步跟上，有些气喘。
等到文武百官和新科进士都向帝王行叩首礼。
上首的崔穆作为曾经的帝师才宣布金榜，随后，由读卷官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泰昌十六年年四月二十六日，策天下贡士。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
第一甲第一名王方平 着封状元；
第一甲第二名张巡远 着封榜眼；
第一甲第三名崔知鹤 着封探花。
第二甲，赐进士出身。
……
钦此！”
宣读完毕，有官员上前宣布新科进士觐见陛下。
崔知鹤还沉浸在震惊中，自己获得了原主所有的记忆，那么应该和剧情中一样，殿试所写策论都一模一样，最终名次也不会有所偏差，为何会有所改变？
要是他知道这么一个能够享受高考状元般待遇的好机会错失，完全是因为系统给自己加持的万人迷光环，晚上睡觉都能气醒。
直到传胪官高声唱名:
“一甲第三名 崔知鹤。”
三人接力连唱三遍，从殿内一直传到殿前陛阶之下。
崔知鹤深吸一口气，出列跪谢。
一身深蓝罗衣，镶着深青的边，和众学子一样的装扮，却被他穿出几分飘逸。
即使跪立，脊背却挺直似青竹，又簪着翠叶绒花，三枝九叶，那艳极的花和雪白的皮肉应和，似是雪上落蕊。
光影婆娑，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抬眼间，又似，春已至。
众人不由得一窒。
上首的崔穆看着下方少年，胸中迸发出强烈的情绪，堵在嗓中难以自制。
眼中微微湿润。
这是崔氏举族之力培育出的少年郎啊！
他胸中怀着天下，揣着百姓。
雪胎梅骨，当为社稷之臣！
不因权势谄媚，不畏谗言佞语。
不知世故又如何？
为臣者，但求无愧于君，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不知世故又如何？
即便忠言逆耳，也要肝胆赤诚！
崔氏在此，文人不死，风骨不灭！
崔穆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喉头似有千言万语。
若真有一日。
文死谏。
也是士大夫的光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