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子，求您了
时间晃晃悠悠，转眼来到了翌年二月初，庙会结束后，崔知鹤便借着准备考试的名头每天待在家中复习经史，每天不是待在书房看书就是由崔攸考核写策论，或者陪着崔矜在院中玩耍。
裴瑀借着踏青和蹴鞠的理由邀请他出去，但都被他一概拒绝。
裴戎倒是别别扭扭的到崔府拜见，给他带过几次萃香阁的点心。
每六年一次的武举考试也定在今年六月举行，沈行俭也在准备武举考试，两人从庙会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马上会试就要开考，崔知鹤深谙现代考试劳逸结合的方法，决定去书肆买几只好用的澄泥砚，顺便给自己放松放松。
正要上马车，却见平日用的车凳今天却没有放在马车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趴着当脚凳的小厮。
崔知鹤皱了皱眉头，没有踩上去，作为受素质教育影响的现代人，自己在面对古代这种奴隶制度时还是会感到不适。
“你起来吧。”崔知鹤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吩咐:“既然今天没有脚凳，你扶我一把好了。”
那小厮却突然伏下身，趴在地上朝他磕头。
崔知鹤有些头疼，赶紧把他拉起来:“我不是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实在不习惯踩着别人上马车。”
那人抬起头来，却还是不发一语。
身后侍从长随害怕崔知鹤怪罪，赶紧替他赔罪:“公子莫怪，这人叫金钟，嗓子被烟熏哑了，以前是在灶上烧炭的，前两天才被给调过来做车夫。”
“灶上烧炭？”崔知鹤仔细凝视着低着头的人，突然回忆起来:“你是上次端药过来的？”
见他点头，崔知鹤想起起自己唯一一次在吃药时尝过的蜜饯，转头吩咐身后的长随:“以后就把他调过来给我赶车吧。”
他想得很简单，给自己赶车倒好过每天赶车时还要当脚凳，这个时代的丫鬟小厮一旦签了卖身契便只能由主人家趋使，不只是贵族，就是丫鬟小厮也认为自己是主人家的所有物，他也不能做到改变整个大魏所有人的想法，只能尽可能让身边的丫鬟小厮好过一些。
却见那个金钟又开始磕头谢恩，崔知鹤无奈，只能由着他去。
上了马车，崔知鹤不用再端着嫡长子的架子，舒服的开始“葛优躺”。意外的发现，这个哑巴车夫竟然赶车的技术不错，至少没有像以前一路那么颠簸。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马车车身一震，崔知鹤在车厢中被摔了一个踉跄，头撞上前方的桌子，紧接着只听见马蹄急踏，拉车的马儿打出一个响鼻，发出长长的嘶鸣，金钟赶紧勒住马。
崔知鹤捂着额头爬起来，就听见车厢外长随紧张的声音:“公子，您没伤着吧？”
他摸着额头上迅速鼓起来的肿包，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平复着呼吸，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复:“无事，外面怎么了？”
“外面有几个难民，专门到马蹄底下来碰瓷呢，这几天京城涌进来好多，专门瞅着咱们家这种官宦人家坑。”长随在马车外回复，紧接着又骂骂咧咧的吓唬:
“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难民？”崔知鹤喃喃:“那就是了，我怎么忘了书中泰兴十六年的瘟疫。”
小说原文中把这次疫病一笔带过，只说在泰兴十五年冬日兴起，在泰兴十六年春季达到最盛，死了很多人，这才导致后来柔然肆无忌惮地侵犯边疆地区。
马车外喧哗不断，长随已经跳下马车准备赶人，崔知鹤赶紧拉开帘子:“等等！”
他也跟着跳下马车，却惊讶的发现所谓碰瓷的难民竟然只是两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都面如菜色，骨瘦如柴，大一点的那个蓬头垢面，瘦弱的身躯在二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却还是紧紧护住身后的那个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长随。
见崔知鹤从马车中出来，大一点的那个眼睛一亮，立刻抱着身后的小的跪下给他磕头:“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崔知鹤赶紧扶起他:“我在这儿，你慢慢说。”又吩咐长随:“去买几个包子过来。”
长随犹豫着不肯走:“公子，主君吩咐了不让我们给您说这些事儿，您下月就要参加会试，今日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们给他们一些钱，去了书肆就回去吧。”
崔知鹤沉声:“快去！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
长随只好去旁边的小摊买上一笼包子拿过来。
崔知鹤让金钟把马车停到巷子里，把装着包子的油纸袋递给大一点的那个孩子:“吃吧。”
那个孩子紧紧握着油纸袋，包子的香气飘出来，肚子因为长期饥饿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他身后的孩子咽了咽口水，从他身后露出来，崔知鹤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女孩儿，但因为面黄肌瘦、穿着不合身的脏衣服，再加上头发遮住了脸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她的性别。
大一点的男孩咬咬牙，拉住妹妹跪了下来，膝盖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崔知鹤一惊，赶紧去拉他，他却避开崔知鹤的手，不停地磕头恳求:“求公子救救我哥哥吧，求公子救救我哥哥吧，求公子救救我哥哥吧！”
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孩也跟着他麻木的磕头。
崔知鹤想要拉起他们:“你先起来，慢慢说，你是哪里的人，你哥哥怎么了。我既然在这儿，就不会不管你。”
林泉这几日每天都来拦车，过路马车中的贵人却从来没有下来过，只是坐在外面的小厮把他们赶走，他已经濒临绝望，今日若是再没有人能帮自己，哥哥就要死了。
这会儿终于遇到肯帮自己的神仙公子，眼泪情不自禁溢出，裹着脸上的污渍流下来:
“公子，我们是徐州彭县人，我叫林泉，这是我妹妹林舟，县里闹瘟疫，爹娘都死了，我哥带着我们跟着逃难的人一路到的京城。”
他啜泣一声，有些绝望的呜咽:“一到京城我哥就病倒了，我们没钱给他买药。”
边磕头边恳求:“求求公子发发善心，帮我哥请个大夫吧，公子大恩大德林泉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
长随一听急了，赶紧把崔知鹤护在身后:“公子快走，这小孩儿的哥哥八成是染上瘟疫了，这些人是从疫病地区来的，万一您要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怎么给主君主母交代啊！”
崔知鹤拨开他，把林泉拉起来:“你仔细说说，你哥有没有腹泻，呕吐的症状？手脚有没有溃烂，皮肤上有没有脓包？”
林泉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每天都给他擦拭身体，他身上好好的。只是身上瘦的厉害，还经常在抽搐。”
长随“呸”了一声:“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为了活命什么都说得出来，公子别信他，给他点吃的得了，咱们快回去吧！”
林泉听他这么一说，害怕崔知鹤不信，又赶紧补充:“公子，我真的没有撒谎，公子要是不信可以多带些人，我们就在城北的城隍庙外面，要是我撒了谎就把我抓起来，公子，求您了。”
崔知鹤当机立断:“不是瘟疫，长随，你去医馆请大夫。”又转身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沉默的金钟:“你回府多带些人来城隍庙，让他们去我房中领钱去买些米来。”
金钟立刻转身套上马车就走。
长随跺跺脚，气急败坏:“公子！”
见崔知鹤心意已决，只能往街边的医馆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