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5、意义
———接下来,就是要找到能被入场券投放的地点吧。
拿回游戏《永恒之火》后,维加发现它已经坏掉了。像琥珀一样透明的质地已经混浊不堪,高科技感十足的外壳也显现出几道焦黑的痕迹。
“这个本来就是一次性的设置。”yuki酱不满地只能这样做解释,“只要通关就会熔断,这种道具不都是这样吗。”
———一旦通关就会损毁的一次性道具吗,看来这似乎也是对玩家本身的保护,如果这种东西能够重复使用,大量流通出去,就会形成各自可能捏有把柄的威慑局面,然后因为什么导火线,再次变成相互攻击的状态。
“……这个还能修好么?”侦探背起已经开始打瞌睡的王女,不带什么希望地问,“我是说,用你擅长的那样———”
………做不到。
虽然自己拥有庞大的知识量,但维修这类物品还是超出了维加的能力范围。而yuki酱在听到他们有空还会再来的保证,立刻就启动了卷帘门,把他们关在外面。
“无所谓,只是问一下而已。”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侦探遗憾地放弃了,“想要的也拿到了,伙计们,就这样打道回府吧———不过,回去以后记得给我泡一杯不像这个烂泥口感一样的玩意儿。”
“那是也是我买的!”笨蛋前辈气呼呼地把能量饮料抢了回来,“你不喝我喝!”
“———你还有事?”魔女敏锐地看向他,“你的上次睡眠离现在已经够长了吧,不回去休息一下吗?人类的身体像你这样会受不住的。”
城市的早晨和黑夜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别,维加抬起头,横在头上,离这里非常遥远的天顶,仍然以一种违和感十足的方式存在于箱庭中。
玩家的经历被装进这样小小的盒中,而玩家本身也被关进了密闭的箱庭里,如果从宇宙外看过来,这里是不是也是像个小箱子一样?
“你干嘛不睡。”
“你又为什么不睡?”
魔女和端着杯子的侦探在大厅中相互对呛,在王女和笨蛋前辈已经去睡觉了,这两个大龄成员倒是一个比一个精神。也许相比起年轻人,在看完了这个故事以后会有更多的感悟才对。
维加出神地拨动着新得到的硬币,也睡意全无。
———……玩家的状态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标准评判的呢。
“你在想什么。”魔女少见地放弃嘲讽侦探,转了过来,“作为控制着完成了别人的人生的操纵者,我想稍微听一下你的感想。”
和看完电影交流感谢那种一样吗———不,感觉上来说,魔女想要得到的回答是比这严肃的多的东西。
“……宿命感。”思考过后,维加得出了这样的答案,“在这个游戏里,所有的一切已经被规划好了。”
不管是以撒,玛丽亚,还有包括纳欧斯在内的命运,都在按照既定的路线推进。初期的以撒注定懦弱而弱小,无法改变玛丽亚死亡的事实,纳欧斯即使知道自己被骗,还是会选择成为教廷忠实的拥趸。
即使有着路线选择,有着操纵战斗的权力,但重要的剧情节点不管怎样都是无法改变的。
“即使有着可以选择的节点,也仅仅只是避免了不死而已。结局已经定好。”
在主人公踏上旅途之时,敌人被打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如同对俄狄浦斯的预言必然会实现一样。
当然,这只是对游戏本身的感想,但既然是基于真实的经历,想必也已经发生过了……
“……”
啪。
魔女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让她回神。
“你是这么想的吗。”
她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
“……难怪我对这个被称作是游戏的存在如此厌恶,想必也有你说的这方面原因吧。”
她双手环胸,看向了还抱着杯子,但好像已经开始有点打瞌睡的侦探,嗤笑了一声。
“你真是……”
“———算了。”她往后一靠,“我的看法与你稍有不同。在我看来,会变成这样不是什么选择也不是什么外力,而是【只能如此】。”
侦探彻底伏在了桌上,看来往咖啡里放少量安眠药还是能让他睡着的。维加找了张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你要问我漫长的生命给我带来了什么,就只有空长了很多经验而已。”
她这样自述。
“我见过很多人的一生,也见过各种各样的选择。我可以这样断言,没有人能够完全脱离自己记忆和环境做出与之毫不相干的选择。”
“我不太明白。”维加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在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时,只有选择的这个人还是原本的他,消除未来的多少次记忆,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作为一个空白的【人】,被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际关系,经历,还有记忆,加上自身性格的结合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当然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某种程度来说,这就是所谓【既定的命运】吧。”
魔女伸出手指,如数家珍,“不正之人难舍暴力,善良之人终会回头,忠诚之人始终如一,而至今为止,我见过的执迷不悟之人,每个都没有好结果。”
———这不是自己的智慧,而是通过历经世事而得到的经验吗。魔女虽然不太聪明,但在这种方面意外地可靠……?
“你不太一样。”她凝视着维加,“像是跳过了过程直达结果———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也就是白纸这种感觉。”
维加下意识地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做出选择的方向是由记忆所决定的。”魔女啪地用火焰绕出一个圆,用手指直指她,“所以你做出判断的时候不像是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去选择,更像是循着本能即时演算,像小动物一样。”
……是、是这样吗?虽然自己也有在思考?
“也就是说,我更多地是用纯粹自我和本我来确立行动的吗?”
“……?”
看到魔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发觉自己又说了她听不懂的话,维加也立刻转换话题。
“所以,关于《永恒之火》的全部流程……”
“啊,没错。”魔女得出了结论,“因为在游戏开始前,他们选择的范围就已经形成了。即使是行动上有所偏差会导致死亡,但如果按照时间不断推进,无论重启多少次,都只能抵达相同的结果……只要他们还是他们。”
———原来如此。
王女说过的,想要【选择的权力】,其实也是在有限的选择中前进。因为善良而天真的性格,在选择时也会完全否决残酷的可能性。
虽说选择是无限的,但个人前进的方向也是有限的。
……那么【ng结局】又到底是如何形成的,真的有实现愿望的这个可能性吗?
“应该也是可能的吧。”维加这样想,“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所以也抵达了新的分支,所以,所以在这里,也许原来世界做不到的事情也能做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魔女小声说道,“在这里能够发现【存在的意义】也说不定。”
百叶窗外的光线散射下来,魔女思考的样子和平时到处打架引发爆炸的模式判若两人。
“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原来魔女姐姐也能看上去那么聪明啊疼疼疼———”
她身体比思考还快,立刻对维加实施了惩罚。
“我一直都很聪明。下次在理所当然地说出感想之前稍微在你的小脑袋瓜里润色一下吧。”
看在太阳穴被铁拳挤压的份上,维加老实地求饶了。
“我错了……不过,寻找【存在的意义】是你的梦想吗?”
想起之前她和自己闲谈的内容,维加询问着。
———与侦探先生的目标重合,最终加入事务所的契机,是因为想要找到这个?
漫长的寿命既然不能带给她答案,也许在这里也未必能够抵达。
“你的问题真多。”虽然这么说,但现在以她们的交情,魔女已经有了松口的意向,“好吧,反正你也不是我那个世界来的,我就简单地讲一下———”
她说到这里,特地站起来去扒了一下侦探的眼皮,确认他的呼吸均匀而悠长,完全睡熟了以后才满意地回来。
“也就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啦。”她用手指缠着头发玩,露出她有点尖尖的耳朵,“我父母的结合不被任何一方祝福,因为这本就是注定悲剧的结局,理所当然,由于寿命界限的原因,我还是孩子时父亲就老死了。”
———一上来就这样?!
“于是我与为此离群独居的母亲过上了隐居生活,也因此信仰了自然之神……直到后来,等我终于成年才知道,我是【灾星】。”魔女无趣地叙述着,“这是模糊但严重的诅咒,证明诞生后,我的命运会走向毁灭。”
———就像被做出类似指控的维加一样。
“我用我漫长的生命抵抗着这个不止何时会到来的诅咒。”她闭上眼睛,“我离家远行,我精进魔法,我踏上冒险的旅途,我竭尽全力想要避免、想要否认这个诅咒的具体内容。我想要证明,我可以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这个诅咒一直没有到来,所以我愈发努力,愈发暴躁,好像看不见的线一直在后面追着我,只要我停下来就会追上。”
她绕着头发的手指停顿了。
“但我发现,越努力也只是越把我自己往那个方向推去。就如我说的那样,因为漫长和变化甚少的生命,我做出选择的空间也早就固定。”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魔女垂下眼睛,“究竟是我被诅咒的预言影响,变成了【灾星】,还是先有了预言,而我才是被塑造成这样的呢?”
“………”维加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我的记忆就到此为止。大概还没完吧。”
魔女并不是很在意地这么说,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我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她把手放到膝盖上,“是作为预言中的【灾星】度过一生吗?还是作为格拉菲亚,反抗着这份模糊却指向明确的诅咒?不是由什么东西来评判我的人生,而是自己决定……就是这样。”
在原来的世界里一定无暇考虑这样的问题,但来到箱庭却能够静下心来,这就是魔女加入事务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