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剧目开场
“那么暂且，阁楼上面就作为你的住所吧。”和维加达成一致，侦探指了指刚才挑衣服的阁楼，“实习明天再由格拉菲亚带你。”
稍许平复了初来不太适应的心情，维加侧坐在阁楼的旧床上，思索消化着一路得到的消息。
———真是幸运，一开始就能遇见抱持善意的同伴。
或者，不是幸运也不一定。
初到的小镇既然盘踞着如此之多的恶灵，本应该是不再会有人进入。但自己却在醒来以后马上就找到了目前状况下最理想的归处，怎么看都有些微妙。
……虽然没从他们身上察觉到恶意，但收留自己是有所求这点肯定没有错。
但如侦探所说，如果所有人都是随机陆续地出现在这里，他们的相遇就只能从巧合这一方面来理解了。
维加走到碎了一块的落地镜前，用手抹开上面薄薄的一层灰尘。晦暗的光线里，她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瞳孔。
什么也没能想起来，什么也无从得知。自己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问题在问出去的同时，只是在空空的脑袋里稍微荡出了那么一点回响。
“毕竟已经落后了那么多了……”她叹了口气。
即使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还是在工作以后再确认吧。
“小助手，快下来吧！你的前辈回来了哦。”
维加听见魔女干巴巴地在楼下呼唤她。
———那个人还好吗？
她向外探出头，发现被打过一遍的前辈脸上已经没那么肿了，勉强能看出清秀的轮廓。
“这家伙自己卖了衣服……被骗了衣服，去买了那个蠢货mod，现在能穿的只有这种衣服，也只能凑合一下了。”魔女这么说着，让开身体，把这个至少撺掇得看上去有点精神的小伙推了出来。
———你说漏嘴了啦！
“………啊，你好。”
维加很勉强地打了招呼。
“刚才那个门口的———”
“是醉汉，已经赶走了。”侦探面无表情地强调。
“但是这个人———”
“这个是你那个被骗了衣服的前辈。”魔女也毫无波动地棒读着。
———但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在门口的家伙吗？而且还换了一身泳装。
虽然身上覆盖的盔甲和佩剑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风格却是花里胡哨的华丽感，感觉侦探先生打一拳就能哭很久的那种纯粹健身出来的花架子肌肉，这个人就是个媚宅的铁废物。
本能这么告诉维加。
“嗨！”
而站在面前的前辈非常自信地打起了招呼。
“……说起来，我都忘了这家伙的存在了。怎么这副模样啊？又因为影响市容被打了？”
“见鬼，我怎么把他忘了？明明天天能看到他那个像散热片一样露在外面的胸膛，居然把他抛在脑后，我也真是老糊涂了。”
侦探和魔女光速改口，开始迫害了起来。
“……等一下，你们是不是在内涵我？”便宜前辈吐槽道，“我们那里我算穿得多的！而且我也不是试过吗，扣子就算扣起来也会自己松掉不是吗！”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世界出身的呢。
“介绍一下，这个是你的后辈。”
“维加，这个是你的废物前辈。”
侦探和魔女一致对外，这样给她介绍道。
———这就是事务所里最后的一人了吗，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好像就是她的前辈。
穿得很少的男人往门里走了两步，维加下意识地等距离后退了两步。
“………这是文化差异吗？虽然无法理解，但我会努力的，你好，前辈。”
为了摆脱糟糕的第一印象，她微笑地点头示意。
“———我会努力工作的。”
看着前辈的装束，她微妙地又重复了一遍。
“把赚来的所有货币拿去买这个叫mod的衣服，结果就是这样。就算有听说过抽到又强大又帅气的mod，但把所有全部都用来买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吧。”魔女嫌弃地吐槽。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增加防御的，但以社会性死亡为代价，去得到防御，这真的值得吗？”侦探辛辣地评判道，“还把自己原来的装备拿去卖了，现在走在街上想必也会惹来非议的目光，小伙计，我不得不说能做出这种决定的家伙要么是脑袋空空的蠢驴，要么是暴露狂。自己的错误应该自己负责，在这点上，我没有别的建议给你这只迷途的羔羊了。”
“可别学那家伙啊，叫做mod的衣服全都奇形怪状的，充满了恶趣味，那种镂空露肉的还在少数，给男人穿女装，甚至变成长得像水管头的猪那种类型的都有，”魔女小声在耳边提醒维加，“虽然数值是会提高，但只要是有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去买，更不要说价格还贵的离谱。事先说明，箱庭里衣服的形式很少，基本上除了来到这里本身自带的，就只能去买mod，而且抽签率还全是随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看着那些华而不实的铠甲丝毫没有保护到的胸口和脖子，维加非常理解他们的感想。
“………请披上这个吧，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进门的人，她把外套递给了他。只能在平日里穿泳装的人，一定生活的很辛苦吧。
“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丢脸——！我有收获的！”给他披衣服似乎刺激到了他。
“是吗。”侦探静静地看着他，“那你换上给我们看看呗。【金玉的女仆装小莱】”
“【水管头粉色旋风】”魔女立刻补上。
“【天上人间的吊带袜天使】”他绕有兴致地把椅子转了过来，“哦，今天你要给我们带来什么新的体验吗？”
———这个人到底是抽到了什么样的衣服啊？！这么说，泳装似乎也变得正常起来了。
“………”吊带袜天使小莱露骨地移开了视线。
看来这次的收获要更甚于上面的称号。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维加小声地想要把局面掰回来，把外套搭上前辈肩膀的手顿了一顿，又从把外套像围兜一样围在了他的腰上。
“前辈，请。至少如果这样会让你觉得好一点的话。”
“………”小莱浑身颤抖起来，看上去非常感动。
“这也是所谓的企业文化吗————我懂了。”
也是存在的呢，这种生活方式。虽然记忆很模糊，但能够了解更多，学到了。
她点了点头。
“你到底懂了什么啊！这是盖棺定论我是变态了吗？你是那种吧！那种送人下地狱还毫无自觉的类型吧！”
只穿了泳装的小莱赶紧把衣服塞回维加手里。
“快、快点帮我解释啊，我是个正常人这种事！我、我不想被这么误会啊。虽然平时很尖酸，但你对我们一直都看得很清楚，看着我清澈的眼睛，帮我说几句话吧老头子！”
侦探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莱弗斯，我知道你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没错，我的形象还是很正常的———”
莱弗斯拼命争辩着，看样子是不太想在后辈面前留下差到极点的第一印象。
“出于绅士的礼仪，当女士的衣服不太得体的时候，有必要帮忙遮挡，但对方是男性的话就没有必要了，我是觉得你这样怎样都无所谓的，而格拉菲亚也没什么意见。”
侦探不紧不慢地指摘道。
“没错，我可正常啦！”
“………今天晚上，你就别在事务所里睡了吧？”
深入思考后，侦探提议。
“对对对……”莱弗斯点头后才察觉到话的内容，“等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你已经看我不顺眼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还是买回你原来的衣服前吧？反正这里的伙计们对你穿什么样的衣服也不奇怪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接不到生意的啊。”侦探用【就是因为你】的表情，指向了莱弗斯。
“上次就是因为你穿着奇怪的女仆装，我们这里还过来了一堆把这里当成特殊服务的委托人，你这个笨蛋王子。”
魔女戳穿似乎越来越不留情了。
“……前辈，再怎么说也不能随便把奇怪的人带回来吧。”
维加小声提醒。
“不是我————！！！听我解释，我不是这样的啊———！”笨蛋王子小莱整个人完全社会性死亡了一次以后，关在事务所门外拼命抓门，“我有在工作的！我有在工作！打弹珠的时候，我有收集到情报！”
魔女贴着门起哄。
“这么屑的前辈有存在的必要吗？”
———真是不得了的同事关系。
维加对事务所内的食物链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打弹珠……”仔细回想了这个东西的意义，但似乎并没有脑海中的印象，她将求知的目光转向了侦探。
“是你不需要知道的知识，孩子。”侦探模糊地回复了维加，然后打开门，把还在挠门的前辈放了进来，“要不先讲讲那个额外得到的情报吧？视重要性，我会考虑把你卖掉的那该死的小皮衣赎回来”。
“那个其实是轻型铠甲———”
他嘟囔着。
“反正看上去和皮衣差不多，快点儿！”
———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魔女所说的，关于什么正直的骑士这样的鬼话已经完全从脑海中消失了。
莱弗斯压低声音，模糊地说出了情报。
“———”
“———是这样啊。”侦探的表情重归严肃，“……那么，明天格拉菲亚和维加的新人实习照常举行。你……”
他瞄了一眼莱弗斯，“和我去一趟城市边界，视情况将功补过吧。”
———发生什么了吗？
察觉到事务所内部的空气似乎有所变化，但至少现在去询问还稍显不妥。维加爬上阁楼，跪坐在窗边，向外望去。
外面仍然是仿佛永夜一般闪耀着霓虹灯光将光污染无差别投射到每个角落的奇幻城市，蓝色和粉色的光线把这一小块地方镀上了莫名的色彩，和这个充满年代感的木质阁楼显得格格不入。
———今天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啊。
她这样想着，在睡前又欣赏了一番这样从未见过的景色。
【义体移植，物廉价美】
【大鸟转转转】
【清仓甩卖，救救孩子】
在最高处的那栋直冲云端的大厦上，巨大的虚拟屏突然跳动一下，切换了页面。
在那个城市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只是很突兀地跳出了一则演出消息。
【全自动无真人演出，经久不衰的开创性荒诞剧目《等待戈多》好评上映中———】
咚。
只是扫了一眼外面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心脏的跳动有些滞塞，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飞快地略过脑海，但还没有等维加抓住，便悄然无踪。
“那是什么———？”
她茫然地又扫视了一遍窗外，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此消失，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无所谓了。
维加深叹一口气，倒向枕头，光怪陆离的经历和繁杂的信息一并涌上了脑海，帮她盖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