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父亲
父亲。
上官清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村里她还有一个父亲——周军。
那个常年在外当士兵，好不容易返乡却没让家人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便得了中风的男人。
她伸出白嫩细腻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想当初，为了上山采药给这位父亲治病，她的手不知划了多少道口子。
指甲里的泥污永远洗不干净，肤色也越来越黑……
她猛地攥紧拳头，打断那些不好的回忆，问道：
“可知他过来所为何事？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这位父亲早就娶了妻，这会儿怕是连儿子都有了吧？”
来之前香雪就已经找人仔细打听过，于是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奴婢听村里人说，您父亲有一个女儿，如今的妻子好像又有了身孕。
此次过来，说是找您有事相谈。”
“呵，这是不生出儿子誓不罢休啊。”上官清悦语带讥讽的说。
“阿悦你既然有事那就赶紧回去吧，我再在此处多待一会儿。”
在来村里之前，宛玲珑就已经听上官岚大致说了上官清悦跟村里的一些渊源，自然知道她养父母的一些事。
除了感叹好友命途多舛以外，就只剩心疼。不过这毕竟是好友的家事，她虽担心但也不便出面。
待上官清悦赶到外祖母的家中，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并未看到。
她先看向李氏，见她面色虽冷淡但也还算平静才将视线转向其他人。就见妹妹小楠跟小石头各自搬了个小杌子坐着，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而她外祖母，嗯，正在院子里喂驴小花，似乎很忙的样子……
“父亲，许久不见您可还好？”
周军浑身猛地一震，而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
入目便是一抹清新怡人的绿色。
娇小的人儿被绿色的毛茸大氅包裹着，从头到脚只露出脑袋，梳着样式简单的发髻，发间只插了一根碧玉簪。
看着少女白皙的几乎透明的面庞以及那双亮如繁星的眼睛，周军一时有些恍惚。
他曾在脑中幻想过许多次，这个从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如今该是何等尊贵优雅的模样。
可今日一见，似乎……与想象中的差了许多，瞧着也就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小溪回来了啊……”
“孩子本名叫上官清悦，以前的那个名字就莫要再喊了，不合适。”李氏突然插了这么一嘴。
说完便继续拿起手边的钩针，手指翻飞的钩织着一只白袜，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如今她全身心的精力都在村里的手工作坊上，钩织东西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周军被这么一打岔，觉得有些尴尬，可一想到今日硬着头皮来这里的目的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待下去。
“咳，那个清悦啊，你被亲生父母认回去的事儿怎么没找个人跟我说一声？
前些日我才无意中得知了此事，担心万一对方是专门用这种手段骗人的拐子，所以才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过来一趟。”
上官清悦有些讶异的挑高了眉头，她以为这种事应该传的很快才对，槐花村的消息竟然这么闭塞么？
“我听说您又有了家室，非必要自是不便打扰。不知您此次过来还有没有别的事？”
说实话，上官清悦对眼前之人其实没多少感情。当初这位父亲为了自己的亲爹不惜舍弃她们母女三人，虽做的有些不地道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因此，她对他生不出恨意，甚至连讨厌都谈不上，顶多算无感。
时至今日，两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她其实有些想不出对方今日过来的目的。
手无意识的揉搓着身上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裳，周军艰涩的开了口：
“清悦你可能还不知道，前里长因着周长宽家的事最后病死在了大牢里，他儿子接替了一段时日做的实在不像样。
就在一个月前我被村民推举为槐花村的里长。”
说道此处，他突然觉得有了底气，于是挺了挺腰板，
“既当了这个里长，自是要为村里办些实事儿。当初香雪村联合其他村落办赏游会，却独独将槐花村排除在外，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当个说客。
咱们能不能将之前的事就此揭过？槐花村上百口人定会记住你的好的。这，这也算一件功德不是？”
“嗤！”
上官清悦嗤笑出声，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若我没记错的话，您之前可是说我心术不正的。
难不成是瞧着香雪村里的这些个作坊做的风生水起，村里人日子过的比一些县城的人家还好，所以眼红了？”
当初她这位父亲指责自己的那些话，她原本早就忘了，可就在刚刚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才想了起来。
周军下意识就想拍桌子，可手刚抬起来就悻悻放了回去。他如今，可没有任何立场在别人家里发火。
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李氏，见对方依旧埋头做着手里的活计，可一双手却并未因着长期劳作而粗糙不堪，反而细嫩如青葱。
再看一眼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一年多未见，姿容竟是远胜从前，他心中突然涌出难言的苦涩。
“当初，我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过却不后悔。
为人子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底线，哪怕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突然站起身，双眼微微泛红，定定看向上官清悦，
“清悦，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摒弃前嫌，同意帮槐花村一把？
我知道当初村里有不少人落井下石，可事到如今他们也算受到了惩罚，毕竟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总不好一杆子全都打死不是？”
看着面前大义凛然的男子，上官清悦只觉话不投机半句多。
“您似乎找错人了，带着村里致富的是县令大人，我如今只是个外人，哪里有插手的余地？”
“可是县令大人分明与你的关系颇为亲近……”
“父亲您可曾去求过县令大人？”上官清悦不耐烦的打断，直截了当的问道。
见对方沉默不语，她只觉好笑，
“什么都没做，却信誓旦旦的站在正义的一方审判我，您不觉得很可笑么？
您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外祖母身体不适，需要早些休息。”
周军是个极为要脸面的人，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他将拳头攥的咯咯响，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瞬就要打人。
疏影敏感的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不对，随手抄起门外放着的笤帚就要往屋内冲，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公子，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