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翎云仙门的逍遥城主城内, 何瑾焕与邵圣刚刚走出了议事厅,游肃随手把刚刚他们递过来的请柬和信件丢到了桌子上,并未打开再看一眼。
前一刻还神采奕奕精神勃发的他, 此刻,表情有些木讷颓然。
游肃起身,快步出了大门,门口两侧守卫弟子十分恭敬地低头朗声行礼道,“掌门!”
游肃淡淡地“嗯”了一声, 便飞身离开了逍遥城,飞身去了天谕岛。
对此, 大门口守卫的两名弟子并未有丝毫觉得诧异,自游肃继任掌门至今,他几乎日日如此, 议事一结束, 就会离开逍遥城,回天谕岛。
游肃坐在昔日他常与乐尧熙喝酒扯淡的亭子里,看着青灵和疾风互相掐架, 叼着彼此的吃食,挑/逗着对方玩耍。
然后, 游肃会趁着它们正尽兴的时候, 就走过去, 抢走它们的食物, 找找自己这个主人的存在感,同时收获来自青灵和疾风的无语相对。
这便是游肃近日来认为自己最放松的一件事。
逍遥城这名字, 简直就像是一个讽刺,对于游肃来说,逍遥城一丁点也没有逍遥洒脱之快, 只有无穷无尽的束缚与压抑,它就像是一座牢笼,困住了他的人,和他的心。
游肃抬手唤出了他的传音玉佩,握在手掌心里看了又看,然后,将一丝灵力灌注在玉佩上,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她还在生气吧,或许,是恨。
是啊,杀身之仇,怎能不恨,上一世,他恨她对自己痛下杀手,哪怕是重生一世,却也记得清清楚楚。
可笑的是,他明明已经放下了心中对她的戒备和仇恨,却终究还是对她下了手,像是在报仇似的,伤了她的人,她的心,却也千百倍的反噬给了自己。
每每想到那一箭贯穿她的伤,游肃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万分悲恸,气血逆转。
血祭术所凝结而出的那股平日里被压制在角落里的魔气,便会趁机跑出来了,肆意的在他的体内乱窜,与灵力相冲,让寸寸血脉都被这两股力量所冲撞得伤痕
累累。
……
乐尧熙一路南下,去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名曰醉留恋。
乐尧熙进了镇子里一间颇为繁华的酒楼,她看上了二楼靠着栏杆的位置,想要一边品味美食,小酌几杯,一边欣赏风景。
乐尧熙落座之后,对店小二道,“小二,你们这有什么特色的美食美酒?”
店小二眉开眼笑,“这位小贵人,您是外地人吧,那可一定要尝尝我们这最有名的美酒,‘流连忘返’和‘醉生梦死’呀!”
“醉生梦死?”乐尧熙闻言,脸上蕴上了一抹绯红,随即绽开了一个笑容,“好啊,那就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给我来上一桌。”
乐尧熙翻了翻自己的钱袋子,觉得碎银子也够用了,但是,她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肃给她的戒指里塞了好几箱的金元宝。
乐尧熙撇撇嘴,她发现,一旦你心里喜欢一个人,你就会不自觉的模仿他的一些动作和习惯。
比如,向来抠搜搜,锱铢必较的乐尧熙,竟然递了一个金元宝给店小二,店小二连连作揖,“谢小贵人!谢小贵人!您就请好吧,保您满意!”
不多时,店小二就给乐尧熙上齐了美酒佳肴,这菜的确是色香味俱全,店小二口中的美酒也是十分醇香。
只是,这“醉生梦死”她已经喝了三坛,却还是没有喝醉。
看来,这凡间的酒虽好,终究比不上师兄那三杯即倒的同名之酒,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天谕岛,她“乘人之危”干了坏事,不自觉的脸上漾起了一个餍足的笑意。
“师兄……”乐尧熙轻声叹了口气,在酒精的作用之下,她的神经有些麻痹,眼前有些虚晃,可记忆却仿佛更清晰了些。
她与游肃相处的每一幕,点点滴滴,皆在此时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莫道有酒终须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乐尧熙站起身来,倚在这栏杆之上,放眼望去,见小桥流水人家,人间烟火。
她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划着小船自她的眼前飘过,丈夫粗布麻衣,
却是面带笑意,妻子抱着孩子,手里拿着一个不算特别新的拨浪鼓在逗弄着怀里的幼童,与丈夫深情对视之后,妻子含羞带却一笑,满脸幸福。
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乐尧熙此刻便懂了。
起初穿书至此,乐尧熙还挺欣喜自己有了些当凡人的时候没有的本事,可如今一番经历,她却又觉得,当个凡人,为琐碎烦忧,只活匆匆那么几十年,按部就班的老去,其实也挺好。
乐尧熙打了个酒嗝,忽然有些悲伤的发现,她这个人,当个平凡的现代人那会儿,没做出个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成就来,之后穿书入修真界,身份高贵,功夫不错,却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哪怕是有风雷扇加持,还是一事无成。
做凡人的时候,羡慕神仙,真的做了修士,修长生不死之道,却又想要做回凡人,简直可笑之至。
就在乐尧熙检讨自己生平经历的时候,忽然,一道火光猝不及防之下朝着乐尧熙飞过来,乐尧熙本能往后侧了侧身子,躲开了这一攻击,再回过头来,发现她倚靠的木头栏杆被烧得乌黑,打断成了好几截。
紧跟着,又有不少火球自远处传来,原本平静的小河也开始爆发出了十分骇人的水柱,一时间,人们乱作一团,尖叫着四处逃窜。
难道说,她的踪迹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乐尧熙瞬间酒醒了几分,风雷扇握在袖子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然后,乐尧熙很快发现,她只是被误伤了而已。
酒楼临近的这条小河之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每个人都是庄户人家的扮相,背上都背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共四人,正飞快地自小河上掠过,不时回头,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追赶似的。
很快,几个手握兵刃,修士模样打扮的人便追了上去,各个目光凶恶,似乎要将他们所追的人赶尽杀绝,且势在必得。
乐尧熙躲在一个角落,撑了一个防御结界,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发现,这庄户扮相的村夫们,他们只闪避修士攻击,就算是以手结印,召唤五行术法,只为了抵挡
攻击,却没有伤人。
反观那群修士,他们就肆无忌惮了许多,躲避术法的同时,竟十分随意的把这些术法转移到了普通人的身上。
方才,乐尧熙险些中的一击,便是领头的修士劈过来的。
酒楼这一段路,因为村夫扮相之人掀起了惊人高耸的水柱抵挡着修士,以至于修士飞至此处的时候,便毫不犹豫落下一剑,作势要劈开这水柱过去,然而,方才乐尧熙瞧着特别羡慕的一家三口的船就在水柱前方的不远处。
这剑修落剑,势必会伤到他们一家,这会儿孩子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在娘亲的怀里拳打脚踢,嗷嗷的哭了起来。
就在剑修的剑锋即将落下,孩子的父亲感觉到了危险,便把妻子和孩子护在自己的身下紧紧抱住。
没办法,赶上了神仙打架,凡人便会遭殃,唯愿他的妻儿能平安度过此劫,他也就安心瞑目了。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准备受着这无妄之灾。
“相公!”妻子惊呼一声。
可丈夫等了许久,却发现早该落在他身上的那股强劲力道并没有落下,没有疼痛,也没有死,于是,丈夫睁开了眼睛,回过头。
“相公,你看!”妻子道,丈夫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他们船上,背对着他们的一个白衣人,此人正手上结印,为他们撑起了一个大大的结界,与此同时,他们的船正快速驶向了远离战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