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菌主
在一片蓝色的地狱之中，雷诺睁开了疲惫的眼睛，那名化作人形的菌主就站在他面前，无数菌丝在祂身后蠕动，像是一件被风吹动的披风。
“你所说的礼物，我已经看到了，但是我还没有将她吞下，所以她们我还不能放……”
菌主化作万千丝缕，贴合于地面，从另外一个洞窟之中将一枚巨大的茧房运送到了雷诺面前，而后再次编织出人形躯体，朝雷诺僵硬地笑着。
“不过呢……你这次完成的任务很漂亮，我可以给你一个奖励……让你再看一眼她们！”
那巨大的茧房迅速开裂，露出其中的内容物，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正被一层稀薄的奥术能量包裹着，勉强抵御着蓝色菌丝的倾轧。
当雷诺勉强看清塔妮斯和瓦拉尔的面孔之时，菌丝茧房再度合拢，取而代之的是菌主那有些不像人类的笑容。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们没有成为族人，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想让她们和你在族群中团聚，但还是有遵守契约的。”
菌主非常刻意地将自己拖在地面上的菌丝凝聚成为双腿，模仿着人类行走的动作，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王座。
或者说，那东西才是祂的本体。
深埋于地下的巨大菌体在尖端生长出一张不伦不类的椅子，歪歪扭扭的样子根本没有高贵可言，但似乎菌主自己非常喜欢。
“雷诺你不用担心，只要再过段时间，你就是族群的一员了，那时你将拥有一切的永恒，再也不用担心能否和她们相聚了。”
菌主说着，便将束缚雷诺身体的菌丝解开，让他自由活动。
浑身无力的雷诺差点直接仰面摔倒，踉跄着走到了菌主面前，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雷诺，你说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东西，陆地上的东西，真的比海里面的好玩吗？”
雷诺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差不多有三四十次了，但是他仍然点头，“是的，陆地上的东西比海里面的更复杂，更有趣。”
“我好想知道在陆地上冒险是什么感觉……也好想钻到你的脑袋里看一眼……”
菌主身旁的王座之下窜出许多根菌丝，似乎是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钻入雷诺的脑袋。
“您之前对于那些序列者的实验就失败在心急这一点，如果您现在侵入我的大脑，很可能我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失去所有的记忆。”
“那你给我讲一个陆地上的故事，我要从来都没听过的！”
菌主的触须在雷诺身边摇摆，似乎是在玩耍一般，将自己团成一个小结，而后松开。
雷诺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忆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故事：“在非常久远的时代，有一片沙漠，在那里生活的人都非常缺水。”
“有一名被称为沃索洛的神常年在沙漠中行走，只要祂走过的地方就会留下河流。”
“久而久之，生活在沙漠中的生命都开始追随着祂的脚步，在大漠中行进，在所有的追随者眼中，祂就是至高无上的善良之神。”
“就在某一天，这位神明发现了祂身后跟着的这群小不点，于是聆听了他们的诉求。”
“祂直接用神力形成了一片大湖，让所有生命在这里安居、发展，看着这些小家伙在自己身边高声歌唱，这位神明也非常开心。”
“但是时间一久，祂就感觉到了困倦，在那片湖中睡起了觉，全然忘记了这里是沙漠，也忘记了给湖水添加补给。”
“湖水日复一日的减少，那些原本生活在水边，宁静祥和的生物们被迫相互争夺水源，关系变得日渐紧张。”
“情况日渐糟糕，所有的人类甚至分裂成了好几个城邦，开始互相厮杀，仅仅是为了那一汪清水。”
“而这位神明的名字，也从善良的代表，化作了最为恶毒的诅咒，那些人类甚至将祂的名讳视为脏话，只要说出，被诅咒之人就会干渴而亡。”
“等到神明一觉起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几百道锁链，那群原本围绕自己欢呼、歌唱的小东西，不知为何对自己剑拔弩张。”
“祂询问站在他眼前的那名人类，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极其恶毒的诅咒。”
“那名人类将剑对准神明，口出狂言：‘你是诅咒我们纯净水源的祸患，是世间最污浊的邪神，我们将铲除你这罪恶之物，还世间一个清白！’”
“说罢，所有的武器都向着神明发射而来，在祂伟岸的身躯之上留下污渍与碎屑。”
“祂非常生气，从那片湖泊中脱身，离开了自己曾经非常喜欢的湖水，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失去神明供养的人类，全部都死在了沙漠的干竭之中。”
菌主听完这个故事，若有所思，而后问了一个问题：“我要是上了岸，那些人类会让我给他们造一片湖吗？”
“不会的，现在的人类不太缺水用。”
“也对，就算让我去造我也造不出来，”菌主又想了想，几根菌丝在空中形成一个圆：“那他们会认为我是个好神吗？”
“我不确定，因为每个人关于好坏的评判标准并不相同，他们有些人会认为您是好神，有些则会认为您是坏神。”
“那雷诺你现在觉得我是好还是坏？”
“很明显，您是好神。”
“那就好。”
菌主将所有菌丝都收回菌体中，像是摆弄玩具一样，将雷诺也重新绑起，放在一枚茧房之中。
“这次的故事我很喜欢，就把你和她们放一起吧！”
雷诺和塔妮斯的茧房相互融合，形成了一个新的茧房。
塔妮斯和瓦拉尔此刻仿佛陷入了沉睡，双眸紧闭，皮肤苍白而干枯，只有持续不断涌动循环的奥术能量能够证明她还活着。
雷诺没办法动弹，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和朋友在菌丝的倾轧之下苟延残喘。
“别担心塔妮斯，我们会再次相聚的……这次一定会……”
雷诺感觉自己的下巴失去了控制，一些菌丝正在他的面部乱窜，似乎刚才的话被菌主听到了，祂很不喜欢，便用菌丝阻断了雷诺的神经反应。
事已至此，雷诺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只能静静地等待那只从属于浪潮女神的骷髅能够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