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问心阵
林迁月醒来时，发现顾方野正脱了上衣。她恼怒地将身旁一个包袱砸向他，骂道:“登徒子!”
顾方野很委屈:“我在擦药好不好，你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
“擦什么药”林迁月狐疑，“你受伤了”
“……”
顾方野很想说“就是你打的”，但他忍住了。
可恶!怎么能让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承认自己没办法从一个女孩子手里挣脱出来!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不过那可是武试前十……败在她手里也不算丢人!
顾方野看了看林迁月，又望了望天，最后只能让不存在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过，将苦楚独自咽下。
林迁月见他不说话，觉得自讨没趣也没再搭话。
修真界的男女大防没有人间严重。其实方才顾方野只是露了部分后背，并不算太裸露。但林迁月对这些比较敏感……
顾方野半晌后才解释道:“小爷我是因为刚才下山的时候出了点事情，不小心伤到了。刚刚回来看你不太好的样子，就只好在你旁边擦药，不然要是你突然醒了跑出去咋办”
林迁月抬眸看了他一眼，无所谓道:“哦。”
“你不会生气了吧”
“为什么要生气”林迁月一脸莫名其妙。
顾方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那没事了咱就启程呗。”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道:“咱俩算是组队吧？”
“算。”
此次秘境的地图主要分为几个大板块，林迁月二人所处的地界正是西南板块。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顾方野想了想:“没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我们要不要去落铃花那儿看看”
落铃花是西南板块最惹人垂涎的仙草。听说它不仅在入药方面有极大的功效，还能加强器械的灵气含量。
林迁月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便颔首答应了他的建议。
牛逼心里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他是真无语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他这个绝世天才如此的刻薄!
他乘着云舟忙里忙慌地赶到了宗门大比的现场，在秘门关闭的前一秒冲进了秘境，甚至没有时间整理衣服就被一堆灵兽围着打。
不是，秘境什么时候能灵活一点
灵兽攻击什么的，能不能让那些武修剑修承受，关他这个器修什么事啊!
就这样，他被胖揍了一顿之后，精疲力竭地进到了秘境。
然后——
他就被灵藤缠住了。
他实力还没恢复，解不开灵藤，就只能默默地干耗着。
「能不能……救救我……」
【……长老都看着呢，你让我怎么救你】
「……那我要兑现我的奖励。」
【啥】
「天道之子的爱情故事啊!」牛逼理直气壮，「你答应过我的!」
【……】
【你想知道哪个】
「……一共有几个」
【两个吧。】
「是不是太少了不是说天道之子周围红颜很多吗」
【……谁跟你说的，】系统无语，【你看方知命像是那种喜欢女人的人吗】
「……他喜欢男人」
【……傻逼!】
「哎，你别这样嘛，第一个肯定就是端木落凝嘛，那第二个秋姐是咋回事」
牛逼暗恨自己没有带瓜子，没有办法在这么好的时机吃瓜。
系统摆出了一副讲述长篇小说的姿态，清了清嗓子道:【方知命在井边疗伤，秋姐就把他带回家了。】
系统不语。
「……你这就结束了」
【对啊，不然呢】
「……那你清什么嗓子啊!搞什么鬼!不行不行你给我继续说，秋姐是不是长得巨好看啊，不对不对，我方哥连第一美人都看不上，怎么会喜欢别人……」
【好看。】
「所以还是看脸吗……我恨这个看脸的世界……」
【但方知命在喜欢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恢复容貌。】
「我方哥居然是纯爱战士……」
就在牛逼陷入沉思之际，林迁月二人也赶到了此处。牛逼的运气着实是好，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自动降落在落铃花所在处的弟子。
虽然他被灵藤缠住了。
顾方野和林迁月在这儿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顾方野不耐烦道:“不是吧，这么难找是在搞什么”
牛逼大喜:“道友!能不能救救我!”
谁料在灵藤的缠绕下，顾方野二人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牛逼:“道友!道友!”
林迁月沉着道:“至宝总不是那么好找的，再看一会儿吧。”
“不是，你们能不能观察一下灵藤啊!!!”
“好吧。”顾方野摸了摸鼻子，随意地往前走去。
“道友!!!救命啊!!!”
【别叫了傻逼，他们听不见的。】
顾方野百无聊赖地在四周看看，突然，他不小心踩到了一块令牌。
那正是牛逼先前丢下的令牌。
他被令牌绊了脚，身体直直地往前倒去，正好碰到了隐着身的灵藤。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被灵藤缠住了。
但顾方野是谁
他身上至宝颇多，那灵藤一触及他的身体便现出原形，连带着牛逼也浮现在他们的眼帘中。
但——
顾方野正好倒在了牛逼身上，经过灵兽殴灵藤缠绕过的牛逼怎么会有反抗的能力他只能默默看着顾方野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顾方野也很可怜。
他一个弱鸡被武试前十痛殴，此时也没什么力气。现在一摔，更没什么精力了。
他甚至想在地上躺一辈子。
牛逼忍无可忍:“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要起来了”
林迁月闻声赶来，也看见了两男子如此暧昧的举动。
顾方野的手搭在牛逼的腰间……牛逼长相本就清秀可人，林迁月就不免想起了关于顾方野好男色的传闻。
嗯，虽然这个传闻起初是因为她的缘故。
顾方野撑着手臂起身，还颇有礼貌地把牛逼也拉了起来。
二人见到各自的相貌，皆十分惊奇。
“牛逼”“顾方野”
“咳咳，牛师兄，在下实在未想到会在此见到你。”
牛逼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顾方野也有些愣了:“呃……”
这让他怎么说说他在外面看见了邱麟顶替了牛逼的名额
顾方野讪讪:“没什么，在下失言。”
牛逼也不管这么多，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分别了。
牛逼身体疲软无力，只能扶着树干默默往前走。接着，他又不小心被地上的枯枝杂叶绊倒了。
他痛苦地把手往前伸，本应该只能感受到空气的指腹却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平平的东西。
他懵逼地又用指腹点了两下。
此处顿时一阵白光笼罩，将牛逼三人全部召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林迁月两人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东西，被牛逼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
他才是天道之子吧。
文决看到了一扇大门。
“你的心在哪里。”文决念着门上写的话，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他和林迁月一样不知道进入秘境之后是会碰见怪象的，只以为这是秘境的一部分。
他推不开那扇门，便开始观察四周的景象。
周围雾气萦绕，空无一物。唯有眼前这扇木门屹立不倒，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
此时，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
“你的心在哪里”
少女的声音郑重又庄严，清冽的嗓音在这种情形下令她犹如神仙天女下凡。但文决的表现却很淡然。
他转头，直视着眼前容颜清丽的少女。
她颜容绝美，却不显丝毫俗气。她身上仿佛有一种神性，一种足以使她循着一条荆棘之路永恒往前走的坚定信念。
文决那一刹那的果决和镇静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腼腆内敛的模样，抿唇道:“你是谁”
问心阵的阵灵神色冷淡:“你无需在意我的身份。”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心在哪里。”
他的心在哪里
文决知道，这颗心，指的并不是心脏。
而是他的道心。
这个问题直接指向了他灵魂的核心，但他却无法对此做出解答。
两人相视良久，文决才开口道:“你在问我，为什么修炼”
“是。”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
“你也可以选择不出去。”少女说，“你当然有权利选择在这里待一辈子，永远困在这里。”
她没有说笑。
文决随意道:“这儿灵气充沛，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这么说，你倒是很想留下来”
文决也没有说笑:“是。”
阵灵能看出他言论的真伪，奇怪道:“红尘缱绻，你就不挂念”
“我不挂念。”
“功名利禄、儿女情长，你不在乎”
“这些不过过眼云烟。”
阵灵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不想窥探天道，飞升成神”
“我不想。”
“那你为什么修炼”
文决摆了摆手道:“谁知道呢。”
“那你的家人呢你的师长前辈、同门兄弟，在这世间，你没有与任何人建立羁绊”
文决沉默了。
半晌后他问道:“你从来没有出过这一方天地。”
“是。”
“那你对人间的认识从何而来”
阵灵没有隐瞒:“我能够读取来者的记忆。”
文决说不上来那一刻他有什么感觉，只感到心中涌上了一层奇异的感受。好似愤怒，好似被人察觉心中所想的羞恼，又好似——
渴望被人理解的紧张。
文决在心里想，他果然还是没有摆脱那些愚蠢的想法。
但他依然维持着一副清风朗月的少年人形象，他强忍着内心泛滥的酸涩，开口对少女倾诉一些事。
阵灵看见眼前的男孩唇角勾起了弧度，眼眸中仿佛蕴藏着浩瀚的星河。
“差异。”
少女蹙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文决眸中噙着柔意，“这世上的一切不公正都是由差异引起的。”
“因为差异，所以有了歧视。有了歧视，才有了痛苦。”
“你见过灾民吗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他又道，“你见过达官贵人吗不管外面发生了多少事，他们永远锦衣玉食、富贵显达。”
“在书院里，家世显赫的人对家境不如他们的人肆意贬斥。”
“科举中，排名高的人又在心里鄙视着排名低的人。”
“容貌昳丽的女子对无盐女子心有鄙夷。”
……
文决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发着光。
他说得很认真，也很动人。
作为一个家世高贵的人，作为一个在修真界歧视链上层的人，他在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深度其实是很令人意外的。
文决的目光平稳中带着温柔，他坚定道:“也许这些话很像空想……但我还是很想成为一个能够消除差异的人。”
“我想让歧视和歧视带来的痛苦消失，想让那些地位卑微的人也能以弱小的姿态获得尊重……或者说，我想要创建一个没有歧视也没有差异的世界。”
最后一句话落下后，问心阵内一片寂静。
文决仿佛发着光的星眸盖住了从前眼底散不去的阴翳，体态良好的他与少女遥遥相望，少年人的挺拔与女孩的清新秀丽形成了对比。古朴厚重的大门似从前一般闪着光，在男孩的身后默默地伫立着，好似也受了他这些话语的触动。
这些话实在是很有力量。
这无疑是阵灵在心中最满意的答案。
就在文决以为时光停止流动的时候，少女开口了。
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道:“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那我便来告诉你。”
“这儿是问心阵。你的道心若是能通过我的考验，我便能令你功力大增。反之，我会让你周身修为荡然无存。”
“你这些话说得实在是很好，我很为你深刻的思想和热血的发言感动，”少女的声音平淡无波，“按规矩，我实在应该为你淬炼灵力、增长修为。”
一心修道之人，心中最初怎么会没有满腔热血
上山，是因为热血未平、爱恨难消。
下山，是为了挥洒血汗、平天下怨。
她的确很喜欢这样的答案。
“但，这位道友，”阵灵的目光直接击中了文决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你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