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章 真相大白
“你嘛，很不错，剑术有大精进，心性澄澈，交友也很不错，这一点月儿和阿决要学习。”青阳给大弟子扔了两块糖，“人生在世交朋友多有意思啊!”
秦思齐庄重地收下了那两块糖，却不准备吃。
接着青阳又看向林迁月，满意道:“月儿比先前成熟了很多，还有保护师弟的魄力，身法也好!该赏!”他又扔了两块糖，林迁月辨认出是正常的榴莲糖，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有阿决，聪慧过人、细致入微，俊朗无双，”青阳随手剥了一颗糖吃，“假以时日，修真界美男榜前五必有你一席之……咳咳咳咳咳……”
青阳居然吃糖卡喉咙了!
林迁月眼疾手快地给师尊倒了一杯茶。
青阳一口茶下肚，战术性清嗓:“咳咳，好的说完了，那就讲讲缺点。”
“好了，你们自己来说。”青阳示意秦思齐先行开口。
秦思齐道:“弟子聪慧不足，未能带领师弟师妹们一起查询真相。修为不足，未能斩杀……”
师尊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截住了他的话:“好了好了，那尸鬼金丹后期的修为呢，你这年纪金丹中期已经是极高的修为了，莫要再说。下一个。”
大师兄羞愧地低下了头。
“徒儿……徒儿愚笨，未能见微知著。修为不高，未能帮大师兄斩敌……”
“徒儿修为低下，心性不稳……”
青阳摆了摆手说道:“得了得了，你们都拿天才的标准约束自己不成你们有没有别的东西要问啊”
林迁月神色微动:“师尊……”
“您知道……月山村失踪案的真相吗”
另外二人也眼眸微沉。
“我就知道你们要问这个。”青阳喝了口茶，“姑娘，请进吧。”
话毕，一位保养得当的女子从屏风中走了出来。林迁月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位在溪边洗衣服的姐姐……”
文决沉声:“殷凤姑娘。”
秦思齐和林迁月同时将目光“嗖”得一下转向师弟，青阳笑道:“都愣什么还不给人家姑娘倒茶”
殷凤嫣然一笑，说道:“不用喽，奴家自己倒就好咯。”
说罢，她又因为自己的口音“噗嗤”一笑。原来，她那时连口音都是装的。她道:“你们这群小修士，怎么还未查清真相，倒要我这从犯给你们讲呀”
三人脸色都有些尴尬，林迁月厚脸皮道:“殷凤姐姐，你这么美丽漂亮，你就跟我们讲讲呗~”
在场所有人都被林迁月的高情商惊到了。
殷凤笑道:“好，那姐姐我就告诉你。”
“我委身于那王仁之后，经常在傍晚洗衣服。有一日，范夷上山打猎也在傍晚回来，在溪边洗脸时与我撞了个正着。”
“他一直唤我南茵……”
南茵正是范夷妻子的名字。
那日他碰见了殷凤娘子，发现殷凤与他死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失了智一般骚扰殷凤。
殷凤惊恐地以为自己又要遭遇不幸，悲愤之下给了他一巴掌后便逃之夭夭。范夷从她落下的衣服中看出，她是王仁的妻子。
经过调查后，他彻底疯了。
他的神智本就在崩溃边缘，他告诉殷凤，他会替她杀了王仁，让他得到报应，届时殷凤便跟他在一起。范夷说，他绝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殷凤本没有当真，但有一天，她的丈夫失踪了。
她慌乱地想去找范夷问清楚，却被他当场堵住。自此，她便假装贤惠妻子，与范夷郎情妾意。
“他是个疯子。”殷凤道。
范夷说要让王仁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要让侮辱她的村人付出代价。他便用了一些法子，将王仁在洞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吃人怪物，还化身神秘人，带着王婆子去山上看她的儿子，还让王婆子将什么东西贴在别人的后背，来填饱她儿子的肚子。
文决提问:“是什么法子”
殷凤不知道。
他继续提问:“那为什么洞里的失踪人数和实际数量不一样”
殷凤嘲弄道:“他说，他找到了那个东西正确的用法。”
他说，被啃食成白骨太便宜那些人了。
他们在世上皆是有罪之人，是时候为这尘世做出一点贡献了。
他便将他们做成了尸鬼。
秦思齐问道:“他说他丹田被废，那他如今的修为从何而来他又从哪里得到的弱浆”
青阳赞许地看了一眼他的大弟子，心道这孩子愿意动脑了啊!
这是好消息!
“我什么也不知道，”殷凤摇了摇头，“但我曾经看见过一个蒙面人。”
“他体态瘦弱，身量不高，我亲眼见他将两个玉瓶给范夷。”
三人对视一眼，都认为这瓶内装的是弱浆。
林迁月还是很疑惑:“那村里人为什么态度这么……奇怪”
“村人愚昧，范夷故意将拿村人制尸鬼一事告知村民，后又威胁他们将修士引来，他来制作更完美的尸鬼。村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自然要找修士垫背。”
“但其实……就算你们死了，村人也不会活命。”
三人皆不语。
林迁月开口道:“姐姐，你和范夷周旋这么久，是不是很累”
殷凤云淡风轻道:“跟着他，其实我不愁吃穿，人生不就这样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林迁月反驳道，“如果姐姐你甘心过那样的生活，就不会给我们提示的，你是个好人。”
殷凤愣怔地看着她，又垂下眼眸掩盖自己的情绪，说道:“我只是不愿意被当作旁人作恶的借口而已。”
范夷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这样。
她曾经告诉他可以收手了，但范夷说:
“你虽是她的转世，但你终究不像她，你应该更想让她们得到报应才对。他们伤害了你，我怎么能原谅他们呢”
“你不要再劝我了，你就是太善良了，我会帮你复仇的。”
她有什么办法呢
林迁月鼓起勇气道:“姐姐，你人这么好，你是无辜的，仙盟肯定会放你出去的。”她又小心翼翼道:“姐姐，被仙盟放出去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真相大白以后，村民们和范夷肯定是要带去仙盟审问的。
殷凤笑道:“也许会去看看这人间吧。”
人间很美。
草木山川之美、盛世繁华之美……和人之美。
“你不必可怜我，”殷凤神色自若，“我知道世上总有希望在的，无论如何，总是有的。”
“姐姐……”林迁月眼眶红了。
“姐姐你以后一定要来万道宗玩，我们都会很欢迎你的！”林迁月突然意识到怎么只有她们两人在说话，气鼓鼓道，“你说对吧文决？”
文决忽然被cue道，呆愣道：“……对。”
“你说对吧师兄？”
“对。”
“你说对吧师……”林迁月话说了一半又感觉指使师尊是不是不太好，话卡在喉咙进退两难。
师尊却很主动：“月儿说得对。”
林迁月泪眼汪汪：师尊你真好！
说起来，怎么未曾看见林七？
文决细细将云舟搜寻了好几遍，都未曾见到当时他给过糖的男孩。
那男孩的父亲说，已经有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莫非……那日范夷偷偷将他做成了尸鬼？
此时，秦思齐也在文决旁边。
文决问道：“师兄，你可觉得此事些许古怪？”
秦思齐懵逼了，他不知道啊！
但他作为大师兄，誓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他云淡风轻道：“师弟何出此言？”
“转世之说是否太过……牵强？”文决皱眉，“当真会一模一样吗？”
这么一说，秦思齐也表示很奇怪。
文决道：“妻子在他心里想必很重要……”
等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猜想在他们心中骤然浮现。
那蒙面人，莫非是故意让范夷的精神崩溃？！
殷凤不是什么南茵的转世，兴许是那蒙面人动了什么手脚，使范夷心里将这村里境遇最惨的女性认成他的妻子！
何来夫妻之缘？只不过是阴谋罢了。
在云舟中关押的所有人里，只有殷凤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殷凤姑娘正在欣赏风景，她的侧脸很恬静，她的目光汇聚在一块云朵之上。那片云变幻莫测，她看得很专注。
林迁月在犹豫之下，慢慢走近了她。
“姐姐……”林迁月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可以来和你聊天吗？”
殷凤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她的态度很好，很大方。但林迁月却有些难以启齿了。
林迁月支支吾吾道：“姐姐，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但是还很自信开朗……我……”
殷凤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
“你想问的是，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清白被毁吗？”女人很直白地说了出来，没有丝毫回避。
但林迁月的脸却一下子红了，她开始无所适从，甚至想逃走。
她很难不在意这些。
她在凡间的家里是书香门第，她从小背的书是《女戒》，她以前也高傲地自诩高门贵女……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前有多高傲，落魄时就多绝望。
生活就是把你的骄傲碎掉给你看。
她一直很难以启齿自己在青楼待过这一件事，她不肯向其他修者坦诚自己的来历，也不愿自己正视这件事。
林迁月觉得自己是可鄙的。
她拥有一个矛盾的灵魂，她一方面可鄙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为自己对身份产生可鄙的情绪而感到可鄙。后者是她痛苦的源泉。
但此刻，她灵魂最为痛苦的一面，遇到了一个光明的灵魂。
“若说不在意，我自己也不信，”女人耸了耸肩，“我有一段时间也很痛苦，很不甘，我在想这件事怎么就到了我头上。”
“但是后来我感觉很不对，因为我发现，我最大的痛苦并不是王仁给我的。”
“是我自己。”
这句话让林迁月的灵魂也感到颤栗，她心中的痛苦与其说是来自于身份的痛苦，倒不如说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难题。
可人为什么要给自己制造难题？
林迁月说：“那……那些村民，姐姐你还怪他们吗？”
“说实话，我现在不是很在意这些。”殷凤说，“你不觉得他们也挺倒霉的嘛？好端端的过日子，就遇到了一个疯子。”
“可他们那样说你……”
殷凤“嘘”了一声，认真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同情心的，她们没有经历过，就不会以为自己在害人。”
“说实话，如果我没有经历这些，身边出现了一个清白被毁的女子，我即使不会宣之于口，也会在心中认为她是不贞洁的。即使我讨厌这样，但我仍然会不由自主地这么想。因为我受到的教化就是这样的。”
林迁月紧紧地抱住了她，她这时候突然很想哭，为一个她心中的清白被毁的女子形象而哭，为在痛苦之后重获光明的殷凤而哭，为自己而哭，为《女戒》而哭，为这个世界带给他们的教化而哭……
殷凤也搂着她，轻声道：“别哭啦。”
“这个世界又少了两个立贞节牌坊的人，很值得高兴嘛。”
林迁月好不容易才停住抽泣，又一字一句道：“可他每时每刻都还会……会……多出很多……不尊重女人的人……”
殷凤认真道：“你这话说得不对。也许也会每时每刻增加一些脱离束缚的女子呢？万事皆有可能嘛。”
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在黄昏之下 成为一道很温暖的风景。但此刻对他们来说是美好的，在他人眼里却有可能是不幸的。有人成功摆脱身体和心灵的枷锁，有人重新进入了这个驯服心灵的残忍游戏。
林迁月说：“那我要怎么样做，才可以让大家不要传播这种思想……”
“那就要你好好修炼了呀，小仙人。”殷凤揉了揉她的脑袋，“站得更高，走得更远，你能决定的事情就越多。”
“但别给自己压力。”
“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想法并愿意为之努力就很好了，不要给自己负担。”
女孩却有些不舒服，她低声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女人说，“只是比起让你以身试险，我更想看见你幸福。”
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当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