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见卜望
青石县衙门在靠近城西的晖旻街,衙门的围墙由青石打底红砖垒砌而成,一眼看去至少有十五丈之长,正门前是宽而长的青石台阶,两侧分别摆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大门是宽一丈有余,高两丈左右的朱红色大门,门口前的石阶处摆着个支架,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的大鼓和两个裹着红布的木槌,大门的顶上则是悬着块硕大的门匾——青石县衙。
两名佩刀衙役笔直的站在门口,他们双目如炬的直视着前方宛若两尊门神,无形间便给人一股莫名的压力。
这时,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衙役忽然双眼微眯的看向街道,此时正有三人朝着他们这边徐徐走来。然而又再看了眼三人之后这魁梧衙役本就细长狭小的眼睛顿时宛若门缝般眯起,一股凌冽的气息瞬间从其身上溢散开来。
“何事?!”
这走来的三人正是唐小落三人,面对衙役的质问,唐小落淡然的说道:“查案!”
那衙役闻言微微一愣,神情间也是出现了一抹错愕,不过只是转瞬他又眯起了自己的小眼睛里,眼里更是露出了不善的神情,他沉声说道:“此地不是你等胡闹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在他看来这三人不就是胡闹的么?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县城衙门!来这里最多的是报官申冤的人,偶有拜访之人。哪会如唐小落这般说是来查案的。
且不说唐小落看着年纪不大,只说你来此意欲查案。那么你要查谁?查唐大人?这不是找事么?
“莫非唐大人尚未下达指令?”唐小落疑惑的问道。
“下达什么指令?”衙役眼里闪过一抹狐疑,神情间的不耐也是愈加的浓郁了。
唐小落见状便将上午在坤缇寺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番,谁知一旁那个有着三角眼的衙役听闻此话却是乐得笑出了声。
好半晌他才饶有兴趣的看向唐小落:“我说你小子编故事也编个好点的吧,唐大人让你参与破案,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行了!你们快走吧,这闷驴的脾气可不好!”
黄落樱和钟友才见状连忙上前附和唐小落的话,可两名衙役怎会相信这般异想天开的事情,尤其是那小眼睛衙役见着三人不仅不离去还诋毁着唐大人,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若是你等再在此地胡搅蛮缠,便别怪我将你们扔到大街上去!”
“哦?”唐小落却是忽然抬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解释的黄落樱,转而双目灼灼的看着那衙役说道:“我已道明事由,你若是不信且当自行前去求证而不是再三阻拦与我。”
“身为守值当差遇到每个来此之人都应郑重对待,而不是仅靠经验和你所谓的认知来妄加判断。你这样不加以求证便妄加揣测我们是胡闹之人,是否也是在给唐大人抹黑呢?”
小眼睛衙役闻言一阵语塞,脸色越发的黑了起来,他没想到唐小落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不过只是转瞬间他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好!三眼你去通告求证一番!”
一旁那三角眼衙役骂道:“闷驴,都说了别叫我三眼!老子叫魏岩!”
魏岩见闷驴不理会他,索性摆摆手:“罢了罢了,鸡同鸭讲语言不通!你们三等着,我这就去通告”
“三眼你不用去了,他们说的是真的。此事你们不用管了,我带他们进去便是。”就在魏岩准备进去的时候,衙门里却是忽然走出个仪表堂堂的捕快。
来人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徐义,之前唐小落没有细看,此刻细细看去却觉着这徐义生的是剑眉星目,五官如刻,那俊朗非凡的脸庞不同于钟友才的俊秀好看,更多了一种坚毅的气质,只是他说话谈吐间却又给人亲和的感觉,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般书生儒雅的气质。
“徐捕快!”两名衙役连忙朝徐义行了一礼,旋即魏岩便不确定的说道:“徐捕快,你刚才”
徐义温和的笑着点点头:“的确是真的,虽然唐大人尚未回府下达指令。不过刚才这位小哥说的倒的确是真的,唐大人的确赋予了他查案的权利,并且让石捕头从旁协助他。”
说到这里,徐义疑惑的看向唐小落三人问道问道:“老大没跟你们一起么?”
徐义口中的老大自然便是石虎,在没有唐大人的地方他们这些捕快都这么称呼石虎。
徐义给唐小落的感观十分不错,他的言谈举止和石虎那帮大老粗有着别样的区别,不仅人看上去温文尔雅而且做事感觉也十分的稳妥,难怪石虎称他是唐鸣启最为信赖的人之一。
当即,唐小落便拱手道:“虎叔先行回家告知婶婶我们晚上可能留宿的事宜,我们三人左右无事便先行来这里嘿嘿了解下调查的进度。”
“左右无事”徐义抿了抿嘴却依旧笑的十分和煦。
他是在唐小落快要离开坤缇寺的时候才去的现场,对于他和唐大人的赌约只是知晓大概,此刻听着唐小落说过来了解信息倒也并不在意:“你走后唐大人的确做了些调查安排,不过如今唐大人还没回来,你倒是可以先去里面等一会儿。”
“那就劳烦徐大哥带路了。”唐小落笑道。
徐义点点头朝两名衙役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三人走进了衙门。目送着几人走进衙门,魏岩只觉自己脑袋七晕八素的,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小子居然说的是真的,唐大人竟真的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查案?!
“嘿!我说闷驴,今儿还真是奇了怪了哈!先是一个书生被唐大人留下至今未走,此刻更是遇到这般稀奇的事。你说唐大人是转性了啊还是我今儿没睡醒啊!”
闷驴默不作声的看着走进衙门的几人没有搭理魏岩,一双细小的眼睛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在这平静里也藏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转而他便恢复先前的神态笔直的站在那里,不过他却是记住了唐小之前说过的话。
凡事不能仅靠经验和自己的认知来判断!
“唉!你这人真是没劲!难怪被人称为闷驴!”魏岩嘟囔一句很快也回到了先前肃然的状态。
四人一路无阻的穿过仪门进入了大堂,在唐小落的印象里衙门是让人胆怯害怕的,放在两侧的仗木印证了小时候大人的说法:一入衙门大堂,屁股都得抖三抖!
唐小落又将目光落在了正中间上方挂着的一块木匾,其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明镜高悬!”唐小落呢喃着,觉着这四个字倒是十分契合审理案子的地方:明镜,能正衣冠。照人、照己!令一切纠纷、冤案皆在这朗朗乾坤的映照下无所遁形,宛若头上之青天还世间一切清白。
“唐兄弟似乎很喜欢这几个字?”徐义笑道。
“写的很好,只是世间诸事哪能事事尽如明镜般让人一看了然!”唐小落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未知隐秘,想到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晓的老贼,不由得感慨道:“人心如雾,却是很难被照亮的!”
“好一句人心如雾,公子果然是不俗之人。”这时旁边却是走出个一袭白色素衣的青年。
青年身子高挑略显羸弱,五官生的不错,细眉红唇,肤色白皙。眼眸若墨玉般深邃,只是在看向唐小落的时候,目光中带着丝丝惺惺相惜的感觉的同时也有一抹闪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早间官道上遇见的那个白衣青年卜望。
唐小落意味深长的看了出现在这里的卜望,眼里出现了一抹别样的神情转而笑着说道:“原来是卜大哥。”
“卜大哥!”黄落樱和钟友才皆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卜望略显羞赧的朝徐义行了个书生礼,然后又朝唐小落三人行了一礼道:“能在此见到三位实乃小生之幸,在安顿好恩公之后我便随捕快大人来衙门做记录。那时刚巧碰到一个民事纠纷,小生不才说了两句。原本是犯了冒袂之罪,没想唐大人心胸宽阔不仅没有责罚于我还将我稍留了片刻。”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唐小落腹诽着,脸上却是一脸探究般的说道:“想来便是你那三两句将那民事纠纷解决了吧。”
卜望似乎有些畏惧唐小落,见着唐小落的目光他连忙低首拱手道:“不敢,不敢!所幸没有给唐大人添乱。”
“卜大哥果然是读书人,不知卜大哥解决了什么民事纠纷呢?”钟友才好奇的问道。
卜望犹豫着左右看了看,见唐小落也目光猎奇般的盯着自己,他这才拱手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有两人因为一个钱袋子闹到了衙门,其中一个是客栈小二,另一个则是个食客。
那食客在客栈大堂内捡到一个钱袋子,小二见着便说是自己掉落的,而那食客也说是自己掉的。两人为此争论不休,之后两人在其他食客的见证下竟是都各自写对了里面的银钱大小和数量,众人没法这才让两人到衙门解决。
彼时,卜望刚好在衙门做自己遇袭的笔录,那时唐大人尚未在场。卜望听了两人陈述之后又侧目看了眼捕快正在检查的钱袋子,随后便说了一句那钱袋子是那食客的。
随后卜望便解释了其中的缘由:钱袋子里面大多铜钱的空心中都有油渍,而那食客是个屠夫。即便是每日擦过铜钱,可铜钱的空心内依旧有油渍残留。
另一方面,也只可能是小二在食客支付饭钱的时候偷瞄了里面的金额才能出现两人同时如此熟悉钱袋里面金额的情况。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卜望看到了钱带上那根系着的绳索的须末正好在食客的腰间有同样的须末。
店小二还想辩解什么,不过随后便被应声赶来的唐鸣启给吓了回去,他只是看了眼不怒自威的唐鸣启便吓得从实招来了。
原来食客也就是那屠夫的脑子其实是有点迷糊的,店小二以前便注意到了这一点,本想趁着此次贪墨点银钱,没想到那屠夫的娘子早就让他记熟了里面的银钱数量,更是让他对钱袋子视若珍宝,最后这才闹到了衙门。
钟友才听后不由赞道:“卜大哥高才,想来秋试定能高中!”
“的确,卜大哥聪慧过人一两句话便能化解处境,未来定当时国之栋梁呢。”唐小落意有所指的笑道。
“钟公子、唐公子过誉了!”卜望连称不敢。
唐小落看了卜望半晌这才问道:“不知那大叔怎样了?身体可有无大碍?”
“多谢公子记挂,恩公生命无忧只是伤势颇重。此番小生自是会照料到恩公无虞方能安心远行。”卜望诚挚的说道。
唐小落眼神间又多了一抹狐疑,不过想到之后两人或许再无交集便也没去深究,他点点头:“卜大哥若能如此自然是大善,帮我带句话给大叔,不日我会去客栈拜会大叔。”
“好!”卜望点头旋即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看着卜望离去的身影,唐小落眼神里再次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疑惑。
徐义看着几人的交谈,此刻又见着唐小落的神情不由淡笑着看向唐小落说道:“唐小兄弟似乎对卜望有些”
唐小落一凛转头便看见徐义那浅浅的微笑,当即他便打着哈哈说道:“徐大哥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卜大哥气质不凡将来成就必定不俗。”
“原来如此。”徐义淡然一笑没有追问,旋即他便领着唐小落转过两个廊道便来到了一个古声古色的房间。
“此处便是唐大人的书房,虽然私自带你们来这里或有不当,不过我觉得唐大人对你似乎别样的看好,想来应该也不会责罚。”
“徐大哥你放宽心便是,我们三个老实的很,若是唐大人责罚,我自然不会牵连于你。”唐小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
黄落樱却是促狭的捂了捂嘴:这家伙上次这么说的时候,虎叔也是信的,不过结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