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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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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头一阵嬉闹,几个女孩儿笑嘻嘻的提着裙子跑开。

    不多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有人吗?”

    徐玉朗放下粘窗纸的面糊,听得一人嘀咕“是这里吗”,另一个笃定的回“定然是”。

    两道声音听着耳熟,他到门口一看,果然是府衙的两位同僚。三人一见面都笑起来,徐玉朗在衣服上揩揩手,作揖道:“陈悯兄,万绅兄,有失远迎。”

    “这下可还有话说?”先说话的是万绅,带着得胜的姿态啪地合上扇子,用扇柄在名为陈悯的男子肩头点了点。

    陈悯好脾气的摇头笑笑,对看着他俩打哑谜的徐玉朗解释:“万绅兄与我打赌,看谁先猜出你住在如酥巷哪一户,不巧,被他抢了先了。”

    万绅又得意的打开折扇,上画的是京城的安岳书院,背面题的却是俗气的“财源滚滚”四个大字,他把扇子扇的翻飞,摇头晃脑地讲述心得:“单瞧哪家门口围着人不就知晓了。”

    徐玉朗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不由面露苦笑。

    万绅用扇子挡住嘴,声音是小了,却轻佻的对着他挤眉弄眼:“玉朗貌胜潘安,纵使从府衙搬出来也躲不过有人扒着墙头瞧你啊!”

    他伸手一指东边,那面泥墙比成年男子略高些,外面是一棵砍了枝叶的歪脖子树,他们来时惊走的几个人便是站在那儿往他家瞧的。

    “莫再打趣我了!”孽缘一场,徐玉朗不想再回忆。一阵寒暄,他转念想到这两人不会平白无故地过来,于是问道:“你们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这回陈悯先开口:“此番曾大人派我们来……”可他话到一半说不下去,求助的看向万绅。

    万绅便把话头接过去:“曾大人爱才,有好事都不会落下你。”这一顶帽子下来,徐玉朗直呼“不敢当”,听得万绅又说,“因此专门派我们来告诉你,明日辰时于玉瓷山同鸣观抄经。”

    “莫急着拒绝。”万绅用扇子挡他的手,手腕一转指向屋内,里头一片狼藉,窗边是才撂下的那碗面糊,软趴趴的直糊到刷子握柄,板凳横在桌子上,四腿上全是蜘蛛网,“抄经而已,大人说了,好处是少不了的。玉朗你刚盘下这院子,可还有闲钱置办东西?”

    的确囊中羞涩,徐玉朗也不扭捏,但事情他要问清楚:“可是道观里的活儿?”

    陈悯摇头,道观的事哪能让知府大人亲自出面,他弯腰凑近徐玉朗:“听说是位贵客。”

    说完赶忙摇手,意思是不要声张,眼看徐玉朗神色低沉下来,想到他一向对权贵避而远之的态度,陈悯连忙劝道:“只是抄经,曾大人原话,不会错的。”

    徐玉朗这里沉吟着还没表态,另一边万绅耐不住了,像是嫌他迂腐,又像惊讶这人怎么连能拿银子的事也不肯做:“要你几个字还能拿赏的活儿打着灯笼难找,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再说你来琼州之后曾大人可曾亏待于你?可别叫大人失望。”

    两人还得去别人家传话,略劝了他几句便走了。趁着天色未黑,徐玉朗将窗户纸糊上,又烧了艾草倒在门窗底下,觉得那连绵不断的蚊虫嗡鸣一如他烦乱的心境。

    —

    进门穿过几扇梨花木屏障,司香的婢女正往博山炉里添香。将磨的细细的香料透过福字漏盘码在炉中,点上火,降真香气味满溢。侍奉供果的童女在殿厅穿行,“咚——咚——咚——”的几声钟响,厚重、弥远,震的人心发颤,是山上的道士开始念经祈福。

    周念蕴靠在软榻上假寐,闻声黛眉微蹙,才睁开眼露出一丝不满大宫女采郁便过来:“小姐醒了。”

    她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女,出生便有了封号云川,在她及笄的那年又将琼州赐给她做为封地。不久前她大病一场,一直查不出病因,久病拖成心疾,她干脆请旨来了封地修养。因是微服出行,身边伺候的不多,主仆也都以寻常称谓相称。

    “外头动静不小。”采郁扶她起来,周念蕴透过梅花开式的风窗,抬头恰好能看到晨雾缭绕中肃穆的同鸣观。

    采郁回道:“是曾知府找了数位家世清白品貌端正的公子小姐,今儿一早马车接来的,方才辰初时刻已经开始为小姐抄经祈福了。”

    她在京中时就做过多场法事,这场虽是曾知府自行安排,但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半途停下的道理。周念蕴不甚在意地点头:“都赏。”

    采郁领命下去,没一会又折回,说是曾知府到了。

    曾如易年过四十,身形瘦削,没学那些老学究下巴蓄胡,清爽的一身灰白色便服,进来便朝她行礼:“公……”一碰上到周念蕴提点的眼神,他赶忙改口,“云小姐。”

    早就听闻云川公主貌冠群芳,如今淡淡的病容没叫她憔悴难堪,反而更衬得她带着易碎的娇俏,举手抬眼间叫曾如易忍不住将目光投过去,却又担心唐突冒犯。

    采郁带着几个丫鬟出去,周念蕴一抬手,曾如易道谢后挨着椅子边坐了,客套道:“今日没见顺公公?”

    “我叫他搬出去了。”周念蕴本不想解释,但想到他如此浩大的行事,想想还是得敲打一番,“他虽不像别的公公一出声儿就能看出身份,但总归是个太监,我此次是来静养的,不想多生事端。”

    官场沉浮多年,曾如易一下子就明白,顿时如坐针毡:“是是是,请云小姐放心,下官绝未将您的身份泄露半分。”

    周念蕴不想听赌咒发誓的话,摆手让他不要多说。眼见曾如易浓眉黑发,自有一股儒雅气派,她想起什么:“真论起来,你我尚有些亲缘关系。”

    曾如易是她母后曾氏一族的旁系,她母后还在世时机缘巧合下给他指了份差事,如今他凭着自己已做到一州知府了。

    她话音刚落,曾如易却是真坐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实在是折煞下官了!”

    与皇家扯亲缘关系,最多在背地里大家心照不宣,周念蕴这样讲出来,谁也不敢接茬。

    屋里静的出奇,曾如易盯着黢黑的地缝,心里百转千回,纵使一向被夸赞有七巧玲珑心,可周念蕴半声不出,其中意味他实在难以揣摩。

    且不说云川公主是圣上心头肉,几位皇子公主中她的恩典向来是独一份的。又听闻她性子说一不二,自知道她要来曾如易便悬着一颗心,生怕做错一步。

    “起来吧。”轻轻的一声,曾如易踌躇着抬起头,见周念蕴面色如常才敢起身,却是不敢坐了。

    周念蕴也不管他,随口说:“观里供养的银子我已叫采郁拿去了,给其他人的赏钱还要劳烦曾大人代劳。”

    曾如易忙不迭应下来,拿出花名册递给她,周念蕴没心情知晓是些什么人,随手撂在矮几上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让他走了。

    迷迷糊糊又睡一会,睁开眼采郁已将事情都安排妥当:“赏钱已请曾知府带回,各位公子小姐也已全部安排马车接回去了。他们本想来见过小姐,可那时您睡着,就没叫进来打搅。”说着她捧来两摞子经文,厚厚的散发着墨味,“请小姐过目。”

    经文选的是《太平清领书》1中的部分,左边一打字迹工整,以簪花小楷居多,是那些小姐们抄录的,另一边则随性许多。

    周念蕴对着右上方写下的名字翻阅着,觉得字如其人还是很有道理的,蓦地,她停了下来。

    周念蕴抽出全是空白的几页,干干净净的连名字也没署上:“放错了?”

    采郁大惊,怎会出这种纰漏?

    她忙接过来瞧一瞧,又将页数全部清点一遍:“不该是放错。都是道长一个个收齐的,哪里会有意放上几张白页的?”

    那便是有人存心的了。

    “比对出来。”周念蕴点点桌上的花名册,采郁立马取了笔来,一个个的勾划着。她将有了名字的圈起来,没多久指了其中一个给周念蕴看——徐玉朗。

    周念蕴把秀眉一皱,显然不高兴:“叫曾如易来。”

    曾如易刚到府衙门口,还未来得及下马车又被叫回。到了别馆,门口丫鬟小厮各个噤声,没一会采郁来领他进去,里面已有一位道长,正与周念蕴说话。

    顾不得曾如易是要跪还是不跪,周念蕴下巴一扬,叫他去看桌上的东西,整齐的铺了一桌,是他挑选的抄经纸笺。又见一旁的花名册被翻开,上面“徐玉朗”三字光秃秃的留着,格外显眼。

    曾如易心里一咯噔,坏事了!

    果然便听周念蕴问他:“曾大人挑的什么人?”

    曾如易腿一软,要跪前想起她交待过的话,不敢暴露她的身份,一个人便像是半蹲着,诚惶诚恐:“请小姐示下。”

    得了周念蕴一个眼神,采郁立刻愤愤然:“大人为我家小姐办祈福法事本是好意,但挑人未免太不仔细了,竟有个有一字未写的?这祈的什么福?摆明了是要触我家小姐霉头!”

    曾如易急得不知看谁才好,直说“不敢”,采郁却不理会,句句为周念蕴不平:“我家小姐初来乍到,不该有故意和她过不去的。如此这般,便只有那徐玉朗本质恶毒,不想别人好了。”

    管不上还有道长在场,曾如易一下子跪下,却只能语言苍白道:“徐玉朗上任有几个月了,平日的风评一向很好,不、不该是这种人啊!”他此刻只嫌脑袋转的慢,想不出徐玉朗这样做的原因。

    “行了。”周念蕴气还没消,实在没有法事就罢了,这事情做了又出岔子,让她心里膈应的很,“是与不是事情都发生了,还不如想想如何补救。”

    曾如易立刻会意,目光转向一旁目不斜视入了定般的道长,忙站起来作揖:“请道长赐教。”

    道长跟着回礼:“岂敢。”事情才出采郁便去请了道长来询问对策,他只说祈福本就是祈求上天的垂怜,更是要多行善事,打罚这一类的能不做就不做,且事情不是没办法回旋,“……既然一遍不成,多抄几遍送达神灵,凡事心诚则灵,总会得到垂怜的。”

    道长声音浑厚,终日诵经自有一股不慌不忙的稳重,将方法娓娓道来听着十分安心。再看周念蕴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想来是之前已知晓了。

    曾如易松一口气,他给道长投去感激的神色,马上回周念蕴道:“请云小姐放心,徐玉朗那处我去说,定会给你满意的回复。”

    又是一阵静默。周念蕴虽然觉得道长说的不无道理,可徐玉朗今日不愿,如何保证日后就能改变态度?思来想去还是把难题抛给曾如易:“希望他再来时是真的诚心。”她带着玩味,却更是警告,“别回头再说是我逼他来的。”

    曾如易又是立誓保证,看那架势真要将下半辈子的诺言都用光。

    天色已黑,众人散去。周念蕴喊住道长:“今日之事……”

    曾如易不敢先走,听得道长回复:“今日是替小姐解除烦恼罢了。”他立刻明白,周念蕴这是叫道长不要宣扬她的身份,纵使未曾点明,但他今天的确是跪她了。

    能让朝廷命官跪的,只有天家了。

    听周念蕴又说:“若有道长费心,恐怕事半功倍。”

    道长对答如流:“明日起自当闭关为小姐祈福。”

    “有劳。”

    “岂敢。”

    出了别馆上了马车,曾如易才敢卸力,这才发觉早已一身冷汗。若不是他在琼州任上已做了几年不好随意消失,恐怕他也得“闭关”去。

    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曾如易气不打一处来,亏他平日里处处高看徐玉朗一眼,这回差点没叫他坑死。顾不上月已高挂,他咬牙切齿地吩咐车夫:“去如酥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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