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姐姐的困境
秦湘也不收拾了,将东西往那儿一堆，便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刘老太太站在门口,秦湘笑道，“刘大娘，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刘老太太仍旧那副严肃的样子，跟着她进了院子,打量一眼院子里情形，然后问道，“你最近没在家？”
“是啊，去了一趟南方,进了点儿货。”秦湘不认为刘老太太是专程来问这件事的。
果然刘老太太说道,“前两天的时候有一男一女来找过你，说是你哥哥姐姐，让你有空的时候过去一趟。”
说完刘老太太便准备走了，到了门口又道，“小丫头,你真打算干个体户啊。”
秦湘指了指屋里的一堆货,“东西我都弄回来了，可是花了我全部的家当,这还能有假？我是铁了心的要做了。”
刘老太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竖了竖大拇指,“行,我走了。只要别牵连我这房子，后门你爱开就开。”
等她走了，秦湘舒了口气,回屋继续收拾。
过了一会儿秦洋回来了，还从外头小饭馆买的饭菜，俩人吃饭的时候秦湘说了二哥和四姐过来的事儿，秦洋道，“没事儿，兴许过来认门，明天我过去看看。”
秦湘犹豫，“要不今晚过去看看？我打算明天去学校看看。”
现在已经正月十八了，学校已经开学了，她得去弄一下学籍的事儿，顺便弄点习题，单凭她以前用的是不够的。
秦洋看她一眼说，“你说你老老实实去读书多好，非得折腾。”
秦湘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之前的时候秦洋还唠叨一下，现在他也懒得唠叨了。
兄妹俩吃了晚饭，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俩人出门直接奔着秦海家就去了。
到了那儿看到他们秦海便说，“也没什么事儿，你四姐知道你来县里了就想看看你，我说你去南方了她偏偏不信，吓得不得了，生怕你被坏人拐了，你抽空过去看看她跟她说一声就成了。”
秦湘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去。”
“明儿吧，这会儿估计都休息了。”
秦洋将带回来的礼物给了黄秀芬，突然道，“二哥，我决定辞职不干了，跟着湘湘打下手。”
这下别说秦海震惊，就是秦湘也震惊了。
这太突然了，秦湘虽然希望三哥跟她一起干，但也打算等她赚到钱后，让三哥没有后顾之忧的跟她一起干，可没想过这时候就跟着她一起干了。
秦洋说完，秦海眉头就皱了起来，“老三，你这是干什么，湘湘没工作还要准备考大学，她折腾也就算了，你跟着瞎折腾什么？就算在车队不是正式工，好歹一个月六十多块钱，不够你吃喝了，你跑去干个体户？”
侵害之所以对秦湘干个体户这事儿不抵触，是因为他知道秦湘还想考大学，所以他打心眼里觉得秦湘干个体户就不会长久。也是担心秦湘离婚后心情抑郁，觉得去南方看看放松一下心情挺好的。
但他哪想到，一直在外头跑的老三竟然也要辞职干个体户去。
秦海生气道，“不行，这事儿绝对不行。”
见他言语激烈，黄秀芬忙劝道，“你先别急，问清楚再说。”又转头问秦洋，“老三，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跟你二哥说，你二哥也是担心你。你该知道的，车队的工作虽然不是正式工，但是也体面挣钱也不错，你哥就是怕你失去这机会以后会后悔。”
都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不清楚对方的想法，秦洋也没生气，秦湘却有些明白了，“三哥，如果你是因为不放心我，那真的没有必要。我是想你跟着我一起干，可也不是现在。”
秦洋看了她一眼，笑，“你觉得三哥是这样的人吗？我们虽然是兄妹，但也是独立的个人。三哥这两天在路上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到了县里的时候我终于做了决定，不放心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以前那样蹉跎下去了，我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也想有一番自己的事业的。在车队里固然一个月能拿六十多块钱不少了，可这份工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铁饭碗，随时都有被取代的可能。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为自己打算，给车队打工是打工，给自己妹妹打工也是打工，一回事儿。”
秦湘无奈，“三哥……”
秦洋打断她，“怎么，你还能不给我开工资？不得比车队高一点儿？我可不止会开车，还能当打手呢。”
听他这话秦湘噗嗤笑出来了，“我肯定不能让三哥吃亏的。”
眼见着这俩已经决定了，秦海有些郁闷，“当个体户就这么好吗？不如拿工资安稳。”
秦湘和秦洋对视一眼就知道二哥的担忧，秦湘便安慰道，“二哥，我出去转一圈也发现了，现在国营厂子是越来越不行了。车队现在固然赚钱发展也不错。这么个好行业，咱们县里能想到，其他地方也一样能想到，谁知道能不能做多久，正式工有国家保底，可三哥没有。”
见秦海还是担心，秦湘忙道，“我保证比车队给三哥开的高。”
秦海无语，看向秦洋，“你真的决定了？这事儿要让爸妈知道，估计又得引起一场家庭大战了。”他看了眼秦湘，就他妈那性子，到时候说不定又得将事儿怪到秦湘头上呢。
秦洋点头，“想明白了，明天我就去办手续了。”
对这件事儿秦海再不赞同也没用，只能说一句，“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他自己是中专毕业的，恢复高考后也知道上学的重要性，便对秦湘说，“你既然想高考，那明天就跟我去一趟学校，问问学籍和后续上课的事儿。干个体户可以，但还是以学习为主，本末不要倒置。”
旁边黄秀芬也点头，“是啊，湘湘，你听你二哥的，要是有什么生活困难就来找我们，别自己扛着，你现在还是以学习为主。大家都盼着你能考上大学呢。”
听着二哥二嫂的话秦湘心里暖暖的，她点头高兴起来，“二哥二嫂，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学习的，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学习，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找二哥一起去学校。”
从秦海家出来，秦湘看着秦洋说，“三哥，谢谢你。”
“咱们兄妹不说客气，等我办完手续你想去赶大集我跟着一起去，别自己去。乡下如今也有一些不着调的人的。”秦洋嘱咐着，就担心她妹妹一声不吭的自己去办了。
秦湘老老实实的点头，“行。”
有三哥在安全不用担心，秦湘松了口气。
到家简单收拾兄妹俩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赶着上班前的时间兄妹俩直接去找秦娟了。
秦娟嫁的男人赵前进当年接替了他爸的工位成了化工厂的工人，婆婆是个小学老师退休的。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当初她妈连凤英脸上有光，可是好一阵子显摆。
能嫁给工人，还能进城当个临时工，这在乡下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儿了。不少人都说秦娟软和了那么多年唯一硬气这一回给自己找了个好婆家。
但只有秦湘他们兄弟姐妹才知道秦娟日子过的有多不痛快。秦湘因为多了一辈子的经历，更是知道自己四姐上辈子因为这段婚姻没了性命。
刚认识的时候赵前进的爹妈就看不上秦娟乡下人的身份，好不容易结了婚，赵家爹妈看在儿子的份上勉强接受了秦娟，但在秦娟生了女儿后就变了脸，认为秦娟给赵家丢脸，让赵家绝了后。那对夫妻更是没有一点素质的将不满发泄在秦娟的身上。
至于姐夫赵前进，那也不是个好东西，对自己爹妈的行为看在眼里，却也觉得是秦娟的错。还跟秦娟说如果她生了儿子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不管怎么说都是秦娟的错。
这事儿如果放在以前，第一个孩子是闺女也没什么，后面再生个儿子就是了，像他们这样的工人家庭也不至于养不起，但孩子出生的时候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像他们这样的工人家庭如果生了二胎那是要丢工作的。
赵前进好不容易当上小组长，怎么可能舍得工作，一旦没了工作，仅靠着秦娟婆婆的退休工资和秦娟当临时工的工资根本就不够一家子花用的。
于是责任便被推到秦娟身上，觉得都是秦娟的错，如果秦娟会生，一举得男，哪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
秦娟这人性子软，为了孩子是忍气吞声。家里的兄弟姐妹怒其不争，也来找过赵家，但秦娟自己扶不起来，他们当兄弟姐妹的除了来威胁一下赵前进根本没其他用处。
他们在的时候赵前进痛哭流涕说自己不好，以后保证改，等人走了又死不悔改变着法的折腾秦娟。
以前的时候秦洋就劝过秦娟离婚，被她妈骂了一顿，秦娟本身又软也没个主意，又为了孩子不肯离开这个家。
上一辈子秦湘听到四姐噩耗的时候，心疼的无法呼吸，现在她回来了，自然想尽办法改变结局了。
只是她也明白，一个人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如果她四姐自己不立起来，她能帮忙的也有限。
“别担心，你四姐也没你想的那么弱。”
秦洋一看就知道秦湘担心什么了，“湘湘，路是自己选的，我们只能给她提供方法，愿不愿意就看她了。”
秦湘猛的抬头看他，“你知道我想劝她离婚？”
“你不会劝吗？”
秦湘抿唇，“我是想劝她离婚的，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不乐意，那时候念念还小她都不肯，现在估计更不肯了。”
她是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离婚也不会手软，但秦娟不一样，她如今是地地道道八十年代的人，这时代的人对离婚有多抵触，看他们妈就能知道了。
况且秦娟和赵前进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哪怕他们乐意帮着养这个孩子，赵家又会乐意放人吗？如果不放人让孩子跟着秦娟，那么秦娟还忍心自己一个人离婚吗？
在她记忆里，秦娟是个性子软的姑娘。哪怕他们奶奶时常教导她们女孩子也不能软弱也没用。打小秦娟就软，唯一硬气那一次也就是结婚那次跟家里人反抗了。
秦湘叹气，“三哥，你说着世道为什么对女人那么苛刻呢？”
这个问题秦洋也没法回答，只能说，“一切都会好的。”
他没法想象如果姐姐和妹妹都离婚了，外头会怎么样传言，他们妈又是什么反应。
但他能肯定的是，肯定不能让事儿这么发展下去。
俩人闲聊着便到了化工厂职工家属院，化工厂效益一般，家属院也不是楼房，而是一间间的平房一家挨着一家。兄妹俩还没到秦娟家，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哭声还有其他人的呵斥声。
秦湘心里咯噔一声，忙往前跑去，到了秦娟家外头，果然看到不少人围聚在门口往里头探头探脑。
秦湘咬牙，秦洋已经分开人进去了，“让一让。”
众人听见动静回头看，也有人认出了秦湘和秦洋，小声道，“秦娟的哥哥和妹妹来了。”
秦湘跟着秦洋进去，就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年仅两岁的秦念睇正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秦娟则站在一边抹眼泪。
而在屋里饭桌旁，秦娟的婆婆高玉兰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秦娟破口大骂，“你个丧门星的玩意儿，我们赵家娶了你这样的丧门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见秦娟只在那儿哭，高玉兰更心烦了，抄起手边的马扎就举起来了，瞪着秦娟骂道，“哭哭，你再哭一句试试。”
“你放下，别这么冲动。”
说话的秦娟的公公赵红兵，这会儿正坐在那儿抽着旱烟，不咸不淡道，“让人看见多不好。”
就这还不好呢，秦湘看了眼门口看热闹的人，真不知道这老东西怎么说的出口这话来的。
秦洋控制不住火气，直接进去了，高玉兰也终于看到了他们兄妹俩，登时变了脸，尴尬笑了笑，“她，她三哥来了啊。”
“怎么滴，你还想打人啊，打谁啊。”秦洋看了眼高玉兰手里的凳子，眼睛眯了眯。
“没有，没有的事儿，我们闹着玩呢。”高玉兰忙将凳子扔了，还换了一副表情，“秦娟，你看看你，愣着干什么，你三哥和妹妹大老远的过来不赶紧的去烧水去。”
秦娟抹抹眼泪，点头应了声，“你们坐，我去烧水。”
眼瞅着这架打不起来了，看热闹的人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秦湘瞥了眼，说，“散了吧。没热闹看了。”
说着她跟着秦娟到了外头搭起来的厨房，秦娟勉强笑了笑，“你和三哥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
“四姐。”秦湘打断她，秦娟愣了愣，“怎么了？”
秦湘道，“你打算就这么过下去吗？”
赵家人有多不做人，秦娟一清二楚，每一次对她打骂说白了就是嫌弃她给赵家生了个闺女。
秦娟看着她说，“不然呢？”
秦湘看着简陋的厨房，俩人在里头都站不直身体，秦湘说，“四姐，我离婚了。”
“什么？”秦娟登时就急眼了，“怎么好端端的离婚了，你公婆对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
秦娟说着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是他们打你了吗？”
秦娟眼中的担心和心疼让秦湘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眼眶微酸，看着姐姐，说，“没有，他们没人打我，是王俊生偷人了，我不想过了，所以就离婚了。”
“啊？”秦娟懵了。
秦湘叹了一口气，“四姐，你要不要离婚？”
这个问题让秦娟沉默了，她低头看着炉子，半晌才说，“这话……”
话还没说完，堂屋里突然传出赵前进哀嚎的声音，秦娟下意识的就想去屋里看看清楚，秦湘却拉住她胳膊说，“他们那么对你，三哥去教训他一下怎么了，你还想去护着？”
“可是……”秦娟犹豫，却又担心，“我怕吓着念睇。”
说完秦娟直接进屋去了，秦湘没法子，只能跟着进去，就见堂屋里赵前进俩手捂着肚子，高玉兰在边上敢怒不敢言。
“孩子她三舅，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吗，大清早的跑我们家里来打人，我真想去问问亲家母到底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秦湘道，“大娘，我也挺想问问的，大清早的你们一家子跟个什么是的在这儿骂我四姐，我四姐就因为生个闺女就不配做人了吗？你们赵家的儿子金贵，难道我们秦家的闺女就贱了？你们自己不做人，欺负我姐姐，你们还嫌弃我三哥教训他。怎么，非得逼着我们去把公安请来评评理吗？”
当年赵前进和秦娟搞对象商量结婚的事儿的时候高玉兰去过秦家，那时候正碰上秦湘从学校回来，她惊为天人。秦娟长的也漂亮，但性子太软了，高玉兰宁愿选秦湘那样儿的。
但赵前进一门心思喜欢秦娟的温柔，让高玉兰很遗憾。
可两年前，因为秦娟生了闺女，赵家对秦娟不满，时常给她气受。那时候秦湘就上过门，直接把赵前进给骂了一顿，这让高玉兰对这小姑娘一点好印象都没了。
时隔两年，竟然又来了，看起来更难缠了。
高玉兰脸拉着，“这是我们赵家的事儿。”
“你们赵家的儿媳妇是我们秦家的闺女，你们非打即骂的人是我亲姐姐，你竟然说是你们赵家的事儿，你们这属于家暴。”秦湘看着这个老太太不停的逼迫她，“你们这是犯法，也就是我姐姐脾气好不计较，不然往公安局里报案，你们就是家暴。我姐姐不会这么做，但我们这些做家人的敢。你们也可以去报公安说我们打你儿子了，只要你儿子敢在公安面前说他为什么会挨打，你们敢吗？”
高玉兰被秦湘步步紧逼，额头渗出冷汗，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后头的椅子上了。
他们当然不敢，这年头外头天天喊着严打，他们只要被公安带进公安局，不管有事儿没事儿，他们都完了。
高玉兰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了，两年没见比以前更难缠了。
“她小姨消消气。”赵前进的父亲赵红兵忙打圆场，“这事儿是她奶奶做的不对，我让她给你赔不是……”
“大叔，您这话说的不对。”秦湘调转矛头看向这个老头子，“大娘做错事儿不假，该道歉也不假，但该道歉的不光是大娘还有赵前进，而且他们道歉的对象该是我姐姐姐，而不是我。我们就偶尔过来就能碰见这样的事儿，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多少？”
秦娟抱着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秦湘看着赵红兵道，“您也是老工人了，最该明白不是我姐姐不想给你们家生儿子，而是因为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了，不让生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吗？你们心里不痛快，把气撒在我姐姐身上，你们一家三口欺负我姐姐娘俩，你们觉得很光荣吗？被人围观的时候你们脸上有光吗，还沾沾自喜，出门问问，谁家不说赵家不是东西，虐待儿媳妇虐待小孙女。”
“别说了……”
赵前进话都没说完，直接被秦洋扭着胳膊摔地上了，“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前进愤怒，扭头看秦娟，“秦娟，你就看着他们在家里撒野？”
秦娟扭头不看他们。
但她也担心三哥和妹妹真的闹出事儿来，便抹了抹眼泪道，“三哥，算了。”
秦洋眉头紧拧着，看着秦娟，问道，“娟娟，三哥问你，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你要不要离婚？”
一瞬间秦娟呆愣住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