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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人憎恨,有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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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燮与黄笼在镐京多歇息了一晚,次日就启程离开。燕国太过遥远,郑燮的钱不足以去租借马车,黄笼表示这压根不是事,于是变回为白虎,载着郑燮出发了。起初,郑燮以为黄笼会在地上跑,谁知道黄笼直飞至云端,郑燮没抓稳差点摔了下去。

    郑燮问:“虎兄,你原本是人,还是虎?还是飞虎!?”

    “你对于一个在西方遇见的,会说话,又会飞,随便就能把你打扁,还可以变成人形的白虎,真的没有自己的见解吗?”黄笼说,他感到很无语。

    “你不会真的是传说中的……神兽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神兽只是历代国君用于祭祀安民的借口,没想到你们是真的存在的啊。”

    “你对大道毫无敬畏之心!幸好你是在我面前说——唉,不过,也许就是吧。我们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维护道之平衡,我们本是没有义务保护人类。”

    “老天,虽然走错了地方,但这趟真不算白来。”

    “对对,认识一个可以帮你节省路程和路费的热心老虎。”

    “哈哈哈哈!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情报的?”

    “呃,是一个叫李阎的人告诉我。”

    “李阎,好耳熟的名字,我记得他是……等等,不就是我以前的房东吗!?”

    “看来咱们四舍五入早就是朋友了啊!”

    在飞行途中,黄笼总是在自夸自擂起来,他说自己的听力、视力、嗅觉都是人类不可想象的。并且,他声称自己能文能武,曾经扮演过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类活在这个世界里。玄武警告过他不要过度触及人间的事,但黄笼依旧不管不顾。他还说,自己原本没有名氏,黄笼是他扮演的第一个人类的化名。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自己摔下去,郑燮听得快睡着了。

    黄笼又说了一达通:“明明只需要一点点细微的改变,多一点点信任与仁爱,全天下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玄武他们不相信我说的,他们始终认为人类是野蛮的,绝情的,利益至上的。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是正确的。没有事情是注定发生的,道也不会为了一人而改变规律,他们的执念没有任何价值。说到这里啊,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若有天于这片土壤,由我之心血构造的所有国家都消失了,我也不会意外。”

    郑燮觉得黄笼讲得太快了,脑子有一点跟不上,但还是接了一句:“看来你对人类的事情很是上心。”

    黄笼却纠正郑燮:“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借用人类之事证明我的观点。我们生活在比你们更高一阶的世界里,但运作的道理是相似的。人间都可以运算出来的事件,为什么我的同伴们总不愿意去相信呢?”

    “唉,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苦恼,这句话真不假啊!”郑燮感叹。

    黄笼的飞行速度相当于现代的小轿车,还是专跑高速的那种,四天就从镐京到了燕国的涿县。

    郑燮与黄笼抵达涿县时,已过霜降,郑燮在镐京的时候就感觉越呆越冷,来了燕地便感到更加冷了,幸好他是运火者,可以通过运术维持自己的热量。

    这附近人烟稀少,黄笼和郑燮走在一条有两道车辙的泥路中,偶尔路过几匹牦牛,也看见长尾巴黑乎乎的鸟在跳来跳去,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毛白杨林,脚踩在沙石上沙沙作响。

    行走不知多久,期间黄笼一直没完没了地提出很八卦的问题。比如,郑燮怎么看待魏月诗。郑燮觉得,魏月诗与自己共患难,就像亲妹妹一般。

    黄笼又问,郑燮之前在荀府工作的时候,恋慕过荀蝶胧吗?郑燮马上否决了,说自己可不敢对主人有此等想法。

    “我去,你这人是不是有怪癖啊?不会没有喜欢过一个女的吧?”黄笼撇着嘴问。

    “你在说啥?肯定有啊,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快说来听听!”

    “我刚到莱州时,居住的游里经常会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就在我家对边楼,好像是我房东的女儿。后来过了几年呢?我不记得了,总之她突然间就不见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俩有什么接触吗?你不会就因为她好看才喜欢她吧?燮乎!你知道我对你有所期许吗,别太肤浅了!”

    “怎么可能呢!不要用这种范武子的口吻和我讲话啊!”郑燮说,“我们的接触还算多的。我每天从书院回来,都会路过她家楼下,她总会在窗口那里望着我,与我打招呼。如果碰巧她家有剩下的糕点,她定会下楼分享给我尝尝,这期间,我们就聊聊家常。”

    “你怎么像条鱼似的,天天被投喂。”

    “她离开后多年,有一回我还出现了幻觉。”

    “什么啊?”

    “那天,我前去海边散步,遇到了一位和她样貌极其相似的姑娘。不过,怎么可能是她呢?”

    “当你思念一个人,看谁都像她。”

    “是呢。”

    “不对啊,你房东不是李阎吗?她是你房东的女儿?”

    “我也不确定。你和李阎很熟吗?”

    “何止是熟啊!他倒确实有个女儿……”黄笼忽然瞪大了眼睛,顿了一会才继续说,“哈,会有这么巧的事?以后有机会见到李阎的话,我替你问问他吧。”

    “感谢你啊!”

    通过杂碎的闲聊,可以在心理上感觉路途缩短了,两者走出了树林,看见远处有一个小村落。

    “郑六瞳就会在那里吗?”郑燮说着,无意间皱起了眉头。

    “我不确定,但李阎之前查到的就是这个村。”

    郑燮心跳得很快,如果真的逮到了这个不曾相识的亲生父亲,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对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郑燮与黄笼挨家挨户地询问,居民们搬进来村子的时间,大部分人都是三代以上都在此地生活,有些居民说他们扎根了百年也许都不为过。几个男人看见郑燮与黄笼一直问东问西,形迹可疑,上前质问。两者连忙解释,自己是来找人的,男子问起那人长什么样,两者又说不上来,坏事,更加可疑了。郑燮眼看男子们准备要把自己与黄笼赶出村去,他连忙开始卖惨,说自己在寻找失散多年的老父亲,从莱州找到启阳,再到共城与镐京,好不容易打探到这里来。

    “我们村里没有丧子的老鳏夫啊。”其中一位男子回忆着,“诶,以前倒是真有个人,总会和我们说他的那些悲惨往事,什么被赶尽杀绝,妻儿都没保住之类的。”

    听到这,郑燮先是看了看黄笼,再紧张地问那位男子:“多半就是这个人,他正在哪里?”

    “他只在我们村子住了一两年左右,去年就被人带走了。”

    “您可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吗?”

    “这我就无能为力了,真不清楚。”

    “哎!线索又断了!”郑燮说。

    男子见郑燮情绪不妙,好心办坏事,说:“小伙子,加油啊,你爹这么惨,你的信念又这么坚定,你们一定能再相遇的。”

    “我——!”郑燮本想解释,又收住了嘴。

    “兄台,你知道他的名字吗?”黄笼问。

    “叫毛鼻。”男子说,“你们奔波一天也累了,要不来我家休息一会吧。”

    “这多麻烦你啊,还是算了。”黄笼嘴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微微倾斜准备动身去吃免费的午餐了。

    “不会的,我们村平时压根没有外来人,连个旅店都没有,你们能住哪儿啊。毛鼻那人也挺有意思的,总会和我们讲讲故事,以前孩子们都围着他听呢。你们要是觉得不妥的话,就讲几个故事给我们听吧。”

    “这我可最会!”黄笼说,他看见郑燮还在神情凝重地思索,就用手肘撞撞他,撇了撇头,示意他该跟上本地人的脚步了。

    经过一番寒暄,郑燮得知这位男子叫涿武,他们家前几代都无姓无氏,最近百姓立氏的风气传过来后,整个村的人遂以县名为氏。

    涿武的妻子叫做阿春,他们有一个大女儿和一个小儿子,分别叫做涿饼和涿肉。儿子涿肉跟着大老板去蓟城做生意,偶尔往家里寄点钱,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过。阿春一提到涿肉,就说他是白眼狼。

    阿春为郑燮与黄笼准备了午餐,涿饼则清理着桌子,再把午餐端出来。郑燮见了感到不好意思,自己从未被谁照顾过,于是起身帮忙,这一举动让涿饼相当诧异。

    用完午餐后,等候时间移步到下午,黄笼坐到室外的小广场上,冬天的太阳很温暖,完全不会刺人。在黄笼的身边,是围成一圈的村里人,阿春与涿武也在其中,大伙一起听他讲着过去的故事。

    春秋战国就像一场疯狂又慈爱,时而拥有至上的真诚,时而拥有极致的狠毒的戏剧。

    黄笼讲故事的角度与郑六瞳不一样,比起那些常被人们挂在口中的主人翁,他喜欢站在侧面的角度去审视过去的事;比起那些骇人的战争,他更喜欢描述一些君子的形象。

    郑燮没有参加这次活动的兴趣,因为他自己本身也饱读史书,对事物有着自己的理解,于是便独自坐在涿武家的简易炉火旁边取暖。

    “柴火就要烧光,明天又要去砍了。”涿饼说。

    “明天就由我去吧,算是感谢你们家今天收留了我们。”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不拒绝了。”涿饼笑着说,“你待人总是很宽厚。”

    “不敢不敢。”

    “我听说,你是毛鼻的儿子?”涿饼坐到了郑燮的身旁。

    “嗯……”

    “毛鼻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知道好多国家的事情。”涿饼说,把手靠近炉火,“他说了我才知道,以前这片土地原来有这么多国家吗?那些失去国家的人,他们会伤心吗?哎,要是我也可以离开这个村子,去外边看看多好呀!”

    “这样的想法很好啊,虽然外边的世界危机重重,但总有美好的一面。”

    “谢谢你。但我应该没有办法去实现我的愿望了吧……”

    郑燮没有问为何,他心里也多半有数了,静静地在等待涿饼的发言。

    “我以前嫁过一次人,但对方把我休了。因为他准备搬去其他大县住了,在那里他会另娶新的妻子,带着我只会拖累他的脚步。那天我哭了好久,爹和娘都在骂我不争气,到现在都像一把刀子刺在我的心头。”

    “唉……”

    “抱歉,听这些对你也无益。”

    “没事的,人都需要倾诉的嘛。我就是想到,我的母亲把我带大,她当时肯定也是遭受到了父亲的抛弃吧。”

    “原来毛鼻弃你们而去了?那也太糟糕了,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

    “有的人恨,有的人爱,人不都这样吗?”

    “那……你的母亲,在你成年之前,她一直靠自己生存着?”

    “是的,早期还有家族保护她,后来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你的母亲真是一位伟大的人。”

    “她的确是我心中最伟岸之人。”

    虽然只是与郑燮讲述了三言两句,但一股力量滋生在涿饼心头,在她精神上深深刻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郑燮与黄笼去附近的树林里伐木,商量起该去往何方。

    “之前石氏和我说过,郑六瞳还可能去了越国。”郑燮说。

    “那他还和你说,郑六瞳去镐京了,问题是他根本没来过!”

    “莫非,石氏不想我找到他,于是胡说了两个地方?”

    “那么就可以把越国排除掉了。既然去年他需要转移,就代表此地已经不安全。若从燕国去越国,纵穿半个齐朝,嫌被刺杀的机会还不够多吗?这样想的话,从燕国逃走,最近的就是赵国了。”

    “只能去赵国碰碰运气。去镐京时,我运气好碰到你了,赵国这么大,又不知道要呆多久了。”

    “可以先去邯郸探探风口,信息量流动最多的地方永远都是国都。”

    帮涿武家砍完木材送回去后,郑燮与黄笼准备上路了,道别时,却没见着涿饼的身影。

    郑燮与黄笼走回到村旁边的树林里,郑燮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因之前被白衣大汉们偷袭过很多回,他戒备得拔出了剑。这个季节草木皆数凋零,人很难躲藏,对方定是使用了某种法术得以隐形。

    黄笼开始还没注意到,估计是因为对方太过弱小。黄笼特意用鼻子闻了闻,很快就捕捉到了隐身人的位置,接着用脚扫出一片沙土,让对方显形出来。

    “咳咳!”涿饼出现了,她身后背着一袋小包裹,腰边挂着一个小桶和一个小锅,一副准备远行的模样。

    “涿饼?怎么是你?你还会隐形术?”郑燮没有收回剑,而是保持了怀疑。

    “你们肯定是要去那种大县吧?”涿饼解释道,“我不想再在村子呆了,请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

    “可是,你直接和我们说一声不就好了,为何要隐形呢?”郑燮说着,这才收回了剑。

    “我怕你们不同意,然后劝我留在村子里。”涿饼说。

    郑燮和黄笼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由郑燮开口:“既然你已经站在这里了,想必你已经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吧。以后会遇到什么困难,你有办法去面对它吗?”

    “我不确定……”

    “如果继续往前的话,就没有回头路了。”郑燮说。

    “走吧,人都是会死的!”涿饼坚定地说。

    “那我们就当送你个顺水人情。不过你要记住,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们这样帮助你。”黄笼说。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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