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与非人的哲思
赵子墨发誓，自己听见被子里传来的低沉嘶吼声时整个人绝对是是凌乱的。
真的尸变了，就在自己眼前，刚刚救下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尸变了。
他甚至都不敢掀开被子去看里面的周朝是个什么样子，他甚至都希望是自己幻听，周朝只是在发抖，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是，从被窝里伸出的那只手却做不了假。
真的尸变了。
鲁珂发誓这绝对是自己起床最快的一次，衣服都还没穿的他在惊慌之中就一脚踩空摔下了床。
周朝真尸变了？这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他也顾不上穿好衣服遮住自己的小肚腩，现在寝室里尸变了一个同学，这才是让他最害怕的事情。
“弄死他呀！”鲁珂扒拉着赵子墨赵子墨的手臂，低声吼道:“他尸变了！”
众人看向鲁珂。眼神中尽是惊讶。
“看我干什么我尸变了吗？周朝尸变了，你们快弄死他呀！”
此时的周朝呜咽着爬起身，他的自主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能听见鲁珂的声音：“我没有尸变……呜……”
自己的声音低沉，说话时就像嗓子里塞了刀片一般作痛，周朝摇了摇头，脑袋也隐隐作痛，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尸变。
“周朝，你的眼睛……”
听到唐衡的话，周朝抬起酸痛的手臂，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睛。
血，渐渐模糊了视线。
周朝的眼睛被眼窝中渗出的血液模糊，与此同时，他的七窍也在缓缓流血。
“我……我真尸变了？”
周朝呢喃着，心跳瞬息剧烈狂跳。
不可能啊，我没有被丧尸咬到啊？
难道是那小飞虫？
他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好难受。
周朝忍着全身的不适，缓慢地摸下了床，众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周朝。
“放心……我不拖累你们。”周朝看见了众人脸上的防备，勉强扯出一点微笑，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却变得有些许的乌青色，就像是大病一场的老人：“我自己解决我自己，嘿……别用斧头和棒球棍，我想体面一点，你们弄的那样子太惨了……嗬……”
他向阳台走去，一步三晃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摔倒在地上，但是周朝很坚强，扛着全身的痛楚走到阳台上，愣是一声不吭。
众人跟着他，来到阳台门处。
他努力地用双臂将自己撑起，扭身背对着坐到阳台的护栏上，看了一眼楼下，吞咽了一口唾沫，缩了缩脖子。
他说实话是有点恐高的，上次妹妹拉着自己要坐摩天轮都被自己拒绝了。
估计以后是没机会跟妹妹坐摩天轮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
旁边宿舍阳台上，一个男生正点燃了烟往自己的嘴里塞，看见周朝走出来，正想跟周朝打招呼，却看见这家伙一屁股坐在了护栏上。
“兄弟！等等等等，危险的！快下来！”
周朝扭头看向点烟的同学，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道：“我尸变了。”
那男生被周朝的模样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尸……尸变？”
随即冲进宿舍，说了些什么，那间宿舍就轰动了起来。
周朝转过头，苦笑着，看向站在人堆前的赵子墨和蹇向晚：“嗬……嗓子好疼，你们说，我还是人吗？”
“还是，放心吧。”
蹇向晚回应道，他的手一直搭在腰间的斧柄之上，从未放下去过。
“我可不想变成恶心的丧尸……哈哈……咳咳，只可惜，我还想多活一会呢。”
“好不容易从没死在丧尸爆发的时候，没想到被小飞虫整的尸变了……哈哈，真是可笑。”
男生们涌了进来，所有人都被叫到了这里，他们默默盯着周朝的样子，一时之间整间宿舍竟只能听见周朝粗粗的喘息声。
周朝没有管人们的眼光，自顾自地说着：“我死就死了，没什么可叹息的，就是……呕！”
话还没说完，他的腹中一阵痉挛，吐出来的血中居然带有几片肉色的肉块。
“看来是快了。”周朝抹了抹嘴角的血，他也看见了自己身上的那几块肉块，应该是内脏吧？他并不确定，只是继续说道：“我妹在承阳一中，周夕，高三，十一班……”
周朝的眼睛突然有了色彩，就像是说到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样：“如果有机会，请帮我照顾一下夕夕，如果她还活着……肯定活着……哈。”
赵子墨和蹇向晚看着周朝的眼神，此时周朝是看他俩的，知道周朝的意思，赵子墨便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如果有机会，我们帮你照顾你妹。”
在周朝的眼中，赵子墨和蹇向晚才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人，自然将这件事托付给了这二位。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啊……给你们增加负担……哈哈……”
周朝捂着心脏，心脏这时候跳动的厉害，全身的痛楚也愈加明显：“来不及了，我想我的时间到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说，我还是人吗？”
周朝最担心的问题永远是自己还算不算人类，还算不算面前这群刚认识不久的同学们的一份子。
鲁珂想说些什么，被站在一旁的唐衡撞了一下肩膀，他略带愤怒的眼神很快在唐衡眼神中的凶狠对撞下消失干净。
“你敢在这时候放屁，老子弄死你，你信不信？”
唐衡用只有鲁珂能听清楚的音量低沉地说道。
鲁珂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憋住了想说的话。
“你是人，放心吧。”
赵子墨回应道。
“该死的末日，早点结束吧。”
周朝垂着头，呢喃着，一头倒了下去。
几秒之后，楼下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若是仔细听，就会听见落地声之前还有微不可查的碎裂声。
夜，凄冷如水。
赵子墨呆住。
周朝在最后的时候那一抹笑容，深深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周朝走了，为了不让他们难办，为了保留自己作为人的最后尊严和体面，他选择了自杀。
该死！该死！该死的末日！
“艹！”
赵子墨大吼了一声，这一声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各外突兀，甚至远处的第三层女生宿舍都亮起了灯，几道人影站在阳台上观望着男生宿舍的情况。、
到现在，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还没有交流过，一是距离太远，二是也没人会摩斯密码之类。
同时，也引来了丧尸的围聚。
蹇向晚则是长叹一声，眉眼低垂，将宿舍门关上，摆摆手让众人退出寝室。
男生们退出了寝室，虽说宿舍门都还开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回宿舍。
周朝的死，给这群懵懂的大学生上了一课。
他们沉默着，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道，一片寂静。
“周朝为了不拖累我们，结束了自己。”蹇向晚打破了楼道的死寂，他的手终于从斧柄上放了下来：“我们要活下去，在这个操蛋的末日里。”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丧尸了，请杀了我，如果下不去手，我自己解决我自己。”
“我们要赶紧将这栋宿舍楼清理干净，还有很多绝望的幸存者等着救援，我们既然有能力，就不应该只顾自身吃饱喝好，我们应该救援自己的同族，趁他们还没有被那些操蛋的丧尸吃掉之前。”
蹇向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挽救的是人类文明。”
赵子墨低垂着脑袋，拳攥的很紧。
该死的末日！
夺去了那么多人的生命！
楼道里的男生也被蹇向晚感染了，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光芒就是蹇向晚想看到的。
鲁珂则是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关系，蹇向晚只需要让鲁珂不再试图分裂这个团体就行，至于出不出力，他也没指望着鲁珂能出什么力。
“回去吧，明早我们给你们教怎么制作护具，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要清理完这栋楼里所有的丧尸，救出所有的幸存者。”
众人沉默着散去。
关上了宿舍门，蹇向晚长长吐出一口气，卸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蹇向晚，如果我也尸变了，你会干掉我吗？”
赵子墨冷不丁地问道。
他看蹇向晚对周朝的死没有太大的表现，不由问道。
“你尸变了？想知道吗？”
蹇向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就变成了了然。
“当然。”
“要是你尸变了……哼，那我就让你咬我一口，这样我也尸变。”蹇向晚慢慢地说着，似乎在说着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只希望咱们永远不分开，这不是咱们小时候约定的吗？”
夜，不尽的漆黑和让人窒息的丧尸嘶吼声黏结在一起，让还活着的人们难以入眠。
如果还能活着的话，蹇向晚暗暗想着，关了灯，让这间宿舍重新融合进夜中，不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