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氏兄弟

    沈鹤之坚持让苏献参加比试大会，他也不负沈鹤之的期望，突出重围，顺利进入了决赛。当时进入决赛的两个人，除了苏献之外，另一个是綦州文氏长子，文嵩。

    文家在江湖上风评一直不佳，传闻其行事风格多变，出手毒辣。而文嵩自小闭关修行，性格冷烈狡猾，喜争强好胜，颇有心计。

    两人对打几个回合，一直分不出胜负，但明显能看出文嵩稍显吃力。就在苏献以为自己快要在这比试大会上夺得第一的称号时，文嵩要求稍作休憩，暂停比试。

    文嵩身后的下人不知给他说了什么，他便大摇大摆朝着石台上的几位仙长处走去，大声道出苏献并非沈家直系弟子，更未听说过是什么长老，要求麓山的几位仙长对苏献的身份进行核实。如果确实不是，应该取消他比试的资格。

    决赛之时前去麓山的修真宗门世家几乎全员到场，也不知道是不是文嵩搞得鬼，人群中好些修士开始支持文嵩，说身份不纯的人本就不应来参加，这些不是历来恪守的规矩吗，难道要违背老祖宗的要求？

    而且那支持之声越来越大……那些人都说，一个家仆还来凑什么热闹，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么？想要得第一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命里不带就不要妄想！种种诸如此类难听的话传进苏献的耳朵，让他在比试场上窘迫得几乎要眩晕。

    人呐，就是不该痴心妄想。

    其实百年前，麓山比试是曾经几位来自不同宗门的长老一起创办的，他们走出各自宗门，会聚于麓山之上，他们一起修行，时常切磋，后来想到不如三年举办一次比试，来看看各自的宗门之中谁修为更甚。

    而他们的确只是邀请宗门世家的直系弟子和长老，对于外来的散修，一律没有资格。他们的初衷只是，宗门间切磋互补，取长补短，从而一同精进，也防止外来人员心怀不轨，窃取修炼秘籍。但随着修真宗门的不断发展壮大，这麓山比试逐渐成了天下最大型的比试大会了，好多了为了参加这比试，只能率先拜入宗门世家之列。

    沈鹤之上前申辩，说这些规定并未成文，不可较真，况且苏献虽未拜入沈家成为直系弟子，但从小到大都在沈氏修行，连许多功夫都是沈老宗主亲传，其身份早就胜过了直系弟子。

    几位仙长觉得，此人修为尚高，是个不错的苗子，若是能脱颖而出，以后必定能够驰骋四方，但眼下文嵩如此一闹，好像确实有些败坏了规矩。

    麓山的仙长左右为难，踌躇不定，最终还是觉得依照仙祖的规定而行，于是取消了苏献的资格。而苏献的资格一旦被取消，文嵩自然而然就成了那届比试的第一。

    事已至此，几乎已成定局，沈鹤之无法再争取，只得默认。

    当年綦州文氏成了最大的赢家，而苏献在各家口水之中灰头土脸地跟着沈鹤之，打道回府。

    回去之后，苏献无颜面对沈氏的众位长老，看见沈临渊更是躲躲闪闪，不愿与之面对。这事对他影响极大，他在心里甚至钻起了牛角尖，觉得当时沈鹤之替他争取得不够，说不定要是再努力一下……他或许可以拿下那个天下第一。

    时间一久，那个所谓天下第一失之交臂的落差感，在苏献心中愈发强烈，以至于这种牛角尖就变成了心底深深的怨恨。

    他心里觉得，是沈鹤之屈服于了现实的东西，虽然他在沈家与众人对抗，但面对外来的敌意时，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这个家仆的卑微身份。

    也许，他也只认为自己是一个家仆而已！他们所有人在心底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家仆看待而已！！苏献这样想。

    三兄弟之间的沟壑愈发深厚起来。直到沈临渊的婚事将近，积郁下来的矛盾才爆发了出来。

    沈临渊现在的刘氏并非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刘氏之前，沈临渊娶过一个叫林子潋的姑娘。

    林子潋，沈氏门下弟子林萧之女。林萧十岁拜入沈氏，后娶妻生子，所以林子潋从小就长在沈家，与三兄弟亲如兄妹。

    林子潋小的时候就生得一副出水芙蓉般的模样，温柔得犹如波光潋滟，一双凤眸让人忍不住怜惜。本就生得不凡，在加之性格活泼，时常与三兄弟玩在一起，难免让三人生出爱慕之情。

    但年纪尚小时，三兄弟对林子潋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但久而久之，三兄弟发现，他们对林子潋的感情并非简单的亲情。

    那个时候，沈鹤之作为三人中老大，性格较另外两人更主动，他时常毫不遮掩地对林子潋好，所以在林子潋的心中，沈鹤之早就占有一席之地。虽未表明，但大家都看得出来。

    沈临渊同样喜欢林子潋，但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也喜欢她的时候，便直接想要放弃，很多东西，他都不想去和兄长争，他只想做好兄长未来的左膀右臂。所以他只是默默地暗恋。

    而苏献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更是将自己的心意深深埋在心底，从未表现出来，甚至对林子潋的好都会找各种理由去掩饰和遮挡。比如明明是自己亲手做给林子潋的糕点，却说是沈鹤之安排自己做了送来的。

    这一点，是同沈鹤之完全不同的。

    他们不主动去争取，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兄长为了沈家的和谐，一个则是因为自己内心的卑微。

    但发生了麓山事件之后，沈临渊觉得许多事情都无法与兄长达成一致，也觉得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兄长及苏献，况且他本就无心宗门的地位，所以，他决定渐渐淡出沈家的宗门事务。

    曾经兄弟三人立下的誓言终究抵不过这些隔阂与嫌隙，就如同往日的暖风，随之而散了。

    沈老宗主听闻如此，既然沈临渊无心宗门之事，也到了结婚娶亲的年纪，于是准备给他安排一门亲事，也让他有个寄托。

    沈临渊执拗不过，便同意了。但谁也没想到，沈老宗主决定让沈临渊娶亲的人，竟是林子潋。

    林子潋的父亲林萧一生受沈老宗主帮助，对于他的话，林萧绝不会多说一句，就算自己女儿早有心意于沈鹤之。

    父命难违，林子潋只得将希望寄托到沈鹤之身上。沈而鹤之听闻之后气盛不已，气冲冲冲到沈老宗主跟前，阐明了自己对林子潋的心意，但他却看到了沈老宗主几乎哀求的神情：“你都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愿意在娶亲上满足一下临渊的心愿？”

    沈鹤之一听，惊诧半晌：“什么？难道弟弟他也……”沈临渊隐藏得很好，沈鹤之当然看不出来。

    “他为了你放弃了许多，现在他只想远离繁杂，若是能圆了他心中所想，也好了却我这个做父亲的亏欠。”

    沈鹤之的确是得到了太多，无论是从小到大父亲的爱护，还是各大长老的追捧，抑或是其他宗门对他的敬重，他作为兄长，都比沈临渊得到的多得多，甚至现在他稳坐的宗主之位，都离不开沈临渊的一路辅佐。

    沈临渊从来都是他身后默默支持他的、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心的，弟弟。这一点，又与苏献是有所不同的。

    沈鹤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沈临渊都在强烈地克制自己对林子潋的喜欢，而这个原因，全是因为自己，自己却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弟弟的一点点情绪。

    沈鹤之的眼神终于放下那一丝过分的欲望，他面色灰然回去了。

    当晚他本来约了林子潋在校场后的树林里告诉她结果的，但他后来根本没去。林子潋等了他一晚上，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看见了苏献。

    她一夜未睡，整个人都近乎虚脱，苏献背着她往回处走，路上一直在她耳边悄声说，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放弃一切带她离开这里。但此时的林子潋根本无心听进苏献的话，便昏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晌午的时候，林子潋醒了，身边坐着沈临渊。他特地熬了粥，喂了她吃，淡声道：“其实你不想嫁我，我是知道的。我已经向父亲……”

    “我愿意。”

    林子潋接过沈临渊手上的白玉瓷碗，落下眼帘，慢慢吃起来，只留下了沈临渊瞪圆的眼眸。

    最后林子潋嫁给了沈临渊。

    林子潋那日对苏献的冷漠，让苏献更加心灰意冷。他对沈家的最后一丝温存与希望都消失了。他同样怨恨沈鹤之，怨他辜负了林子潋，他也怨恨沈临渊，恨他夺人所爱。

    于是在一个深夜，他偷偷跑出了沈家，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一无是处、卑微无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