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私权
苏复并没有在莫知礼二人脸上找到半点不自然的痕迹。
心中对二人感观稍稍拉回些的同时，心中却是有点沉了下来。
有杨袭虎和萧束楚这两年年轻一辈中，堪称绝顶的天才在，苏复哪怕不去刻意了解，也知晓了一些宗师之事。
初入宗师到二境宗师，这中间的路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资源。
尤其是外家宗师，每往前一步都花费巨大。
这也就是普通人中，难出外家高手的原因所在，而这，也是多数大家族培养子弟时优先考虑的一条路。
因为外家这条路，资源充沛的情况下，的确比内家这条路走得更快，更有可能走入宗师第三境。
“死了。”
苏复平静地吐出两字，却让莫知礼和冀观尘面色很是复杂了起来。
二人看着苏复，怎么也想不到，他有能力杀死一个二境宗师。
沉默许久以后，莫知礼低叹一声，直直地看着苏复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那些血煞军逃离的路上，做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
“我们就算不说，你也会去查吧？”
苏复用沉默以示回答。
看着苏复那副半步不退的模样，莫知礼和冀观尘退让了。
二人压抑着声音继续说道：“这些血煞军离开军营之后，朝着西边而去。”
“但他们却绕了路，将宁安城往西方向，所有扩建的官道节点所留之物全部毁去。”
“最后被我二人全部击杀于界碑之内。”
这就是二人对苏复的回答，亦是他们能说的唯一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那些节点里面有什么东西，二人不会傻到将这些东西放进自己的脑海，二人也没有提镇西军将士的存在。
大周如今的强盛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在，所以他们不希望宁海府这把火，会成为大周衰落的原因所在。
镇西军不能碰，就像当初江南府生乱之时，政事堂所有大公对启明皇帝逼宫那样。
权争需要有度！
苏复等不来莫知礼二人的下言，自是领会到了他们的意思。
轻出一口气，脸上又挂上了那半谄媚的讨好模样。
“莫先生，冀师傅，如今宁海府事平，外面也没那么多危险了。”
“二位若是在府内待得闷了，大可以到处走走。”
“不必在意我的安危。”
莫知礼和冀观尘点头后转身，只在跨出门槛之时，冀观尘微微停顿，出言道：“苏大人不再是当初政事堂前懦懦难言的彷徨子了呢。”
“承着萧家名的你，也希望能继萧丞相之德。”
“天下为重！”
苏复没有说话，看着二人远去。
他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这些人的，包括萧立渊。
在他们的心中，第一重要的便是天下安定，随即便是共尊皇权，个人荣辱与生死，在“国家”这两个字前好像都算不得什么。
二人很清楚朝廷对宁海府的态度。
所以他们愿意借着与宁定方的那点交情所在，为其保驾护航，直至宁定方将这些世家豪族的私兵全部屠戮一空。
唯有宁定方出手，这些宁海府的百姓方才不会心有芥蒂。
唯有宁定方身死，朝廷才占据大义，可以对宁海府肆意施为，让宁海府彻底归心于大周。
苏复看得很清楚，他一个萧家赘婿，怎么值得朝廷让两个二境宗师相护。
不就是借着他苏复还有萧家的名头，将早已谋划好的事实现吗？
哪怕死去的那个人，是他们当年生死相托的故友，哪怕宁定方他对大周有泼天之功！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我可不会像定方侯那么傻，眼前放个诱饵就真的咬着不管不顾了。”
“我……还有孩子呢，我还要生十个八个的孩子呢！”
……
十日之后，苏复坐在好似被当成菩萨一样供着的丰京银行据点内，浑身不自在的听完那些账房先生对丰京银行内的问题叙述。
虽然早有所料，但对这种缺乏监管的先进金融理念带来的危害还是心有余悸。
别看宁海府内百姓不多，更是大周七府之地中，最为贫瘠的一个地方。
但银行推行之后，整个宁海府地区，吸纳的银钱也超过了一亿两。
苏复在这些账本的存根之上，看到最多的不是什么大额银钱往来，最多的是什么一两三钱，五两七钱……这种小额的，却出现的很是频繁的数字。
“来了宁海府，大家也算开眼界了，以后回去了，或者去其它地方了，应该知道怎么榨干老百姓兜里的最后一文银子了吧？”
“不，不敢！”在堂下只敢半边屁股坐着的账房先生们纷纷摆手，略带惊恐地拒绝着。
眼前这位苏大人，手段之狠辣，在江南府的时候他们就见识过了。
如今来到这宁海府，更是将这种印象加深了无数倍。
那宁海府的世家与官员，行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他们看着都汗毛倒竖，又怎么有胆子模仿呢？
苏复冷哼一声，这宁海府的世家之属，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碎尸万段的玩意。
朝廷推行这银行，本意就是为了聚集民间之财，修整官道以连通天下，方便老百姓出行的同时，推进商业繁荣和政治清明之策。
可在这宁海府，完全变成了世家之人与官府勾结，用来榨取老百姓血汗的卑劣手段。
整个宁海府，所有的关键行业，如粮油米面，如盐铁布匹之类，都被世家之人所掌控，他们竟然不收银钱，要求所有买卖都以银行兑票为交易方式。
而这宁海府内大小官衙，还为这种敛财方式背书，连收税都要求必须用银行兑票。
最开始的时候，许多对官府和世家之人失去信任的百姓的确是没有理会，可随后他们务工的工钱，入城卖东西，找郎中看病买药……都只能以银行兑票支付。
而想要将兑票取现，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僵持数月后，最后还是以宁海府百姓的屈服而结束。
而正是如此……这些人才大肆私制兑票，将所有现银全部瓜分，至苏复来宁海府内，其米价已经涨了近五倍。
而那封送到丰京中的万民书，也正是因为这种不计后果的剥削下，才引起了百姓的反抗，才让这宁海府的世家豪族，一应大小官员彻底失了民心。
所有的百姓在自己人的“规训”下，终于对“外人”也不再排斥。
将希望寄托在大周朝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