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游灵
杨二郎的心，刚刚在黑暗中漂浮时，充满了绝望。他感觉孤独无助，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是要孤零零活在无边黑夜里，从亘古到未来，连死亡都是一种奢望。
当他感受到哮天的爪子，又拉到依斯雅的手，直至被依斯雅轻轻抱在怀里，才有久违的温暖重返心头。
但依斯雅在他耳边，呢喃着告诉他这里是鬼界，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听说过鬼界，哮天给他做过讲解，说鬼界没有时间概念，最可怕的就是永劫地狱。
除此之外，杨二郎并不知道鬼界有什么可怕之处。但是听闻自己身处鬼界，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全身，他不由得紧紧抱住依斯雅，浑身战栗起来。
“不怕，不怕。”
依斯雅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在他耳边喃喃轻语。
“鬼界？”杨二郎开口说话，发现口唇虽动、声带摩擦，但产生的声音一离开唇边，就好像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依斯雅？”他更慌了。
依斯雅感觉到他想说话，嘴唇贴着他柔声道：“你想跟我说话吗？你得像我这样，用嘴唇碰触我的耳朵，靠振动才能把声音传过来。”
说完，她把头颈转开，将左耳冲向杨二郎。
杨二郎轻轻探头，双唇搭上依斯雅柔软温暖的耳廓，又怕震到她，轻声问道：“我们，是死了吗？”
依斯雅笑了一下，摆头用面颊拨转杨二郎的头，重新贴在他耳朵上说：“没有。是哮天的三昧真火烧穿了结界，我们穿越到鬼界来了。”
两人就这样耳鬓厮磨，交颈而谈。
“我们没死？那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心音，也听不到哮天？”
“你是凡人，到了鬼界，你身上的灵力统统消失，所以你听不到别人心音，也控制不了丝带。”
“我们到鬼界多久了？我感觉已经过了几辈子似的。”
“我也不知道。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个凡人，在鬼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我们会饿吗？我们会不会饿死在鬼界，成为真正的鬼？”
“不知道啊。从来没有人活着进入鬼界的。就算死了，我们的躯体在鬼界也算是异类。”
杨二郎想了想，又问：“会有人，不是，会有鬼发现咱们吗？”
“不好说。鬼界没有时间概念，空间形式也与凡间不同。我们虽然在地球内部，但鬼界疆域却大如宇宙，不只与人间，就是与仙界、魔界也都相通。我们就像两个飘在浩渺太空里的人类，就是有鬼想找我们，也很难找到。”
依斯雅说完，又将脸扭过去，耳朵贴住杨二郎的嘴唇，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杨二郎却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笑了一声。
依斯雅也忍不住笑，转回来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杨二郎其实在想，如果能这样跟依斯雅抱在一起，相濡以沫，就永远飘在黑暗中，也不枉是一桩幸事。
当然，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跟依斯雅抱得久了，又极尽亲密地说了这么会儿话，他恐惧之心慢慢消除。尤其是依斯雅刚刚那段话说得极长，柔软双唇在他耳上蠕动，他心中的男女之念不知不觉被勾了上来。
依斯雅见他不说话，只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也感应到杨二郎身体的细微变化，不由得一阵娇羞，将粉脸离开杨二郎面颊，双手松了松。
杨二郎觉得尴尬，拼命想压制住那些心猿意马，却哪里压制得住，只觉得一颗心咚咚乱跳，眼看就要跳出胸膛。
突然，依斯雅又贴上来，在他耳边说：“游灵！”
杨二郎一惊，扭头张望，只见一个发散着幽蓝微茫的人形缓缓飘了过来。那游灵看起来像是个人，却薄如纸片，身形扭曲。
等游灵飘得近了，杨二郎看出那是一个女鬼，披头散发，尖鼻深目，右手拎着一截断肢，赫然就是她消失的左臂。
女鬼双目无神，嘴里喋喋不休。虽然杨二郎和依斯雅的声音在鬼冥空间传不出去，游灵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楚，只是那声音十分凄厉。随着她走近，杨二郎听她一直在恶毒诅咒什么人。
见女鬼笔直朝他们飘来，杨二郎吓得涩涩发抖，但还是不忘安慰依斯雅，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保护你！”
依斯雅吃吃笑道：“你别怕才是真的，看你抖成什么样了？我不怕，我们有哮天呢！”
话刚说完，在女鬼和他们二人之间突然映出哮天的身形。此时的哮天身材高大，俨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狻猊，狮头龙角，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白色光芒，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游灵，张口喷出一个火球。
哮天显然没想伤害女鬼，火球喷出不远就立即消散。
女鬼被吓得不轻，“嗷”地一声尖叫，手里的残肢被丢到一边。她慌乱地扑上去抢回残肢，哀嚎着逃窜开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借着哮天身上的白芒，杨二郎看见那架没有螺旋桨的直升机就漂浮在不远的地方，詹福海和李摇旗一人抱着一只起落架，正惊恐地望着哮天。
哮天瞪了詹福海一眼，又看看杨二郎和依斯雅，似乎咧嘴笑了笑，摇头摆尾又变成萨摩耶的狗模样，白芒消失，周围又重新被黑暗笼罩。
杨二郎冲哮天的方向喊了两声：“哮天！哮天！你能听见我吗？”
他的声音没传出去。
依斯雅在他耳边说：“哮天能听见你的心音。”
“它的灵力还在？”杨二郎又惊又喜，趴在依斯雅耳边说。
“当然，哮天是仙界灵宠，跟咱们不一样啊！”
杨二郎心中腾起巨大希望，喜不自胜，心里想道：“好哮天！乖哮天！”
突然又想到自己刚才对依斯雅动的歪心思，肯定被哮天这个家伙都听了去，日后不一定怎么笑话他这个主人呢！
“你在想什么？”依斯雅问。
“啊，没什么。我在想，哮天为什么不救我们出去呢？”
说完，他侧过头，等依斯雅答话。
“哮天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它也不敢离开我们，怕一旦分开，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杨二郎一想也是。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困在这里吗？”
“我们很幸运，刚好被方才那个游灵遇到。希望她回去跟巡逻队报告，能有鬼差来捉我们。”
“能吗？”
“但愿能。”
话音未落，杨二郎就看见远远的一队红灯笼忽忽悠悠向这边飘来。
这就是鬼界的时间，瞬间可以是永恒，反过来，久远也可能是一瞬间。跌跌撞撞的女鬼不知用了多久才找到巡逻队，却在杨二郎一眨眼的时间，接到报警的鬼差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