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诞生
01
你是个笨蛋咒灵。
02
一睁眼，你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试图回忆发生了什么，但是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阻拦了你的思绪，根本碰不到里面的记忆。
没办法，你只能望着来去匆匆的人群发呆，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冰凉的小雨落到衣领里，你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明天说不定会感冒。
可你忘记了。
你明明是个咒灵呀。
咒灵是不会感冒的。
03
你坐了好几天，没有一个人发现你。
这很正常，毕竟你是咒灵，普通人类是不可能看见你的；而你在的这片区域又太偏僻了，根本没有咒术师经过。
被雨淋湿又风干的头发毛毛躁躁的，刺在脖子上很不舒服。
“好难受。”
你说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04
幸运的是，同为咒灵的富士山发现了你，并且把你带回了它们的大本营。
为什么说是富士山呢？
因为它的头上真的顶了一座富士山。
挺神奇的。
富士山把你带回聚集点，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
“我带回来一个特级同伴！”
火、火山喷发了！
你瞳孔地震。
05
大家全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和你说话，但是你只是安静地看着它们。
富士山猜测你比较警惕，推开大家把你独自带到一边去。它认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你的，所以你一定对它有某种程度的信任。
“你是因为什么诞生的咒灵？”
“………”
“你对这个被人类占据的世界有什么想法？”
“………”
“我们一起创造只有咒灵的世界吧！”
“………”
“你在听我说话吗？”
“………”
富士山沉默了。
富士山放弃了。
富士山再次深吸一口气，崩溃大喊。
“真人——”
“她好像是个笨蛋啊！”
06
你是个笨蛋咒灵。
再次申明。
你真的是个笨蛋咒灵。
只知道呆呆地望着它们，就连那个补丁脸的咒灵凑到你面前了都没反应，像一具失灵的提线木偶。
“嗯，的确没反应呢。”
被叫做真人的咒灵仔细观察着你，然后抬手摸了下你的手臂。
“是咒灵没错，为什么会这样？”
富士山气恼地大吐苦水：“她根本不回应啊。”
07
“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说，只会盯着我！”
“不会是形成咒灵的过程中伤到脑子变成笨蛋了吧？”
“有可能！”
好笨啊。
我只是懒得跟你们说话而已。
你鄙视地看着它们。
富士山发现你的眼神，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
“真人！她在鄙视我们！”
“啊？笨蛋也会鄙视吗？”
08
特级咒灵们嘀嘀咕咕地商量该把你怎么办。
小团体里面唯一的诅咒师慢悠悠地走过来，弯腰凝视你，半晌后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
然后转身离开了，那缕怪异的刘海像马尾巴似的在空中甩了一圈。
“把她丢出去吧。”
“让高专那群人发现她，有奇效。”
09
然后你就被丢出去了。
10
这群家伙。
一点也没有同伴爱！
虽然你并没有把它们当同伴啦。
11
即使是把你丢出去了，它们也在暗中观察你。
一天，两天，五天。
你始终坐在被丢弃的那个角落，一动不动，哪怕有人类从你身上踩过也无动于衷。
富士山看得火冒三丈：“笨蛋！杀掉那些人类啊！”
真人安慰它：“笨蛋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唯一有点心软的森林咒灵看不过去了。
“。吧来回带她把是还”
“不行啊花御，夏油说要让高专那群人看见她的。”
12
但是又过了几天，还是无事发生。
咒灵们忍受不了一直蹲守你的无聊了，讨论过后一致决定悄悄溜走。
老实咒灵花御本来想留下来看着你，被补丁脸和富士山一人一边强行拽着离开了。
“不要管她啦！”
“笨蛋是没有前途的，大概会很快被祓除！”
12
你其实听得见它们讨论的所有内容，这是你诞生以来就有的特殊能力。
最后被它们评价为笨蛋的时候，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
你的确是个笨蛋。
13
所以笨蛋咒灵为什么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难道是笨蛋们集合起来的怨念？
14
又是一个下雨天。
你蹲坐在街巷的角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15
鞋底踩踏水洼的声音逐渐朝你靠近。
你提不起兴致去看，因为这个声音你听得太多了，所有经过你身边的人类都会带来这个声音。
奇怪的是，声音在你附近停下了。
随后。
那双鞋停在了你面前。
雨水顺着你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落，睫毛都是湿漉漉的，视线稍稍有点模糊。
你抹掉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去。
16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快要触碰到来人雪白的头发时又被无形的壁垒拦在外面，只能顺着那层看不见的防护往下流淌。
他摘下墨镜。
透澈的苍蓝色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你。
17
那一瞬间。
枯萎的枝干开出了绮丽的花，雨蝶抖着翅膀从冬夜飞向春日。就连灵魂也变得轻盈起来，仿佛被抚平所有沉疴。
整个世界灌溉出明亮的色彩。
18
爬满苔藓的旧墙，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那条又深又长的小巷。
你全都看不见了。
只看得见那双容纳万物的苍穹之眸。
仿佛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情感包裹着，所以哪怕他神色冷淡，都让你舍不得挪开眼睛。
19
忽然，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纤长细密的睫毛半阖着，像极了白鸽柔顺的羽毛。
“真顽强啊。”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意。
“你就这么怕死么。”
“即使变成咒灵也要活下去？”
20
……咦？
你愣愣地看着他。
21
尚未来临的春日凋零在这场新雨里。
欢欣瞬间褪去，余下一地空白。
22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诞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但是有一点你无比确定。
你绝对不是因为怕死才变成咒灵的。
23
你根本不怕死。
就算被祓除也无所谓。
他怎么能断定你是因为怕死才变成咒灵的呢？
24
你仰起头，眼睛大大睁着。
什么话都说不出，却莫名觉得委屈，扑簌扑簌直掉眼泪。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你。
25
眼眶开始发热，你看见了他身体周围缠绕的浓厚咒力，才发现他是其实个强大的咒术师，随便动动手就能把你捏死。
看见咒术师都不赶紧跑。
还敢盯着他哭。
你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26
忽然，他蹲下身。
你以为自己要死了，懒得反抗。
结果他居然手法粗暴地抹掉了你的眼泪，
27
哇！
他在帮你擦眼泪！
你立刻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28
勇敢咒灵，不怕困难！
29
你牵住他的衣角，紧紧攥在手心，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依赖。
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被拒绝，小声对他说。
“我可以……”
“跟在你身边吗？”
30
你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被雨淋得浑身湿漉漉的，摇着尾巴希望自己被他带回家。
31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诞生。
可是在这个光影交错的时间罅隙里，你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预感。
32
你想。
你一定是因为他才会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