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出了城,云翳显然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他颇怀善意地等着苏晓月恢复了一阵,拉着她上车又前行了一段路后,一声令下,两人被放下了车。
那两个伪装成车夫的仆从朝着云翳行礼道别,驾着泔水车转头又朝城中去。
前路黄沙漫漫,两个人轻装上阵,苏晓月不解地看着云翳。
却见他一声呼哨,没过片刻,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不知从何处飞奔而来。
那匹马看起来比宋国的马儿都高大不少,就算比起林铮的那匹灵驹,也丝毫不弱。
尽管如此,苏晓月怎么说之前也有过一次经历,上次云翳准备的可比这周全多了。
她问道:“不是要换驼队吗?就我们两个?骑着马去云国?”
虽说她早就听闻云国人自有一套应付风沙的法子,可就算云翳艺高人胆大,他们也没有多少粮食啊!
这云国大皇子怎么玩得总是这么野?
云翳当然不理会她的想法,一把先将她扔上了马,二人同骑,没有朝着商路走,反而任由马儿自己寻路。
白马越跑越快,苏晓月瑟缩在云翳身前,一边生怕自己会摔下马去,一边又忍不住想要东张西望。
明知不可能,可她的心中还是怀揣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似乎明白她在期盼着什么,云翳冷哼一声,在苏晓月耳旁说道:“你最好期盼那个姓林的不要来,否则过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这已经不是近来云翳第一次这样威胁她了,难道他还有准备?
看着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巴不得林铮不来。
苏晓月心中警惕,又有些担忧,还望林铮一定要平安,千万不要为了她逞能做傻事。
一路风平浪静,马儿在黄沙中七拐八拐,苏晓月总觉得好像其实并没有走出太远。
一直没有人出现拦路,云翳看着倒好像比苏晓月还要失望几分。
忽而转过一座巨大的沙丘,云翳面上一喜,这才拉直缰绳,马儿得到示意,奔跑的越来越快。
等到了地方,云翳停住马放下苏晓月,她因眼前所见而大惊失色,同时也更加庆幸不已——
幸亏,幸亏他没有来。
远到苏晓月目之所能及,放眼望去,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全是云国人驻扎的军队营帐。
车马一应俱全,不远处还有正在操练的云国战士,黝黑的半边肩膀上纹花着云国独有的慕兰花花纹,没有云翳的繁复,却也一看就是颇有身份的云国精兵。
她爹从前不是说过,宋云两国虽不和,但谁也不愿做先战的一方,轻易不会交战吗?
怎么使团刚走,这云国就变卦了?
苏晓月的心思百转千回,一时竟然傻在了原地。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的云翳,此时还不忘嘲讽她:“如何?现在还想要小情郎来救你吗?”
在二人刚一接近的时候,云国的探子早就跟营里报备过,苏晓月还没回答,突然就听见有人高声道:“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我最尊贵的大皇兄吗?”
话音刚落,一人当先急转直出,身后呼啦啦地跟了一群侍卫。
一看清那人的样子,苏晓月就不由咂了咂嘴。
不是她少见多怪,而是这人的打扮,实在让人不太能理解。
若说他在军营中不穿铠甲也罢,可这人满一副恨不能将所有的绫罗绸缎都披在身上的架势。
偏偏还传的松松垮垮,似是刻意要露出跟云翳相似的从脸颊直到腹部的华丽花纹。
这还不够,不知为何,他的头上除了装缀的花花绿绿的宝石,竟还插着几根不知是什么鸟类的羽毛。
他口中虽然喊着云翳皇兄,脸上却全无尊敬之意,更多的是戏谑嘲讽。
长相也完全与云翳不同,这人有些女相,却不是像云畴那般的清秀之感,反而有些勾栏样儿?
尽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也还是能看出身形纤瘦,一点都没有云国人的那种高大威猛之气。
等他走进了,一看云翳的装扮,脸上不屑的表情更加明显,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大皇兄怎么这副打扮,莫不是在宋国待久了,想要成为宋国人了吧?那兄弟可要劝劝你,现在可不是好时候!等攻了城,兵器不长眼,大皇兄当心第一个就祭了旗!”
他哈哈大笑,身后的侍卫们便也跟着附和。
这下完了,果然是要攻城。苏晓月心想。
不过眼下她还没有顾及那些的心情。
早就听闻云国的皇子之间竞争激烈,关系不睦。
没想到竟然这么直白,见面就如此剑拔弩张。
以她从前对云翳的了解,就这小身板,还不得被他活撕了啊?
出乎苏晓月意料的是,云翳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却并没有出言反驳,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那人一见云翳不说话,愈发得寸进尺道:“大皇兄怎么不说话?放心,不必害怕,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兄弟亲自为你下葬。哦,对了,就葬在你那刚死的娘身边好了!”
苏晓月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云翳,他娘亲去世了?
这一眼望去,却见云翳双目通红,紧紧地握起了拳头,似乎在拼命地克制着自己。
苏晓月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翳跟从前真的大不相同了。
上次使团进京时,她可是亲眼看见云翳的脾气大得很,动辄对身边人非打即骂,还险些与大皇子宋西固起冲突。
云翳不想说话,那人却不愿就此放过他。
他正要张口再说,突然苏晓月就说道:“这是谁家的大姐?叽叽喳喳的聒噪死了!”
她此言一出,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众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苏晓月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觉得方才的云翳看起来可怜无助,一时气愤就忍不住替他还了句嘴,没想到这些人反应这么大。
她当然心有不知,这位殿下因为长得妖娆,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说他像女人。
女子在云国是身份最为低微的存在,所以在他得势后,所有说过这句话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个脸蛋黢黑的小厮说堂堂殿下像女子也就罢了,还说什么,说他像聒噪的大姐?!
“哪来的兔崽子?给我拖下去剁了喂狗!”
那人的面目顿时狰狞起来,在场冷汗淋漓的侍卫们正要应下,一旁已经恢复冷静的云翳忙拦了下来,挡在苏晓月的身前。
尽管有人撑腰,可是面对着这位昔日最得赏识的大皇子,众人还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见自己的命令竟然没有人执行,他更加歇斯底里起来,就要发作。
什么狗屁大皇兄?现在可是不同往日了!别以为是他的人,他就不敢动手!
云翳面沉如水,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云翳!你别以为你还是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皇子!这次行动父皇可是让我全权负责,你敢有违军令,别忘了你在都城的母族!”
面对这种威胁,云翳丝毫没有动摇,而是冷哼一声:“云霆,你大可以试一试,今日你要动此人一根汗毛,恐怕父皇过两日就会将你剥皮抽筋!”
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拥有今天的地位,云霆自然不是傻子。
云翳到宋国的京城做什么去了,他自然清楚。
甚至父皇也早就吩咐过,要待云翳归来之后,才能进行后续的计划。
可是今日见云翳带着个下人归来,只当他没有得手,这才出言不逊。
毕竟对于废人,他也不需讲什么兄弟情义。
可是听他的意思,竟然眼前这人就是?
他看着一脸煤灰,灰头土脸的苏晓月,脸上的震惊都让他忘了方才的愤怒。
“这就是父皇想要的那个女子?!”
云霆绕着苏晓月转了好几圈,一双毒蛇似的目光上下打量,看得她直发毛。
云翳对他的没见识有些瞧不上,不耐道:“自然是她!为了方便,我二人都乔装过。给我预备两个营帐,待梳洗过后,我要亲自带她回都城向父皇复命!”
云霆虽然心有不满,却没有再造次。
云国就是这样,地位高低全凭云帝一人左右,这次云翳既然得了手,难保回城后不会东山再起。
从前云翳一直是云国最强大的皇子,他恃宠而骄,令许多人都积怨已深。
近来陡生变故,谁不想趁机踩他几下?
其中就属这位六皇子云霆最甚。
因为男生女相,过往就属他和云畴最受欺负,没少被云翳打骂。
此刻尽管暗恨这云翳实在运气好,云霆还是依着他的话吩咐下去,以免将来万一再受到他报复。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苏晓月和云翳分别由下人伺候着前去梳洗。
一进大营,苏晓月一愣,没想到这云霆还颇会享受,茫茫大漠中不仅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花瓣,桌边竟还摆着新鲜的水果点心。
这副陈设,倒是令她想起了远在京城的那个让小郡主心心念念的宋瑾瑜。
她默默感叹,看来不管什么样的国家,都要有一位骚包的皇子啊!
正出神想着,鱼贯进入几位侍女前来伺候,苏晓月不喜欢这些云国的女子被欺辱习惯了的样子,本想叫她们出去。
可是那几人俱都吓得连连磕头求饶,满面泪水。
苏晓月一问,这才明白原来如果被她拒绝出去,这些人的下场恐怕更惨,只好无奈叹气,任由她们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