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二皇子自然明白她在打趣什么。
他原本上前只是想要询问一番那古怪的云国之事,此时见她竟顾左右而言他,一下便黑了脸。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奈何他近来因着此人心中始终存留不爽,现下难免多想,还当她是故意遮瞒,自然不愿再与她扯皮,冷哼一声转头便走。
苏晓月本来出门散心,也是一肚子郁结,哪里有兴致去哄这脾气大的说来就来的皇子殿下?
何况她一想起这“皇子”二字就觉得闷得慌,任由他甩袖离开,不屑地撇撇嘴浑不在意。
倒是庄大老爷一见外甥竟然说走就走,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他还以为二皇子能替他引荐一番,也好再摆摆长辈的架子,顺势与那苏小姐结识。
但二人俱都将他无视,他自然也不好再留,冲着苏晓月讪讪一笑,转身欲追二皇子去。
他朝前垫了两步,实在觉得不妥,不甘心地又转了回来。
苏晓月狐疑地看着这提着篮子的男人,见他满面堆笑,也不好对这人摆脸色,不由善意提醒道:“你家主子走了,你快跟上去吧,他看着情绪不佳,免得他怪罪你。”
若是旁人将庄大老爷误认成家奴,大爷恐怕早就闹翻了天去。
可他今日从打看了那书后,对苏晓月的耐心极佳,竟还觉得她十分善解人意。
他连连摆手解释:“苏小姐误会了,老夫不是奴仆,吾乃庄太师之子,瑾瑜的舅父,论起来,咱们以后还算是亲戚。”
苏晓月一怔,还在反复琢磨自己怎么成了他的亲戚,便听庄大老爷又说:“苏小姐,老夫恭贺你新婚之喜,愿你与元朗皇子白头到老,双宿双栖。”说罢便喜滋滋地追赶二皇子去了。
苏晓月还在发愣,白芍在一旁说道:“小姐,没想到这位庄老爷待人倒是和气,与京中传闻大不相同。”
“什么?”苏晓月不解。
“你不知道吗?听闻庄氏顶属这位大爷脾气大,人人都说宁可得罪庄太师,也不要得罪庄大爷呢。看来传言果然都不可信。”白芍解释道。
苏晓月对这位庄家老爷的印象倒还不错,也顺着她说道:“那是,传言还说你家小姐我是仙女呢,偏听偏信害死人啊。”
说到此处,白芍却有些不服气,讷讷道:“小姐本就貌似天仙,心肠也是一顶一的好,保不齐真是天女下凡。”
苏晓月哈哈大笑,一拍白芍的肩膀,险些拍的她一个踉跄。
她双手叉腰,从前的得意劲儿又回了来:“不错,本小姐就是如此的优秀,你们这些凡人还算有些眼光。”
话虽如此,经先前那些云国人一闹,注视苏晓月的目光也多了起来。
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主仆二人自然没法再在街上闲逛。
白芍也怕生变故,没人保护小姐,只好唤来车夫回府去了。
这日之后,苏晓月又出过几次门,倒是没再遇见二皇子,只是但凡遇上云国人,他们就会虔诚地冲她下跪朝拜,口中振振有词,惹人瞩目。
苏晓月便不敢再擅自出门,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宋瑾瑜也派人查探过,却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
苏氏看起来确实并不知情,那些云国人也是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言。
转瞬便是新年。
宫里念着年后的大喜事,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也是许多年都没有这样热闹过,宋帝顾念旧情,没有过多为难庄妃就解了她的禁足。
庄妃却没有再闹脾气,反倒变得和善了许多,待人接物都挂着笑脸。
她这样主动放下架子,宋帝自然十分满意,心里也还是觉得庄氏到底比宸妃更大气些,更适合管理后宫。
宫中人丁不盛,宋帝人到中年,到这佳节也要多愁善感些,总喜欢热热闹闹的,便发话去了繁琐的规矩,安排着几位皇子嫔妃到太后那里一同守岁。
也不知是节日气氛渲染,还是刻意表现,几位皇子倒看着真有几分兄亲弟恭的样子,让宋帝十分满意。
自己坎坷一生,未料到头来上天却成全了他这一脉,同先祖比起来,宋氏这一代已经算是子嗣繁荣了。
当然人多就要争,他一边笑呵呵地喝着酒,一边看着谈笑风生的宋瑾瑜和彬彬有礼的林铮,心中左右为难,来回摇摆。
至于大皇子宋西固,自然已经不在考虑的范畴。也许是由于他生母的低微身份,宋帝总觉得他为人处事有些小家子气,还不如初回宫中的林铮。
待到子夜,燃放过爆竹烟花,太后年岁大了,身体乏累,勉强坚持到此已是不易。
宋帝一声令下,各宫便回到自己的去所。
皇上本想留林铮在宫中小酌,可他坚持要回林府看望林璟,宋帝感念这孩子重情重义,没再多言,放他去了。
只是坚持他探望过后必须回到宫里才行,明日一早还要与几位皇子一同去祭祖。
林铮自然清楚,这是宋帝在告诫他,他回到宫里便不再是林家人了,须得注意自己的身份才行。
他只得应下,乘着皇子的车驾出了宫门。
街上空无一人,各家却是欢声笑语,行至苏府巷口,林铮不由自主地喊停了马车。
驾车的侍卫忙听令,随行的宦官人精似的,哪能不知这是何处,他自当是少年人年轻气盛,借着机会出来幽会小娘子,竟连这几日分别都按捺不住,便堆着笑询问道:“元朗皇子可要下车去吗?”
林铮没有理会他,掀开车帘朝着巷子里望去,苏府和康王府大门前高高地悬挂着大红的灯笼,门前却空无一人。
他盯着灯笼下那处,想起中秋时苏晓月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微微勾起嘴角。
犹记得那时自己还应许她,上元节要带她去赏灯的。
由于太后迫不及待,经玄天殿测算,宫中便将大婚之日提早定在了初十,等到了十五时,她已是他的妻了。
林铮有些冲动,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隐隐松懈,他真想马上就见到她灿然微笑的动人样子。
可上次酒醉擅闯苏家已是失格,他耐心谋划了这么久,怎会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有分毫污她名声的可能呢?
他惯来是擅长隐藏心事之人,不过再几日的功夫,他想。
那宦官似是看出了林铮心中的挣扎,虽说按照旧礼婚前两人不应相见,但堂堂皇子殿下娶哪家的女儿不是天大的恩赐?
历来都是恨不得殿下来的越多越好,也好稳固住婚后的地位,因而皇子婚前偷偷去见未来妃子的不在少数。
早听闻这位苏小姐生的如天仙似的,恐怕惹得这位新皇子心痒痒也是寻常。
他存着讨好林铮的心思,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元朗皇子想去便去吧,奴婢在此候着便是,不会与任何人提及。”
林铮似是被他唤回了神,动摇的心思又渐渐定了下来。
他放下车帘,淡淡瞟那宦官一眼,清冷的嗓音开口道:“快走吧,早去早回,切莫耽误。”
驾车的侍卫早就看不过宦官那谄媚的样子,此时见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自以为是地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扑哧一笑,动作却利索地呼喝马车继续前行。
宦官被林铮似有若无的一瞥看得一身冷汗,也无暇去理会侍卫的嘲笑,生怕自己受到怪罪。
唆使皇子做事,这是大忌。
自己有意讨好,也是想着这位皇子是新进宫的,到底存了几分轻视的心思,或许好摆弄些,便没有顾及规矩。
可是皇家哪有寻常人?他心中百感交集,后怕不已。
他不免胡思乱想,又暗叹这位新皇子实在可怕,好像能一眼将自己看透似的。
一路上他不敢再作声,老老实实地随林铮到林府去给林璟请过安后,沉默无言地回宫复命。
苏府的气氛却没有往日那般祥和。
一家人皆知这是苏晓月在府中过得最后一个团圆年。待到出嫁后,嫁的又是规矩甚多的皇宫,只怕到时候便不能如现在这般随时随地一家团聚了。
苏文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平日里苏晓月早就出来调节气氛,可是越近大婚,她便不由自主地心事重重。
她本以为今日林铮会来见她一面,可那人又是杳无音讯。
各府忙着过节不能见面,可对面王府收礼多,康穆清整日派人将成堆的礼品稀奇玩意儿送过来不提,便连三皇子宋珏诚也特地派人给她递了贺新年的亲笔信。
只有林铮,自那日一别后,或者说自从他成为皇子后,两人还从来没有好生说上几句话。
马上大婚在即,她的心思也乱了。
原本笃定不移的东西突然都动摇了起来,她实在太需要有人给她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了。
苏晓月甚至开始隐隐觉得,也许此时大婚未必是最好的归宿也说不定。
天意弄人,原本默契十足的两人,想法竟偏偏在此时出了偏差。苏晓月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要等的答复,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