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苏晓月休整妥当,转天就去了书院。
她平安回京的消息人尽皆知,总算叫心中成日七上八下的康穆清和三皇子松了口气。
二人心知苏府还要团圆几日,也不敢贸然前来打扰。今日听说她总算如常到书院去了,便也忙跟着去,好几日不见,才发觉没有她日子实在好生无趣。
三人相见,自是乐呵了好一阵,分外亲昵。
担心她不快,两人都不愿提起云畴,苏晓月便也不多说,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经此一事,即便事出有因,但他选择了牺牲苏晓月是事实,如果没有林铮拼死相救,只怕她还在异地他乡苦求无门。
她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无法原谅他,也不愿再见他。从今往后,只怕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四人一道了。
使团入京时宋珏诚大放异彩,书院也与有荣光。
这次一复学,他就成了正式的生员。由于他为宋国挣了面子,书院还特许他也在天字甲班旁听,倒是提早圆了三人同窗的愿望。
苏晓月进了学堂,没见到二皇子,这才听小郡主解释原来他越来越受宋帝倚重,正在忙于筹备太后的生辰大礼,还常常旁听政事,只怕很快就要正式步入朝堂,不会再来书院了。
苏晓月看着一旁独自闷坐着的宋西固,心中唏嘘。
看来皇上已经做好了选择,这位做兄长的,怕是要被弃置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不只苏晓月一个,以往和宋瑾瑜一样众人簇拥的大皇子今日形单影只也无人理会,看着倒有几分萧索。
不过皇位如何更迭与她也无关,还是要尽早想法子取消婚约,不要成了所谓太子妃才好。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地回身想要看一眼林铮,却见身后站着一人,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柳小姐何事?我不需要门神。”这些人没完没了,实在叫她腻烦得很。
柳如玉见她不客气,更加拧眉瞪眼,怒道:“苏晓月,你好不知廉耻。你还未出阁,在外过夜几日不归,还有脸在此抛头露面吗?”
康穆清正想替她辩驳几句,这柳小姐说话真是难听,被人掳走是自愿的吗?
苏晓月止住她,不耐烦道:“与你何干?”
她算看透了,跟这种人,无需解释,说不清的。
柳如玉气结,恨恨道:“我若是你,我就找个庙出家做姑子去,再也不出来见人,也省得给皇家蒙羞。”
宋瑾瑜地位越来越高,眼红他妃位的人自然也如过江之鲫。
可无论亲族推选还是本人有意,前面横着苏家这座大山,实在叫人心中很难爽快。
本以为苏晓月被贼人掳走不归,不知多少人私下里心中窃喜。
可偏生没两日她又完好无损的回了来,皇上还亲自下旨赏赐好些补品安抚苏家,看那意思,丝毫没有动摇立她为太子妃的意念。
柳如玉本就妒忌她,身后没了文莹出主意,再也无可奈何,只能上前逞些口舌之快。
对于苏晓月声名有损的事情,宋帝虽然不在意,可有些宗族已经颇有微词。
这苏家是非实在多,他们可没有一统江山的愿景,不在乎什么预言不预言的,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屡屡上书要求皇上禁足苏晓月,尽快为两位皇子定下亲事才是正道。
柳如玉就是听了些风声,这才来找她不快,倒也不是平白胡乱编排她。
苏晓月泰然自若道:“你不是我,你愿意做姑子,我不愿意。好了,师太,别耽误我念书,没事赶紧走。”
若是寻常女子,早就被柳如玉这酸讽气得哭了,毕竟女子清白不是小事,可苏晓月完全不吃她这一套,还觉得她十分碍事,连连出言赶她离开。
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十分尴尬。
宋西固却开口帮腔道:“柳小姐说得也不无道理,苏小姐,你被贼人绑去,这非你所愿,实是你的不幸。但我可听闻你后来是林铮给带回来的,你二人一路孤男寡女,发生些什么,我们也不好多言。何况你们非亲非故,他为何那般拼命也要去救你?”
大皇子不得志,眼见立储无望,便开始像个疯狗似的乱咬。
朝中只有林璟一脉还没有站队宋瑾瑜,众人皆知苏晓月就要许给二皇子,他将这脏水泼到林家身上,也有搅乱他们关系的念头。
柳如玉倒不想将林家拉进来,毕竟除去二皇子,林铮可是京里公认最好的待嫁人选。可宋西固这样说,她也只好顺着他。
苏晓月虽然与林铮两情相悦,但也不愿被人说成私相授受。
面对两人质问,她心有怒意,正想解释,岂料林铮突然开口道:“大皇子以为如何,那便是如何了。”
宋西固特意挑他不在,此时出言才引人意味深长。
谁知他不知何时进了门,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竟将此事认了下来。
这样倒也更合他心意,他挑眉道:“那么林公子是承认与苏小姐有染了?”
林铮摇摇头:“唯我痴恋而已。苏小姐清清白白,再让我听见谁说她不是,哪怕是殿下,林铮也要与那人比试一番。”
他这话一出,书院不知多少姑娘心碎了一地。
宋西固嘴角抽了抽,谁没见过他三两下将那虎熊似的云翳打得吐血,谁敢同他比试?
他讷讷一笑,解围道:“林公子侠义风范,出手救人,本皇子钦佩万分。”
见他竟服了软,林铮有些无趣,瞟那柳如玉一眼,懒得再多说。柳如玉也不敢再生事,溜溜地回了座位。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满脸通红的苏晓月,挑起她万千情绪,却又一言不发入座看起了书。
小郡主目瞪口呆地推了推怔在原地的苏姑娘,悄声道:“我怎么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苏晓月觉得自己快要熟透了,头顶都要冒起烟来。她嗔怪地瞪着康穆清,叫她闭嘴。
小郡主满心欢喜,看来瑾瑜哥哥要没媳妇了。她不再多言,心满意足地苦读起来。
苏文和今日不必去当值,下了朝就要回府。
他总算过了几天踏实日子,倒也学会了苦中作乐。
不顾来日,只看今朝,哼着小曲就往家中去。
苏府地段好,高门大户,威风八面。但他还有些不习惯,也不喜坐摇摇晃晃的官轿,在江南自在惯了,还是走着舒服些。
一路有些认得他的百姓,与他搭些闲话,他也愿跟人说上两句。
就这么溜达着回了府,一进门便大步流星往正堂走,正要叫苏安看茶,却见那老儿跟上来,欲哭无泪道:“老爷,出事了,老夫人她她不见了。”
苏文和心里咯噔一声,伸手就想要掐自己大腿一下。
这是在做梦吗?
女儿还未消停两日,老娘又开始作幺蛾子。
苏文和一个头两个大,在刚听苏安说起“老夫人不见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苏老夫人年事已高,腿脚不甚灵便,尤其到了阴天下雨,更是疼痛难忍。
现下已经入了秋,天气一日比一日转凉,若是发起病来,有时她整夜都睡不踏实,苏文和夫妇俩也跟着忧心难眠。
老夫人在江南时就不爱出门,只有苏晓月撒娇耍性子时,才会破例出去走上一走。
到了京城之后,更总是推说故人碍眼,连从前相熟如今想要借机攀上苏家的访客都谢绝不见。
苏文和托人请了各种名医郎中来看,都劝着老夫人趁着天好时多走一走,可她性子执拗,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了,苏文和与夫人也不敢强求。
苏老太爷去得早,苏文和与妹妹苏婉儿几乎是老夫人自己养大的,同时她还要操持整个苏家与亲族的各种杂事,旁支总有不服管的,孤儿寡母早年不知遭了多少闲话。
所幸都熬了过来,老夫人一生过得辛苦,苏文和也格外懂事,十分孝顺。
她这几日为了孙女四处奔波上香拜佛,苏文和原本还是有些高兴的,否则也不会默许苏晓月搁置了学业也要陪着。
母亲年岁大了,苏家还不让她省心,如今总算安生几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各处转转散散心。
可是这是逛上瘾了?
他不过上个早朝的功夫,人就没了?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见了?一个老太太能跑到哪去?可有派人去找?”苏文和勃然大怒,质问着满头大汗的苏安。
苏安苦笑道:“回老爷,府里上上下下找了一早上了,不好出门去大张旗鼓
但也都悄悄去了许多地方,老夫人爱吃的馆子,京郊的几座庙,全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人见过老夫人
倒是还有两个偏远些的神祠,派了两个小厮去,此时还未归。可老奴觉得,恐怕也不会传来好消息”
苏文和捂着心口,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安忙上前扶住他,生怕他先有个什么好歹。
“老爷,老爷不好啦”
苏文和坐在榻上,刚想要缓口气,便听门外又有一人大呼小叫,苏安本想呵斥那人,可也不知是何事,又怕耽误了,只好巴巴地看着苏文和。
苏大人有气无力地叫那人进来,苏安上前给他顺着气,便听那小厮急匆匆地说:“老爷,全府光顾着找老夫人,小人方才发现,夫人,夫人也走啦!”
“是不是她们娘俩去何处郊游了?怎么也不知会府里一声?”苏文和如此推测,苏安随即附和,认为有理。
“小人觉得不像。”那小厮直接出言否认,苏安斥他无礼,怎可直接顶撞老爷。
苏安管人历来赏罚分明,他自知失言,连连赔罪,也不敢再吭声。
苏文和瞥他一眼。“你如何知道?”
“老爷,夫人留了条子的。”
“不早说,念!”苏大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小人,小人不大认字。”小厮嘿嘿笑着,有些尴尬。
“尽会添乱。”苏安一把将那字条抢过来,只见上面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十分匆忙,他连蒙带猜,勉强看出八分,写得是——
娘带我走了,不要找,找不见!
他一脸犹疑地念给老爷听,苏文和气得不轻,两眼一闭,躺在榻上,有出气没进气。
半晌,几乎大半个苏府都能听见他的怒吼:“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