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三日后，便是书院考校的日子。
从那日的两人来自讨没趣后，苏晓月也察觉到了事态的异常。
她不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上下学时格外注意了些，果然发现议论她的人比原来多了不少，还大都面带嘲弄，指指点点。
她稍作打听，便知晓了事情的全貌，甚至还听说了林铮与郡主的二三事。
对于陶章力排众议为她作保的事，苏晓月深受感动，暗下决心定要拿出一番成绩，不可辜负陶先生的期许。
直至傍晚，书院早已敲过钟下了学，各位公子小姐都被山下等候的家仆接走，苏晓月这才合上了最后一页书，深呼了一口气。
总算是全都读完了，她又简单温习了一遍，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陶章不愧是天字甲班的先生，给她找的书从易到难，并不杂乱，有些书页中还夹着他亲笔书写的评述，更加便于理解。
一月通读下来，不论何人，虽然不能成什么大才，通过考校却是不难，如此一想，苏晓月更是感激陶先生的用心。
宋珏诚早就同她告别回去了，苏晓月一一收起书册，将二人白天弄乱的书堆整齐地摆好，出门准备回家。
任务终于完成，她心中愉悦，一路哼着小曲往外走。
没走两步，见到前面有几个人，面色不善的看着她，为首的便是那位柳如玉。
苏晓月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柳如玉没料到苏晓月如此轻看她，登时气急，示意几人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苏晓月看着面前的几人，心里丝毫不慌张。
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能真将她如何。
她一边打量着怎么跑出去，嘴上却不饶人。
“怎么？难道柳小姐这是要动手打我不成？”
柳如玉就算再如何恨她，也不敢当真对她动手。
更何况文莹早就跟她说过，等考校一结束，才是这位苏小姐真正身败名裂之时。
她二人早就悄悄打探过，这苏晓月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草包。
到时即便有预言又如何，只要推波助澜一番，舆论就能令这位苏小姐蒙羞至死，她苏家也休想再如此风光。
真当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太子妃呢？做梦！
想到这里，她成竹在胸地微微一笑。
“我等身份显贵，怎会随意动手打人。苏晓月，我是想告诉你，你别以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住了三皇子给你撑腰，你就敢肆无忌惮地嚣张跋扈，三日后就是考校的日子，等到了那时，三皇子可保不住你，你得意不了几日了。”
苏晓月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看。
柳如玉实在有些摸不清这人的路数，强自镇定道：“你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苏晓月突然笑了笑，顿觉无趣。
“没什么，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柳如玉等人以为她怕了，面露得色。
嘲弄道：“你现在向我求个绕，兴许日后我还能为你说些好话，让你不至走的那么难看。”
苏晓月像看智障似的看了她一眼。绕过她便要走。
柳如玉自以为得了势，仗着身边人多，存心要捉弄她一番，伸手去拉她不让她走。
苏晓月力气比她大，不耐地一甩手，柳如玉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险些坐在地上。
身边几人见柳如玉吃了亏，一看苏晓月还敢动手，一齐困住她打算教训一番。
寡不敌众，苏晓月一看退路也被她们拦住，心一横便要挽袖子与她们打一架。
她正要作势上前，就感觉有人拉她，接着她就看见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林铮见这几人都是女子，并未动手。
只是拉着苏晓月退了一步，将她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也不说话。
那几人一看到林铮，有平日就怕他的，也有心悦他的，还有听闻他前几日的威名以为他最近钟爱英雄救美的，俱都收了手，不敢再多言语。
柳如玉有些不甘，往前一步，忿忿不平地对他说：“林公子，你不要被她装模作样给骗了，是她欺负我们。”
林铮冷着脸，声音有些嘶哑：“她一人，欺负你们几人？”
柳如玉似乎也觉得这言辞有些说不通，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见林铮铁了心不由分说就要护住苏晓月，暗恨怎么这些男人都像瞎了眼一般，一咬银牙带着那几人走了。
等他们走了，林铮担忧地看着她，苏晓月才笑道：“她们未必打得过我。”
林铮点点头：“我都看见了。”
但双拳难敌四手，她若真受了伤
感受到林铮的严肃，苏晓月有些不自在，她转过头不看他，故作轻松地说：“下次我会小心的，我回家去啦，今日有些晚了。”
“我送你到山下。”林铮抬脚便走。
“今日我爹要亲自来接我的，你”
苏晓月有些心急地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林铮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的手，神情忽明忽暗。
苏晓月这才察觉有些不妥，猛地松开了手，讪笑一声。
“走吧。”林铮不由分说，继续向前。
苏晓月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思索待会儿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爹不要大惊小怪。
夕阳将二人的影子坠的长长的，一前一后重合在一起。
苏晓月这才发现林铮手里有东西，她好奇地询问：“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林铮突然停住转身，苏晓月没头没脑地差点撞到他怀里。
她慌里慌张地后退了好几步，林铮仿佛又看到了那只胆小的兔子。
他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暖意，把手中的书卷递给苏晓月：“给你的。我推测此次考校大概会考这些，你照着准备，不会差太多。”
苏晓月接过书卷翻了翻，发现张张都是林铮亲笔所书，只是天晚了有些看不清楚。
她举起书卷冲着林铮摇了摇笑道：“多谢啦。没想到你还特地准备这些，真是辛苦你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林铮刻意放慢了步伐，跟苏晓月并肩而行。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林铮主动开口询问她。
“知道啦，外界盛传的事，陶先生的事，对了，还有林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她打趣地看着林铮。
那日几人相见，她倒是不相信他真的钟情穆清郡主，只当他是为了替好友出头。
“嗯。”林铮只是点了点头，不知是在肯定什么。
“你放心吧，这次考校，我有把握能过。”
苏晓月以为他是在忧心此事，信心十足地宽慰他。
林铮却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个，他看着一蹦一跳的苏晓月：“你为何不为自己争辩？”
“争辩什么？我本来就是个草包啊，多亏了陶先生，才多得些时日，等考校过了，自会证实我苏氏的清名。”苏晓月浑不在意。
“那些人平白辱你”
林铮想起那日他们逼郡主说的话，心中就有怒意。
“不是平白啊。”
苏晓月看着林铮，无奈地笑了笑。
“苏家挡了他们的路，不是吗？”
林铮怔怔地看着苏晓月，他本以为她是被宠爱的太甚，什么都不懂才如此豁达通透。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她只是选择这样活下去。
“你”
林铮不知该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完全了解眼前的女子。
“快走啦，我爹一会儿该着急啦。”
苏晓月发现林铮又傻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心急地拽了拽他。
林铮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晓月不解地抬头看他，只觉他眼中的情绪就要满溢出来。
她有些看不懂，又好像能看懂。
骤然间，她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响的她自己几乎都能听见。
林铮的手心很热，握的她有些疼。
她咽了咽口水，想要说点什么。
林铮却突然松开了手。
二人颇有默契的没再说话，一路下了山。
路上行人甚少，偶有人注意到他们，也不敢主动上前与林铮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两眼。
苏晓月心跳渐渐平息，有些微恼，也不知自己是在恼什么。
带着苏安等在山下的苏文和一眼就瞧见了面色古怪的自家女儿和深沉的林铮。
他上前几步，一把拉过苏晓月，心急的说：“你怎么才出来，为父在此等了许久了，你无事吧？”
边说还边用眼睛狐疑地扫视着一旁的林铮。
苏晓月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路只顾胡思乱想，根本就忘了怎么应对父亲这一茬，吞吞吐吐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下意识地摇着头。
林铮倒是恢复了冷静，大方地朝苏文和行了礼。
“见过苏大人。林铮路遇苏姑娘，天色渐晚，怕有些危险，便和她一道下山，苏大人莫怪。”
苏文和一听原来是人家好心好意地送女儿下来，连声道谢。
一回头却发现脸皮比墙厚的闺女竟然面色通红，心中顿时万分警惕，看着林铮说：“天色不早了，林贤侄快回家去吧，我苏府的马车有些小，怕是坐不下你，我们就先走了。”
林铮一眼就看透了苏文和的小心思，笑着朝苏晓月点了点头，转身告辞。
苏大人火急火燎地拉着女儿上了马车，命苏安驾车回府，转头就开始盘问她。
“你怎么回事？为何与陌生男子同行？虽说为父放宽了家规，但你也不能如此放肆，这要是被他人看见可如何是好？”
“那不是林铮吗？也不是陌生男子啊。”苏晓月对自己父亲的作为心生不满。
“你！你怎可直呼他姓名！我等相交不深，你客气地称呼一声林公子便可。不，你一个女子，为父不在时，可不能与他这般亲近。”苏大人郑重叮嘱道。
“爹，您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来京城时，不是您成日将他挂在嘴边，说此人更胜及您当年，相见恨晚什么的吗？”苏晓月有些无语。
“那是我相见恨晚！你可不能相见恨晚啊！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后我等见面点头即可，你可记住了？”苏文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苏晓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今日我被人围住挑衅，要与我打架，多亏了林铮，哦，林公子出面解围。”
“你被人围住打架？有没有受欺负？”
苏文和听闻此事，担忧地看着女儿。
“那倒没有。他若不出现，我就打她们了。”
苏晓月一挥拳头，凶巴巴的样子。
苏文和汗颜，敢情这林公子，是为别人解围来着。
苏晓月回到家，胡乱地翻看着林铮给她写的书册。
看着纸上的那些字，总能想起今日林铮看她的样子。
他在京城跟江宁真的不太一样，好像总在隐忍着什么。
他那时是不是想说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心乱，只好烦躁地摇摇头。
恰逢青莲进来送茶，见到她这样，笑着说道：“小姐，您是不是读书读得累了，休息一会吧，奴婢泡了茶来。”
苏晓月看着青莲，若有所思地问道：“青莲，你说，若是你总是见到一个人心就乱糟糟的，跳得很快，那是怎么回事？”
青莲比她大不了两岁，也从未接触过男子，哪里知道这些。
她认真地想了想，问道：“那人是不是生得极好看？”
苏晓月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奴婢跟着老夫人看过戏，那戏里总唱，那些生得极美的人都是红颜祸水，能蛊惑人心。啊，小姐，奴婢不是有意在说您。”
青莲分析两句，看到眼前这张脸亦是个美人，自知失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苏晓月并不怪她，倒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蛊惑人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