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断电
常晏走这么一趟心里有个数,回来就一直忙,企划部没了两位直系领导该运转还是运转,有什么工作沟通直接连接副总裁。
副总受命整天出去谈合作应酬,也没空管企划部,没想到副总直接从综合部拨人暂理企划部,他们成什么了,综合部改成企划部得了,归景第一次觉得干策划这么憋屈。
之前有两位店长离职,副总同样是安排综合部暂管,归景不知道综合部怎么想的,凭空增加这么多工作应该挺累的。
常晏最近午饭时间都在工作,也就没空陪归景吃饭,归景也忙的没心情,就他们四个人,底下这么多门店,盯数据做策划做广告找客户,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每个周末都加班。
“你最近都不跟常总吃饭了?”安静八卦道。
“他忙,没有时间。”归景自己也忙,想见他的话直接上办公室找就好,但早上才刚见过。
常晏还像往常起来给程程做饭,他上了小学就不需要爸爸妈妈再接送,吃过饭跟夏风走,常晏边工作边等归景睡好了起来再一起去上班。
就这样归景都觉得不够睡,太累了,她昨天又加班到深夜。
终于有一天逮到休息,归景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磨蹭磨蹭天就黑了。
吃过晚饭提笔在阳台附近作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一半的夜景,幢幢高楼连绵起伏,遍布人类的视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不同的建筑发出各自的光芒,星星点点,色彩斑斓,与星争辉,大地上的星图却遮住了人的目光,城市里是看不到星空的。
归景看了一眼隔壁同样高耸的居民楼,她很不喜欢城市,城市里大批量供应的食物没什么美味可言,拥堵的道路阻碍想去任何地方的步伐,明明可以很多邻居,却连楼上楼下住了谁都不清楚,她并不喜欢这样高密度的居住环境。
她回头看看常晏,忽然明白了钱为什么这么重要,没有这个就没有优先权,没有选择权,没有资源,在城市里这些都是要抢的,人们进城因为资源分配不均,城里疯狂争抢,因为资源不足。
如果不是教育改革政策改革,归景这种资质普通的人永远不可能走出来。
“爸爸妈妈,我睡觉了。”程程上了小学就有正儿八经的作业,对他来说很简单,做完看会儿书就回去睡觉了。
归景回头笑笑点头,看他回去了继续画作。
常晏习惯了陪在他俩身边,客厅办公角被归景占着,他只好在茶几翻资料,等归景回头他的目光跟过去,侧面看到画纸被勾勒出图案,她穿的宽松,自在坐在那画外面的世界,抬手动作间好看的迷人。
看了一会儿常晏低头继续查资料,一沓文件被翻了个遍。
查完最后一页常晏合上文件夹,抬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再看归景,十二点了,她快画完了。
常晏看她调色上色,衬衫领子松松垮垮,袖子挽半截,熟练的在画纸上增添色彩,他敬佩的人一直不变,不知道她怎么有时间懂这么多的,金钱在才华面前一文不值。
作为一个简单的兴趣爱好,归景单纯喜欢所以去学,并不做挣钱用,缺钱偶尔接个单,也挣不到什么钱,才华也“一文不值”。
归景要是知道常晏这么想会被气死的,她虽然是不拜金,但才华不能转化为金钱就是埋在地底的金子——没什么用。
倒也不是没有,陶冶情操,画的时候很快乐。
不值钱,但这种快乐钱买不到就是。
常晏不打扰她拿了本杂志看。
归景最后补上几笔,还有一点点就快画完了,笔刚碰上画整层楼的灯光瞬间消失,周围暗的不见五指,令人震惊的是整座城都是黑的,看不到一点亮光,仿佛陷入死寂。
“停电了,怎么哪里都停电了?”归景探头出去看看外面的建筑。
“供电故障了吧。”不打雷不下雨大规模停电很快就会恢复供电。
归景根据记忆放好调色盘画笔,起身朝他这边走,“常晏,好黑啊。”
“嗯。”
常晏就这么让它黑着,向她伸出看不见的手,也没把她接到。
归景腿碰了下茶几,挪了个位置到沙发坐下找手机,她随手一丢就放这了,找了没找到,就不打算再找,正准备去找打火机常晏突然开口,“你喜欢黑暗吗?”
“不喜欢。”归景摇摇头,“什么都看不见,很没有安全感。”
在绝对黑暗中会惊慌虚无,但也会自由,黑暗赋予的独特自由。
“没事。”常晏再次向她伸出手,“我在。”
“我看不见你。”归景并不知道他伸出了手,整座城整个地球都是黑的,看不见半点星光,任凭想象,说是在宇宙黑洞也没人反驳,这个世界仿佛被浓厚到看不见半点光的墨水浸染,漆黑充斥着所有空间。
“我在这。”
听到他回答这一次归景向他伸出手,黑暗中触碰到他一直悬在空中的手,顺着坐到了他旁边。
“我还挺喜欢黑暗的。”绝对黑暗的环境下常晏的所有神情举动都不会被人发现,不用担心她看到任何她看不懂的表情,“听到你的声音你在就没关系。”
处于黑暗中时归景无意义的动作会比平时多一些,比如他根本看不见的摇头,“我要看见你。”
“我手机没有电了。”常晏道。
“我不信。”常总的手机,地球不转了它都得转,不可能存在这种状况。
常晏一笑,他的谎言轻易被戳穿,但归景并不打算追究,两人心照不宣让眼前的世界暗着。
很黑很黑的时候,人的心理总会放下一些防备,并且为了排解孤寂会特意找话题聊天,很容易说些光亮中不说的话。
“小晏,我有句话想跟你说。”归景开口。
“嗯。”
“谢谢你。”
“你跟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这个问题憋在归景心里很久很久了,从上初中开始,一切好像就不一样了,“你为什么对别人和对我不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常晏震惊,对她当然是尽其所能的好。
“可是你对我特别不一样,初中你犯中二就不说了,高中你对别的男生称兄道弟,对女生热情开朗,到我这就面无表情,话都不会说。”归景近乎委屈的在说,“后来无论是陌生人还是最亲近的人都见到过你开朗热情的性格,我见到的永远都是木头一样不会张嘴只会点头的机器人,还是不智能的。”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归景问出困扰她近二十年的问题,常晏对她来说很重要。
常晏在黑暗中思索片刻,原来她问的是这个,她开口那一刻归景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他还高中的时候,“你越来越好,我不想打扰你。”
机器的张嘴,回答。
“还有呢?”她说这么多,所以答案就一句不想打扰她,什么玩意儿。
“没有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归景黑暗中白他一眼,她也猜是那个答案。
“怎么会。”她是他那十八年里最重要的人这句话说不出口,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小时候她是玩伴,最好的,初中时她是枝头的凤凰,美丽高贵,高中她是别人的女神,他的月光,圣洁不可攀,她从亲密无间的青梅变成了纯净迎香的白梅,他们的路线变了,再无法亲近。
“我记得初中以后,你就几乎没有对我笑过了。”归景还沉浸在过往的情绪里,“要不是一些记忆支撑着,怕是要把你剔除出去。”
“我那时候青春期,个人情绪不是特别稳定,对情感的认知也不完善,生涩,不知道怎么对待男女有别这几个字,但我心里有个位置一直放着你你要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时候太笨了,不懂怎么表达,欠她的现在都还给她。
“现在知道了。”
“也不晚。”常晏浅浅笑着,她现在是一朵人间的仙花,美好动人的芍药,灿烂着,绽放着,在他面前。
他想捧着,嗅着,轻轻抚摸着,护着,近近的欣赏,替它遮风挡雨,施肥浇水,让这朵人间的鲜花过回天上祥和滋润的日子。
“很多次下雨的时候,打不到车的时候,我就在想常晏突然出现就好了,每次都这么想,当然你也不可能会出现。”
“以后不用想了,你打个电话我就来。”常晏抬手摸摸旁边人的脑袋。
归景心里做了三秒钟的拉架,往他近一步靠在他肩上。
常晏见她过来环到她身后摸摸头发,他对归景的底线低到她自毁清白不可以做什么都行,他都依着,但目前归景还不知道,不需要借口的抱一下他也得是天黑的时候,虽然睡着时抱了,但那时是睡着的,不算。
归景困了,两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无言静的空间里仿佛没有人存在。
看不见的时候时间应该是相当慢的,但归景和常晏都觉得时间快的可怕,似一条河流从面前淌过,拦都拦不住。
归景有些累了,也没提要回去睡,松了手躺下去,枕在他腿上。常晏见状没有动,手还在她肩膀上轻轻扶着。
“现在还想看见我吗?”常晏提起最开始的话题,归景说要看见他,那么现在呢,有些时候黑暗能做更多的事情。
“想。”答案依旧不变,无论白天黑夜她想法如一言行一致,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复杂却也简单。
常晏微微前倾,打开他“没电”了的手机,亮了灯,从茶几底下翻出他们刚搬进来时买的香薰蜡烛,点了一支立在桌面,关了手机灯,周遭剩下一点微黄的烛光,归景刚刚好能看到他的一点点手部和修长的腿。
她一直面向茶几,不敢看他,想这应该不是青梅竹马能做的事,她在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她知道的,只是还不清楚,所以不说。
常晏静静的等,等她睡着,手一直落在她身上,累了靠着沙发,直到深夜灯突然亮了,强光把常晏刺激清醒,他立刻反应过来手挡在归景面前,替她挡光。
见她睡得熟,小心抱起就往他房间去,放到床上,然后在另一边坐下,看着她,她睡觉总是很熟,十分信任周边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