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先前躲避崔家的追杀时,韩铎进这安宁镇相当狼狈,只顾得上往愈容易隐蔽以及追杀人想不到他韩世子会选的建筑逃去,故而才选了据说最多农户跟小民栖息的南城区去的,机缘巧合下才进了俞家。
如今用李二娘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进来了,韩铎也很快进入了角色,闭了闭眼,在脑中念念有词“我是李二娘,我是李二娘”,迎着街道上那郎君娘子们瞥过来惊艳的视线,却也不怵。
他早已对成为人群中视线的焦点习以为常。
好歹自己是京中四大公子之首,玉树倜傥,风光霁月,每每出门,街上谁人不曾如此拿敬仰的眼神看着自己?
更何况,如今自己身着女装,即便是在京中,也能跟那当年的京中第一姝,何家大女郎一争高下,何况是在这穷乡僻野的安宁镇?
韩铎高昂着头,将那奉承跟搭讪的郎君一一抛下,却没直接便去南城区青衣巷俞家,而是找了找,施施然进了镇上的天宝钱庄,从袖口掏出不知道哪儿来的荷包,拿出了两张千两的银票,招呼那掌柜的寄存。
这二千两的银票是在潜藏在来接他的暗卫中,刺杀他的头领身上找到的。
仅有的暗卫被刺客杀害,他亦侥幸存活后,得知内情,自是不敢孤身回京,再想到自己日后的落难生活,身无分文——不,是身上仅有十两银子的韩铎马上就把先搜了搜刺客头领的尸首,而后摸出了他的荷包,一看,里头便是这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二千两银票以及一些零散的银子。
估计这二千两便是崔家收买刺客杀他的一半订金了。
啧!他韩世子的一条命居然贱得只值四千两么?
那崔雁白也当真是太小气了。
韩铎得罪的仇家,便是当朝崔司空府上的大公子,崔雁白。
崔家是京中四大家之一,朝中有许多把持朝政的重臣,不夸张地说,大概有三成出自崔司空门下,即便天家也要给崔家五分薄面。
远宁侯虽说是侯府,却是没甚实权的承爵之家,早在韩铎父亲这一代便没落了,但幸而远宁侯府家大业大,钱银方面向来不缺,在京中也算得上贵胄人家。
韩铎是最后能承爵的第三代,却偏偏招惹了崔雁白,还意外得了崔雁白犯事的罪证。
没落侯府对上炙手可热的百年世家,他韩铎不得不逃,结果便落到了今日这般的境况。
俞小荷救他的时候,他把在其他刺客身上搜到的荷包丢给了俞小荷,很有心眼地把这荷包贴身藏了起来。
哼,前车之鉴就发生在不久前呢。
不管自己那先前的荷包是不是这俞小荷偷的,但这丫头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再说,堂堂韩世子,身上怎能没有银子呢?
两相权衡下,韩铎在进了安宁镇的第一要务,自然是要先将这赖以为生的二千两存到钱庄拉!
韩铎在掌柜的取银凭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李念薇”,而后盖上了李念薇的印鉴。
没了这李念薇的印鉴跟签字,看那丫头还怎么打自己银子的主意。
走出了天宝钱庄,韩铎要做的第二要务,便是去首饰铺子,布料铺子,成衣铺,木匠行,杂货铺等等地方,买了许多东西,还就在新昌杂货铺雇了辆马车,将买下的东西全放了进去。
“这位娘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咱安宁镇吧?”帮着自家杂货店跑腿的小牛哥,看着大手笔的韩铎,忍不住笑嘻嘻地问,“探亲?还是公务?”
“讨厌,你看我像是公务在身的人么?”韩铎一甩帕子,看着杂活铺外墙贴的通缉自己的画像,亦笑眯眯的:“是来探亲啦探亲啦!”
看吧,没人能将自己这位李二娘跟这通缉画像上的韩世子联系起来,完美!
“不知道李二娘是镇上哪家大户的远亲呢?”小牛哥八卦心起。
好歹他算得上是这安宁镇消息最灵通的人,既是如此出色的一位美娇娘的亲戚,肯定一进镇上就被人盯上了,就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他身为顺风耳的包打听,肯定要问个清楚。
韩铎看了小牛哥一眼,笑了笑,欲言又止。
“哎,李二娘,你买的东西如此多,本杂货铺提供送货□□,本少爷送你回去吧!”
韩铎看看那满车的东西,再看看一旁献殷勤的梁小牛,装着羞涩的用帕子掩着嘴角,笑着点点头。
得娇娇娘子首肯的梁小牛赶紧坐上马车,朝铺子大喊:“爹,我送客人一趟哎!”而后便让腾开了前座的位置:“哎,李二娘,上来吧,赶紧地,我把你送到府上去。”
韩铎不欲推辞,上了马车大大方方地坐下,跟梁小牛闲聊间,一来二去两人都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
听说韩铎是来投靠俞小荷的,梁小牛一拍膝盖:“巧了,我跟小荷姐可熟了,我跟他家的小元也熟,李二娘,日后你有甚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梁小牛。”
韩铎没想过自己随随便便就又认识了一位俞家的熟人,笑着应下了。
马车到了青衣巷口,韩铎一眼便瞥见了在巷口张望的安大夫,叫梁小牛停下了马车,下去优雅地施了一礼:“安大夫!”
安大夫看着完全见不着郎君模样的韩铎,干咳了一声,装着不好意思地道:“哎,李二娘呐,你终于来了,一路可好?”
“好,好!”韩铎点头。
梁小牛看了一眼安大夫,跳下马车,将马车导引进青衣巷的时候,纳闷:“安大夫你怎么知道李二娘今日要来?”
“哎,那,便是小荷跟我说了,说二娘会来,就这几日的事,我家中无事,不就过来瞅瞅,这不,恰好便见着了嘛!”安大夫再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解释。
“哦!”梁小牛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马车很快停在了俞家门口,安大夫冲门里只喊了一声,小元便飞快地打开了门:“姐姐!”
“哎!小荷还没回来呢?”
随着安大夫的发问,隔壁刘婶子跟刘阿文也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扉,见着安大夫一行人,刘婶子惊讶地脱口而出:“嘿哟,哪来那么漂亮的娘子?”
“想必这位便是刘婶子了吧?妾身唤李念薇,是小荷未婚夫婿的表妹!”韩铎笑眯眯地一鞠:“想必各位都听说过妾身要来的事了吧?”
“哎?”
刘婶子跟小元都瞪大了眼珠子:“不,不是说,是那位,陈大哥要来么?”
“我表哥家里有点急事,耽搁了,所以我便先行过来拜访小荷妹妹了。”韩铎面不改色地转身,伸出纤长的玉手,指了指马上上的东西,娇滴滴地道:“这些,除了妾身打扰府上期间的一些物什,余下的,便是妾身送给诸位的见面礼,请诸位郎君帮妾身抬进俞家,好不好嘛?”
便围在她身边的刘阿文,梁小文跟安大夫下,包括小元,看着她撒着娇哀求,下意识地都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有劳各位郎君了!”韩铎笑眯眯地跨进了俞家门口,站到一边,看着现场的几位大汉子小汉子殷勤地将马车上的东西快手快脚地卸下来,心里暗笑:哼!看我李二娘多本事的!便是没那丫头力气大,也有的是法子使唤人!
在韩铎跟青衣巷俞家人乐呵乐呵的时候,南坪山上,俞小荷正急匆匆地赶路。
在送韩铎偷偷潜出百暮山后,俞小荷钻回山里,远远地看着韩铎朝兵卡走去,见官兵并未起疑心,放他入镇,这才松了口气,背着篓筐箭步如飞,想尽快从百暮山绕到南坪山,很不幸运的是,就在她行至百暮山与南坪山交界处时,远远地见到了搜山的官兵。
俞小荷慢下了脚步,寻了隐蔽处藏了起来。
这些官兵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打算进南坪山搜人吗?
即便他们当真要进南坪山,她也不怕,毕竟进进出出几次,她对山里的境况熟悉过他们,大不了,抄小路,避过他们就是了。
俞小荷这么打算着,将一块帕子拿了出来,蒙住了鼻子以下,而后掉头,朝另一头的灌木丛走去,才没走几步,她便定住了脚步,心里哀叹一句:糟糕!而后赶紧把头垂了下去。
才说想避开官兵,没想到却马上跟个官兵面碰面了。
这名官兵叫邓来士,一见山里有人,以为是违背官府政令的猎户,大喝:“什么人?竟然敢私闯进山来。”
俞小荷不言语,心里默默想着怎么办时,前头的官兵听得这边的大喝,已经也起了骚动。
在主动表明身份,以及尽快逃避之中,俞小荷选择了后者,她转身,做势要逃,邓来士哪肯放过,马上揪住了她后头的篓筐,俞小荷顺势一倒,抓住篓筐的邓来士猝不及防地便也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俞小荷便是趁这个当儿,快速爬起,见着邓来士的来抓自己的手,踢开后,用脚尖一挑,看邓来士哀嚎着滚到了一边,马上钻进山路快速跑了起来,跑出一段距离后,才边跑,边将篓筐摘下,扔下了高高的山崖。
没了篓筐,俞小荷如小鹿般迅速在山间飞跃,有惊无险地下了南坪山时,俞小荷才察觉自己身上出了一身汗,亦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只觉得浑身发寒。
啧!下次这等危险的事情,打死她也不干了。
等俞小荷擦着汗走进俞家院子时,见着那韩铎坐在石桌旁,身边围了一圈的人,赔着笑不知道在说什么,甚是热闹。
刘婶子眼尖,第一个见着俞小荷回来了,大叫:“唉哟,小荷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看看,二娘可是等你很久了!”
韩铎在众目瞩目中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给她揖了一礼:“想必这位便是表哥日日惦记的小荷妹妹了,我是表哥的远房表妹,闺名李二娘,小荷妹妹要是不客气,便唤我一句李姐姐吧!”
俞小荷看着身后粘在韩铎身上的视线,再看看入戏甚深的这位李二娘,再度恶寒。
啧,堂堂郎君,奈何伪娘!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