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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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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兰因对屠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

    甚至连长相也不是很能记得清。

    就是个不缺鼻子,也不歪嘴的魔罢。

    再隐约记得的就是这人性子恶劣,可再恶劣也比不过第四任,便也是逊色一筹。

    剑灵的记忆存量真的少,只能记住某种特征第一厉害的那个。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要有个触发点,他也就能临时想起来。

    最近的触发点就是杀红尘身上的“冥灵绕指柔大缚咒”。

    这也是楚兰因第一次听说这个咒的全称,当年他只知道绕指柔这个简称。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有了这个契机,许多事也就慢慢能想起,但又总像是隔着水雾,没有太多的感觉。

    那只杀意腾腾,恨不得将屠纹挫骨扬灰的灵,倒不像是自己了。

    半张兵主契,一道绕指柔,困了兰因剑整整一百年。

    如今还恨吗。

    楚兰因自动屏蔽了谷生阳的废话,略微出神地想。

    恨的。

    可是恨字之外,似乎又柔柔软软裹着什么。

    像是压在樟木箱底的东西,不论是何种不堪,打开箱子,扑面而来的只会是一阵沁人心脾的木香,将那些和阴暗与杀意仔细地收纳起来。

    第五任剑主说,没有关系啊兰因,在那里就是在那里,不论是人还是灵,都可以把它们保留,不必强求去原谅,也不用强迫去忘记。

    一百年的画地为牢,真的也已经随着岁月褪去了颜色。

    他没有闻过樟木香。

    但木香依旧,那是谢……

    停停停!

    楚兰因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对面的谷生阳一愣。

    “阿清?”他伸出手要去摸楚兰因,“你的身体还好吗?”

    楚兰因双手捧茶杯。

    他装模作样用唇碰了一下杯口,放下后一秒入戏,低落道:“朽枯吹生很难。”

    如果要让对方与自己有来有回地讲话,就尽量“嗯嗯”附和,或者用简单的句子去陈述,对方会自行解读出他想要的意思,由此话题得以继续。

    如果出现停顿,就语气词表示疑问,效果更佳,还有拖字反问的必杀技,几乎屡试不爽。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楚兰因的心思打了个转儿。

    谢苍山的办法真好,我想到他是因为他的智慧小妙招。

    古少主释然了,原来楚清的态度是因为朽枯吹生修炼难度的缘故。

    他叹了口气,道:“唉,没有办法,谁让这个术选中了我们的阿清,也是种福气。”

    “嗯。”楚清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两片鸦羽似的眼睫扫下青灰的影。

    那影子比卷帘上的竹影还要浅,却如叶尖扫在古少主心尖上,牵起细微的痒,还有三分的怜。

    果然,阿清还是那个阿清。

    事实上真是古少主想多了。

    楚兰因不通五感情绪,演技说破天也不过那样,但他触类旁通了一个原理。

    就算什么也不做,就算真的是自然做出某些神情和动作,因为他长得不差,在一些本身就心术不正的渣人眼里,也都是种暗示和撩拨。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一把年纪了还少主。

    楚兰因心里怼道。

    要说修士外貌都不会差,谷生阳为了威信,将容貌固定在而立之年,何况他还是仙道盟的盟主,出大场面是经常的事,也当得起一句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不过剑灵也看不出美丑,灵线是他们识人的源头。

    三生有法梦幻盘匹配角色时最先考虑的是性格,其次是身份,除非有名姓八字在前,往往中此术者与角色在性情上会有八分的相似,身份地位也匹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谷生阳会出现在这里,但显然这个角色和他是十足十的相配。

    楚兰因嫌弃他说的太慢,使出第二招,道:“嗯?”

    兢兢业业扮演古少主的谷盟主便道:“阿清,我们也不想这样严格要求你,但你出生凡间,根骨又不强,不久后你就要敬告神龙了,如果还练不成朽枯吹生的第一式,又如何是好。”

    很好!楚兰因心中赞道,保持这个输出量。

    于是他又道:“那华儿……”

    “华儿只用了七天就练成了第一式。”谷生阳笑道:“但他半途而废了,阿清,我喜欢你,相信你比他更勤奋。而且你若不入仙道,又如何与我长相厮守,共登仙途呢?”

    楚兰因心里大抵有了个猜测。

    随后他乖乖点了头,说:“那我现在就回去练。”

    “去吧。”谷生阳颔首,“我明日再去看你。”

    楚兰因起身,故意让足上铃铛发出一阵响声,旁人或许不会在意,但谷生阳这个颇为关注细节的性子,必然不会无视过去。

    果然,古少主一挑眉,反应竟比楚兰因想的大,似乎非常满意地笑问道:“阿清什么时候开始佩铃铛了?”

    楚兰因顿时后悔了,不该用这个,简直辱我铃铛。

    便随口答道:“最近,带着好玩儿的。”

    谷生阳便笑的愈发浓,道:“是很灵妙。”

    剑灵忍住呸他的冲动,合袖告辞。

    合上竹木门,一步一声铃响清脆悦耳,慢慢远了。

    学人族左右脚迈步走出一段距离后,楚兰因原地飘起,又浮了回来。

    谷生阳虽然关注细节,但却有个毛病。

    待确定再无旁人后,他总是要独自一人感叹两声,用来自我开解一下。

    根本不需要刻意隐蔽气息,剑灵往门上一趴,就与空气无异。

    谷生阳负手站在雅室内,面朝一幅挂画。

    楚兰因记得那是副泼墨山水图。

    凉风过庭,竹影纷乱,将水墨挂画上的留白填上一重重铅灰。

    半晌后,谷生阳自语道:“华儿,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

    “我不会娶阿清,只要他将九式朽枯吹生完成后,我就去接你。”

    “他在模仿你,也常穿白衣,还戴上了铃铛,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可既然身怀饲龙血脉,这便也是他的命吧。”

    “你等等古大哥,我绝不会辜负于你。每一任古家的家主都要饲一轮魔胎,我想以后风风光光地迎你做我夫人。”

    “为你犯下杀孽又如何?”

    门外的楚兰因:我的胃,我竟然有胃,老子要吐了!

    等到古少主不再絮絮叨叨,剑灵一溜烟就跑了,从没有飘的这么快过。

    他冲回住处,一见院子里的沧山,被那草木灵氛一笼,那简直就是滚了泥的剑锋被沉入山泉,溪流清爽,顿时眼也明了心也亮了,反胃的感觉也没有了,又是一只快乐的灵。

    “我和你讲,那个王八犊子果然还是个王八犊子!”楚兰因飞快道:“我这楚清就是那劳什子华儿的替身,活久见了,我还是头一次见活的白月光和替身的桥段,话本子诚不欺我啊。”

    李普洱站在沧山轮椅背后,如果不是他们在扫尘巷里也打听到类似的消息,还真听不懂楚长老的这一番话。

    但已经有了提前了解,也就能顺利听明白。

    “那人名叫古羽华,是古氏收养的孩子。”沧山这边也探听到了不少东西,“古氏自称有神龙血脉,自百年前就在侍奉所谓‘龙神’,每次以秘术供奉后,家族气运就会大涨,并将福泽散布于整座城中,所以古氏地位才在这百年骤然拔高,成为与老牌世家匹敌的大家族。”

    楚兰因一瞬间串通了来龙去脉,道:“所以其实这是个阴谋,他们的秘术是朽枯吹生,只有至纯至净之体才能修炼,这个术几千年来只养出了一个大魔,就是那个该死的屠纹。必然是古氏和魔族达成了什么约定,用气运交换他们家千年供养魔胎。”

    说着说着,楚兰因也恍然大悟,“古氏收养古羽华是因为他的血脉,但因为古少主爱上他,便寻了个同样血脉的楚清来替,等楚清以血肉灵力饲养了魔胎,他就死了!”

    “……难怪,朽枯吹生的修炼到最后生不如死,最后更是要剜尽血肉,活饲四十九日,死后灰飞烟灭,根本不能去轮回。他被古少主骗了身心,连命都搭了进去,且又是以身养魔,天道可不会管是什么原因,罪业行枷,不可速死,四十九天之外,天知道他熬了多久。”

    落叶瑟瑟,李普洱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他小声问道:“这种事没人发现吗,天道也不管吗?”

    “几十年死一个,在古氏这样的世家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城中人也受所谓‘神龙’气运恩泽,不知情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可能。”

    楚兰因皱眉道:“太徽天道不会因果立报,古氏借神龙名号行此大恶之事,又将恶因分摊于整座城池,这一城人都会被牵连因果,日后说不定会被屠城……”

    忽然他猛地顿住,瞳孔一缩。

    “等等,屠城……楚清……”他一怔,许多前因后果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根丝线串联。

    楚清……楚?

    “我化灵时,只知道铸剑师姓楚。”楚兰因突然一把拽住沧山的手,“这座城,叫什么名字?”

    沧山已有预料了这个情景,他的剑灵这样聪明,猜中也是迟早的事情。

    “兰因。”他轻声道:“这是……古杏城。”

    剑灵茫然地眨了眨眼,源源不断的草木灵力自二人交握的手上传来,极力在抚平他体内激荡的灵气。

    “楚清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楚兰因再也顾不得整理言辞上的逻辑,喃喃道:“但至清至纯的灵体也许会传承下一代,我的第一任剑主,很可能是他的后人……也许是魔胎已活,或是其他什么意外,他没有死在朽枯吹生里,又怨恨难解……”

    他低声道:“以青鸾血铸出我后,杀尽古杏城一城之人,这是也太徽天道的意思……所以后来屠纹一定要我和结兵主契,因为是楚氏的血脉养活了他,他对我有感应……我是剑主用命铸出的剑……因果圆满,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啊?”

    剑灵终于道出了这个迟到的诘问。

    “我做错了什么啊?!”

    有时,不知其中缘故从而不知其中苦楚,揭开一层报应不爽的薄纱,这一问竟可锥心。

    一个完整的因果。

    旁落了一只生而大煞的剑灵,九十九道诛字雷,一百年的绕指柔,怀璧其罪的元灵,如此种种,可他却连踏足这片土地都不配。

    李普洱被骤然爆发的煞气扑开老远,惊呼道:“楚长老!”又转头对屋内的屠小窗道:“你别动!”

    木傀运足灵力于双腿,站了起来。

    他抱楚兰因于怀中,外散的罡风煞气割破衣袍皮肉,血珠卷在了风中。

    “是天道的错。”木傀紧紧抱着他,大不敬道:“是天道的错,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身在障中,以他曾经的身份,天道直接能降雷。

    沧山按了掌在楚兰因脑后,灵力扑入他的识海。

    楚兰因闭上眼,就要软倒下去。

    太徽的天道,从来不公平。

    置于兰因剑上的因果,从来都是坏的。

    可是在意识的尾端,百年苦厄如散香中,天生大煞也不算什么。

    在这一轮的因果中,兰因剑出世。

    然后……

    楚兰因道意识朦胧了,隐约中他想着: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如果相逢也是一个因,那便是剑灵这一辈子里,最好的一个因了啊。

    可是也被拿走。

    “……因果造我。”

    楚兰因倒在木傀怀中,双目紧闭,须臾后,他在恍惚中哑声问道:“谢苍山……你怎么就死了啊……”

    沧山心中大恸,几乎就要应下。

    可如何能轻易去应呢。

    木傀帮召唤者达成心愿后,是可以有很长很长的生命,但前提是要真正的木傀化出灵识,而不是某个故去多年的人,偷天换日的一次人间回首。

    寒来暑往,枯荣有度,来年的秋天树木凋零,大椿木枝,亦不能活。

    彼时尘归尘土归土,那时剑灵还会以为他在行走江湖,会埋怨他总也不来看自己,会骂他是个没良心的三木头。

    然后再过个百年,剑灵就会把他忘记,讨厌的人剑灵都不会记太久。

    沧山可以枯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不能用自己的命去告诉剑灵这个道理。

    天长地久,宛如扬沙纷纷,握而不住,流散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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