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流涌动
自穆帝在黎阳开国以来,黎阳王朝已经三代,但随着穆帝仙去,武帝连年征战,国库耗尽,开国分封的诸王及其后代们逐渐失去制约,野心急剧膨胀,同时边境强敌蠢蠢欲动,朝内世家大族间党争不断,国内礼崩乐坏,黎阳王朝究竟会走向何方,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
天越十八年。黎阳城。
风雨袭来,洗礼着威严的黎阳皇宫,这座用血与泪浇筑成的宫殿内此时正经历着一场看不见的危机:黎阳第三任帝王——武帝的寝宫玉琼殿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他自征西戎受伤后,突然于前几日昏迷不醒,太医们各个面色凝重,虽均是天下良医,但此刻面对武帝这离奇的症状也束手无策。皇后司马卓君正在严厉呵斥着眼前这群太医,同时对全国下令寻访名医,宫女此时来报文轩殿似有吵闹声,请皇后移驾。
黎阳重臣们守在文轩殿数日有余,他们各有所思,虽然这位好战的帝王受伤屡见不鲜,但这般严重的伤势还属首次。武帝二十岁即位至今十八年,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太子未立,此般变故让朝中暗流涌动。
“圣上如今圣体欠安,为避免动摇国本,是否考虑先立太子以防不测?”太傅贾云走到左丞相司马曜跟前小声说道,满头银发的司马曜自十六岁跟随穆帝起兵已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此刻他眉头紧锁,紧闭双眼,听到贾云的话,缓缓睁开眼看向了历来沉默寡言的闻镜府统领程晓生,就见程晓生不怒而威自顾站在那里,自穆帝开风闻言事以来,闻镜府就成为百官的眼中钉,后来华、武两帝关停风闻言事,但闻镜府监察诸王百官的权利仍未收回。司马曜深知程晓生城府极深,此刻必然不会做出任何表态。眼前这些人又各有所图,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诸位心中所忧,老夫固然明白,但此事事关重大,铁老将军仍在前线,我已派人传话请他回来一同商议。国难当头之际,诸位还是各司其职的好,莫要妄议分外之事。”
司马曜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朝堂中的人,自己能多年屹立不倒靠的正是这份谨慎细微。当年穆帝之子华帝即位一载不到便暴毙而亡,他同铁虎将其唯一的儿子扶上帝位,但他深知在崇尚征伐器重武将的武帝心目中,自己是无法与铁虎相提并论的。这十八年来以他为首的文官集团多被打压,此时立储大事必要由铁虎参与,若有差池自己也好撇开关系。
“丞相说得轻巧!西戎前线战事吃紧,国内又多个地方深受洪灾,正可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昏迷已数日,眼下当尽快拥立太子稳住国本,给前方将士,天下百姓一个心安,这也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司马曜抬头看去,不出意外说话的人正是关东贵族李显耀,他世袭侯爵,位居右丞相之职。当年穆帝起事,李家变卖所有家产资助穆帝,又亲自带兵平定关东三十六城,可谓是为黎阳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圣体恭安!尔等竟在此妄议太子之事,当真是心怀不轨?”一个严厉的女声从文轩殿外传来,正是皇后司马卓君。她一身凤冠霞帔,眉宇间透出着皇家威严,她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殿内百官。众人齐跪恭迎皇后。“诸位大人免礼,我深知各位忧国忧民之心,但皇上气息平稳,太医说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太子之事想必皇上心中早有定夺,我等切莫妄议!”司马曜长舒一口气,不愧是自己的女儿,三言两句便化解了自己难堪的处境。
“启禀皇后,我等请见陛下!”李显耀语气中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势,眼前这位皇后虽与武帝成亲多年,但一直未曾诞下皇子,若不是背靠司马家只怕早已失宠。司马卓君转过头怒目而瞪,愤怒的质问到:“李丞相这是要逼宫不成?”扑通一声,李显耀连忙下跪,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宫站稳脚跟凭的可不仅仅是父家势力。她接着环视全场,众人面面相觑,“莫非诸位大人也是这个意思?”“臣等不敢!”群臣纷纷行礼。
“那请各位大人先行回府,静候皇上召见。”
“诺!”司马卓君站在龙椅旁看着众人散去,她突然想起什么高声说道:“易大人,你家那古怪精灵的女儿数月未进宫了,哀家甚是想念,若她有空来宫中陪我说说话。”户部尚书易佳被叫住时身躯一震,回头执礼,面有难色的皱了下眉说道:“谨遵皇后懿旨,小臣这便回去遣她进宫。”
众人都离开后,司马卓君看到自己的父亲仍站在原地,她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下去。
“拜见父亲。”说完双手相搭放在腰间半蹲着行了一个礼。
“皇后折煞老臣了。”司马曜连忙上前扶起司马卓君。
“我知道父亲所忧,切莫多虑,保重身体。女儿先行告退了。”说完话司马卓君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向后宫走去。司马曜眼神复杂的看着那远去的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权力会让人变得疯狂,也会让人脱胎换骨,也许不是因为权力,只是因为人心所致不得已而为之。
缥缈山。
缥缈山主峰高耸入云,终年云雾环绕,地处南越与黎阳边境墨城交界处。“缥缈山上有仙人,能断天下大势,能谋人间未来。”是民间对缥缈山的评语,从缥缈山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有着经纬之才的人,穆帝开国十大功臣中,有六位都曾登上缥缈山求学,当朝左丞相司马曜便是其中之一。若要拜入缥缈山则需一路通过各种考核到达山顶方才有资格,考核千变万化,缥缈老人根据考核中所展现出的特长因材施教。
缥缈峰顶处,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和一位少年正在谈论着什么,不时传出朗朗笑声,漂泊大雨似乎没能浇灭他们的兴致。
“哈哈哈哈,当真英雄出少年,张子有你这样的后人,也可以含笑九泉了。”老人眼里满是赞许,似乎也从眼前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意气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
“多谢恩师不遗余力的点拨教导,学生要学的还有很多。”少年听到老人的夸赞后,连忙起身行礼。
“只怕你我师生缘尽了,也罢也罢,不必拘泥这俗世。”老人说完话看向山间小路只见:一群身披蓑笠的人步调整齐一致的走了过来,他们正是缥缈山专门打听天下大事的人,曾是每个王侯将相想要的谍报机构,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人员构成,没有人知道他们情报获取的方式。
为首的那人向老人行了一个礼,说道:“启禀山主,武帝重伤昏迷不醒。南越已经在调兵,北狄那边也是暗流涌动,铁虎已经接到密报从西戎前线赶回黎阳城了。黎阳金陵王所辖封地封闭了出口,大量铁器不断运往金陵城。”
那人说完话有意无意的看了那少年一眼。老人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胸,静静的问道:“武帝是否气息平稳,但人却是无法醒来?”来禀那人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老人若有所思的挥了挥手,那群人消失在了雨中。
夜晚风雨不止,烛火在草房中摇曳,缥缈山主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身旁的少年先开口到:“顾默大哥的情报仍天下第一,这次只怕学生真的要……”话未说完,老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你的才学早就可以下山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这个时机,顾默那点东西早就被你研究透了,他知道的,你也早就知道了。当年你母亲担心你被仇恨蒙蔽双眼,无法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才把你送上这缥缈山,你十多年如一日的苦修,为的正是今日。”
少年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正欲行大礼,老人制止了他,随即说道:“你我皆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何必拘泥这些世间俗礼,莫负一生所学,莫负曾经荣耀,莫负天地正气,切记世间之术论到极致不过人心而已,切记权无尽头悬崖勒马方为智者,切记初心所愿莫负自我。去吧!”少年看着眼前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眼眶有些许湿润,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出来吧!他已经走了。”老人对着窗外说道。一个黑色身影缓缓现身,“你就放心他一人下山?”语气中有些不快。老人大笑了起来:“那你陪他去?”“我……”黑衣男子一时语塞,老人抬起手边的茶品了一口后,缓缓说道:“他一身所学只怕天下没有几人能耐他如何了,何况又有你们越骑的保护。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世间事,不去经历,永远只是襁褓中的婴儿,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黑衣男子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担心他寻仇心切,羽翼未丰便欲……那些人早已是……”老人摇了摇头制止了黑衣人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凝重,随即说道:“那年他母亲将所有事告诉他以后,我也曾以为他会愤慨,会失去理智,不曾想是那般冷静,那种冷静是让人畏惧的冷静,此子未来只怕你我都不可估量。”黑衣男子身躯微微一震,随着一声惊雷把他拉回了二十年前:
雄才大略的穆帝晚年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极其敏感多疑,对当年一起开疆扩土的兄弟们开始猜忌起来,通过分封诸侯牵制功臣外,还采取了“风闻言事”的政策,一时间朝野震动,人心惶惶,而张氏家族的浩劫便是那时降临的,整个案件耗时一年多,牵扯到三万多人,全部被屠戮殆尽。黎阳城血流成河,少年的母亲言欢借助越骑强大的作战能力让母子二人最终逃出了黎阳,从此隐姓埋名。
每个权力顶峰的人似乎都信奉斩草除根的道理,惨案过后,穆帝下令全国通缉言欢,斩杀头颅者封万户侯,赏万金,无数人踏上了寻找言欢的路途。但言欢背后的南越势力不畏黎阳王朝的强势,悄悄保下了母子二人,随着穆帝去逝,人们渐渐忘记了他们的存在,除了曾经递上参奏张家谋反密折的人们。
“你不必为当年自责,人老病死,人各有命,你当时已经尽力了。”缥缈山主的话将黑衣人拉回了现实,他起身给黑衣人递了一杯茶。“只是……”黑衣人欲言又止。“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谁也躲不开,权利斗争的残酷与血腥从他出生那一刻便已知晓,他不是一般的少年。”老人品着茶若有所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瞳孔放大,起身严肃的对黑衣人说道:“为师最后能助他的一步了,你速去将此药丸送与他,剩下的他知道该怎么做。”黑衣人接过药盒,转身离去,老人看着窗外,今夜的风雨又大了些。
黎阳城外。
武帝仍在昏迷,皇城戒备森严,进出车辆都需被严格盘查,少年的马车刚刚进入皇城,就有两个黑色的身影纵身一跃,匆匆忙忙的钻入了自己的马车,不一会就看到一群甲士朝着他这个方向过来了。
“你是做什么的?”甲士头领对着少年就盘问起来。
“我这从南越进了一点药材来京城倒卖。这刚检查过,您这边给通融通融。”少年一边笑嘻嘻说着话一边把手伸进了口袋摸出了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有没有看见两个可疑的人匆匆忙忙跑过来?”甲士头领假装盘问到,把银子收入了自己口袋。
“没见到,小的这刚进城,就遇到您了。”少年笑着回答到。
“走!”
看着甲士队伍走远,少年轻轻一按竟是将马车锁住,进去的人无法再出来,就听见里面拼命的拍打声,他驾起车朝着忘忧酒肆飞驰而去。“里面两位公子,追你们的甲士随时可能回来,我劝两位稍安勿躁。”少年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
“客官住店还是吃饭?”热情的酒小二迎面而来。
“先带我去喂马下货,准备一间客房,酒食送进去。”少年说完话随手就丢了二十两白银出去,酒小二见钱眼开,更是殷勤。
“我要检查下货物,你先过去。”到达酒肆后房后,少年一边拴马一边说道。等酒小二离开后,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打开了马车的门正欲行礼,就见两个人气冲冲的冲了下来,只见为首那人眼睛宛若星辰,樱桃小嘴,身段娇小,当真是皇城,无奇不有,竟有这般男子。
“公子若有冒犯还望海涵。”少年欠身行礼。
“什么公子!是我家……”另一位像是仆从的人竟是女声。话还被说完就被她旁边的人制止了。
少年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刚才心里还纳闷怎么会有如此娇美的男人,原来是女扮男装。那女子一看也是冰雪聪明,看着少年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再扭捏,上前还礼道:“多谢公子仗义之手,他日有缘再见。”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竟是说出了有缘再见这种话,反应过来时竟是羞红了脸。
“姑娘客气了。只是不知为何……”少年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位姑娘的随从打断了。“感谢公子相助一程,公子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们这便告辞。”说完话便拉起身旁的女子匆匆离开。少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对着两人背影大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离安!”一个女声回应到。少年愣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
“少主?少主?”少年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高大粗犷的男子,叫了他好几声,实在没办法只得伸手去推了下他,少年这才反应过来。
酒肆房间内,少年若有所思的品着酒,对着刚才那人说道:“石猛去查一下刚才那两个女子的底细,我刚进城就上了我的马车,这初来乍到的,小心谨慎点为好。”
“好的,少主。缥缈山主托曹大人送来的药盒已经到了,您看是?”
“找一家上好的铺子,重新打造一个锦盒。那人到京城了吗?”石猛点了点头。
“对了,现在起我化名言子诺,以后叫我言公子,顾默大哥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好的,言公子,顾大哥不日也会抵达京城。我们在京城的弟兄听到少主,不,听到言公子来了,都渴望与你见一面。”
“这些年辛苦弟兄们了,但现在不合时宜。等过久吧,你先去忙吧。”少年说完话闭上了眼睛。
司马相府。
不停的雨,不停的风,黎阳城的宵禁令对达官显贵们似乎只是摆设,尽管夜已深,但仍有无数人聚集在相府的议事厅,面对武帝昏迷半月有余的局面,他们希望司马曜做出一个决断。与此同时,铁虎回到都城后欲见武帝被阻后便告病在家,不出门不见客。司马曜也拿不准铁虎到底在想什么,而自己贵为皇后的女儿也没有给自己透露任何信息,纵横宦海数十载,自己还是首次遇到这种局面。司马曜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蓉城外的大坝已经是倒了几次,重建了几次,受灾民众不计其数,那个地方真是多灾多难,曾几何时黎阳王朝差点就在蓉城折戟,就在他思绪漂浮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丞相大人切莫再犹豫了,我听闻禁军近期调动频繁,武帝的虎骑营连夜守在玉琼殿,只怕是……”
“贾云!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轰出去!”司马曜罕见的动怒。众人一时间凝神屏息。随即司马曜叹了一声气,问道:“李丞相那边是什么态度?”
“他府中已经传出了要立武帝二皇子为太子的言论了,京城巡防近期调动频繁,只怕是李丞相已有……。”吏部尚书左明传话说到一半,不敢再言。
“铁将军在,军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立幼废长!哼!李丞相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司马曜深知以武帝和铁虎在军中的威望,真要做什么忤逆之事,只会粉身碎骨,但倘若让李显耀立二皇子为太子而监国,只怕自己晚年难保,谁不知道二公子仍是李贵妃所生,他们李家还可再旺数代,可惜自己的女儿没有嫡出子,过继的大皇子出身实在卑微,且身体羸弱,为武帝所不喜,三皇子又尚未成年。
“此事算是给我等一个警醒了,就算圣上醒来,经此一劫,势必会考虑太子人选,如今之计我等只有力荐大公子。”相府幕僚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点头以示赞同。司马曜随着声音看向那位年轻的幕僚,一时间竟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等议事岂容你一介白衣说话!来人!”司马曜有些不悦的说道。“丞相且慢!容小的把话说完。当年丞相也不过是年方十六,一节白衣便助穆帝成就霸业,我等年纪虽小,但也有心报国。时局如此,丞相莫非年老就忘记曾经的锐气与果敢了吗?”那年轻人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司马曜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浪。
曾为穆帝出生入死,谋划天下的他,曾敢只身一人进敌营劝降敌将的他,如今真的是老了吗?这些年自己行为处事越发收敛,一来碍于武帝对文官的不重视,二来也为避功高震主之嫌,但如今局面当真是容不得自己再韬光养晦,一旦李家起势,司马家能否保全都是疑问。司马曜冷静下来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平但口舌尖锐的年轻,缓缓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林平惊。三年前拜入相府成为门客。”
“丞相府当真藏龙卧虎,如此年轻,口才犀利,见解独到。”贾云在旁赞叹起来,自己当年不也是这般被司马曜一路提携至今的么。司马曜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众人也眉头紧锁,若主动出击则有谋逆之嫌,若再行退让,只怕李家将权倾朝野,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在此之际,相府门人突然来报。
“启禀丞相,门外有一少年求见丞相。他说有能解困局之法。”门人说道。司马曜心里又是一阵烦闷,今晚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随即摆手说道:“不见!不见!竟敢违背宵禁,擅自出门,直接捕了!”门人得令正欲出去。
林平惊一声叫到: “且慢!此人明知宵禁仍敢出门,可见胆识;既敢夸下海口有破局之法,可见其谋略,丞相不如一见,倘若江湖骗子,杀了便是,若是当真有益时局,何乐不为。”众人也纷纷点头,他们都需要一个能够破局之人。“让他进来吧。”司马曜挥了挥手后,回到主座上。
那少年一袭白衣,手提锦盒不紧不慢走到了议事厅,欠身行礼。“参见丞相大人,诸位大人。”司马曜冷哼一声,贾云起身说道:“听闻少年有破局之法速速说来,倘若无理,就地斩杀!”言子若没有被眼前故作的威严吓到,他不紧不慢说道:“诸位大人所忧仍是圣上安危,我从南越带来一副药可解圣上身上之毒,圣上醒来众大人所忧之事必然消退。”简单的几句话像是一阵惊雷惊得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嚣张竖子!圣上龙体你尚未诊断,如何就说是中毒之像?”司马曜呵斥到。
“皇后前久昭示天下,遍访名医,我几代医家,结合皇上之症状来看,必是误吸瘴气后未及时发现,故而被毒气侵入全身引发昏迷不醒。西戎之地毒虫瘴气极多,若是不小心被叮咬或误吸都会有此症状。”
“哼!你说得倒是轻松,若如是,为何太医馆众人束手无策!”贾云质问到。
“他们从小饱读医书,治病用药循规蹈矩,西戎之地更是不曾去过,如何能够应付得来。诸位大人若信得过再下,尽快为皇上服下此药,吐血一升后静养几日即可恢复元气,若再拖时日,只怕神仙无力。”少年一脸的自信注视着眼前众人。
在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司马曜拍了下桌子,喊道:“安静!吐血一升?还有如此怪异的医术?弑君之罪你可知会如何?”少年不慌不忙说道:“黎阳法令,弑君者诛九族。草民知道。我家人尽在墨城,丞相可先行派人将他们拿下,待皇上毒解再放人!”众人倒吸一口气,当年少年都是这般张狂了吗。
贾云凑到司马曜身边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就进来一个人手持司马曜亲笔书信飞奔而去。
“你叫甚名谁?你为何如此?”左明传话里有话问道。
“在下言子诺,一为利,二为名。左大人觉得有何不妥吗?”少年表情有些讥讽。
“利可得万金,名从何而来?”左明传看着言子若的表情有些恼怒。
“救得当今圣上,从此神医之名响震天下何乐而不为呢?”言子诺说道。左明传还欲张口说什么。“左大人是否想问,为何我献药于司马丞相,而不献药于李丞相?以左为尊,是黎阳王朝的传统,就是普通百姓也深知这一点,左大人还有何疑问吗?”言子诺像是能看穿左明传内心一样,还未等他发问便做出了解答,左明传一惊,此子非常人,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还欲有人询问言子诺时,相府大门突然打开,司马曜领着众人一齐出门相迎,林平惊走时与言子诺对视了一眼。
“拜见铁将军,深夜叨扰,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已而为之。”司马曜对着眼前一身银亮盔甲,威风凛凛的人行了一个大礼。
“丞相何故如此客套!我等粗人见信也深知其中厉害,那人在哪,速速带来!”声音雄浑有力,哪里像一个暮年的老人,来人正是铁虎,穆帝开国元勋之一。
言子诺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大将军府的人架到了铁虎面前,司马曜在旁说道:“将军正是此人自荐,当今朝堂上最了解西戎的人便是将军您,他所说是否属实,还请将军决断!”铁虎一言不发,径直走上去打开了言子诺带来的锦盒,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众人纷纷遮面,但仍是一阵阵干呕!铁虎如此定力的人都被熏了退了几步。
“好你个小子!如此戏弄……”人群中那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铁虎摆手打断了,他一边摆手一边拾取那药丸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震惊。随即转身对众人说道:“此药正是解药!我护送人和药进宫,若有差池,我铁虎一人担待!”听到这番话,司马曜内心长舒一口气,他连忙起身说道:“我同将军一同进宫,其余人员速速回到各自职位,一切以玉琼殿旨意为准。”
铁虎同司马曜刚看着言子诺将黑色的小粒药丸送进武帝口中,李显耀也踏进了玉琼殿。
服药后,过了片刻,武帝身子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司马皇后连忙上去查看,只见武帝原本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在一阵抖动过后,武帝居然径直起身开始呕吐,当真如言子诺所说一样:吐血一升。
随即武帝又晕厥了过去,李显耀正要大喊来人的时候,被铁虎怒目圆瞪,他只好作罢。司马皇后看着那吐出来的黑血,不知为何一直悬着的心竟是有了几分安心,她招来太医为武帝把脉。
此时,言子诺悄声对司马皇后说道:“圣上已将毒血排出,明日子时即可逐渐进食,切记莫要大补,清淡为宜。”司马皇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出内殿。
没过一会儿,太医出来禀告皇上脉象平稳,已有苏醒之象。言子诺在旁长舒了一口气。“小兄弟当真奇人也!”铁虎兴奋的一铁掌排到了言子诺肩膀上,差点没给他拍散架了,当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猛将。
司马曜一改最初的傲慢,竟是上前向其行礼:“自古英雄出少年,多谢少年救了圣上。司马曜对此前的怠慢道歉!”李显耀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白衣少年,恍惚觉得有些许眼熟但又拿不准,一时飘忽不定,但也还是做了做样子跟着司马曜行了一个礼。
“诸位大人,维护天子仍我每个黎阳子民都应该做的,何谈谢字!武帝虚弱还需调养些许时日,草民不敢再叨扰各位,先行退下。”言子诺说完转身便欲走,却被铁虎一把拉住。“小兄弟暂且不急,待皇上醒来,我禀明你的功绩再走不迟。”他一边说话,眼神却似有似无的看了李显耀一眼。
“就是!如此滔天功德,领完封赏再走也不迟!言公子何必急于一时。”李显耀有些刺耳的声音在言子诺耳边响起。是他吗?好像就是这个声音!但他很快就镇定自若,他明白皇帝不醒,他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子时临近,铁虎调来了禁卫军将玉琼殿里三层外层的围了起来,言子诺深知如果时辰一到,武帝不醒,自己人头难保。不知谁人放出的消息,百官也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玉琼殿外,司马曜立刻明白了是李显耀放出了消息,只怕武帝不醒,他会有更大的动作,倘若武帝醒了是他李显耀又卖给百官一个人情,当真心思缜密。
时辰已到!内殿仍未传来武帝醒来的消息,言子诺被两个彪型大汉捆住按在了地上,铁虎的御赐宝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少年郎,你先去!老夫随后就来!”斩钉截铁的语气,司马曜内心大呼不妙,李显耀脸上闪过一丝讥笑,他竟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就在铁虎举起大刀时,内殿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太监匆忙跑出来高声喊道:“圣上醒了!圣上醒了!”铁虎丢下手中宝刀,一个健步上前为言子诺解绑,兴奋的摇着他看起来瘦弱的身躯,言子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这般为人为何会?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殿外百官雀跃欢呼的声音响彻玉琼宫。
司马曜心中也是长舒一口气,看来天佑司马家,他转身对李显耀说道:“如今圣上已醒,我等就莫在此叨扰。李丞相你我一同回府吧。”言子诺闻言刚欲跟上他们的步伐,便被司马皇后叫住了。
“来人!赐万金!”
言子诺连忙下跪谢恩,司马皇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言公子少年有为,可还有别的要求?”
“皇上平安醒来,仍皇恩浩荡感动上天,草民不敢贪功。”
“尽管说来!如此本事岂是在乎区区万金之人?”司马皇后一席话让言子诺惊出一身冷汗,早有闻言司马家厉害,司马家的女人更厉害。
“草民,草民欲建功名,想进军旅。”言子诺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一旁的铁虎大笑了起来,刚要说什么。
“铁虎将军,言公子就交给你了!未来是建功立业还是战死沙场就是他的造化和本事了!”司马皇后没有给铁虎反驳的机会,说完话便转身回到了内殿,剩下几人楞在那里。
李显耀暗自思量到他面对万金财富丝毫没有表现出欣喜模样,反而选择想去刀剑无眼的军中效力,我麾下当真缺的就是有军功的青年才俊,如果能将他招致麾下,二皇子未来只怕更加稳妥。
司马曜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言子诺一眼,刚好看到他的侧颜,心头惊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又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对铁虎更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顾虑,此人粗中有细,他明知武帝中毒,却不对任何人提及,直到言子诺声称有解药,他才从府中露面,解毒之后,言子诺又提出要去军中效力,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