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萧宝姝抱着雪狐儿, 准备回后院的时候,一扭头,却看到了长廊上的梁珩。
此时正是春日, 梁珩束着玉冠,穿着一身锦白衣袍,手上拿着一柄折扇,眉目清冷,恰如她十四岁那年, 在宁安诗会初遇到他的模样。
人面依旧, 物是人非。
匕首仍藏在她的袖内,但是萧宝姝却并没去握, 梁珩如今身在定北将军府, 她又是陆从风刚认的妹子,若梁珩出事,陆从风定然难逃干系。
她不能那么自私, 为了自己的仇恨,害了表哥。
萧宝姝低头, 抱着雪狐儿, 就准备离去, 但是梁珩却伸出折扇,挡住她。
他说道:“你……叫云七娘吧?”
萧宝姝点了点头。
“昔日陆朗说对你一见倾心,所以孤才割爱,将你赐给了他, 怎么如今,他又收了你做妹子?”
萧宝姝不想和梁珩有过多交集, 于是指了指自己咽喉, 示意她是个哑巴。
梁珩折扇轻敲手心:“对, 忘了你是个哑巴。”
他忽道:“陆朗今日阅军,孤要去看看,你一同去吧。”
萧宝姝愣了下,刚想摇头,但梁珩却道:“这是命令,由不得你拒绝。”
于是,萧宝姝只好跟着梁珩,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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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马车上,梁珩面前摆着一个棋盘,他盘腿坐着,正与自己对弈,萧宝姝则抱着雪狐儿,缩在角落。
梁珩瞧了眼躲得很远萧宝姝:“你很怕孤?”
萧宝姝垂首,没有回答。
梁珩也没说话了,只是下了一子后,自己给自己难住了。
他微蹙起眉头,思索良久,却始终想不到破解棋局的办法。
他又看了眼萧宝姝:“你会不会棋?”
萧宝姝摇头。
“当真不会?”
萧宝姝还是摇头。
梁珩却不信,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萧宝姝无奈,只好膝行前去。
梁珩忽一把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萧宝姝吓得一惊,怀中雪狐儿已经弓起身子,准备护住咬向梁珩,却被萧宝姝按住。
梁珩不是陆从风,如果雪狐儿咬了他,他一定会杀了雪狐儿的。
梁珩捏着她下巴,仔细端详,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在这张脸上,他只找到眼睛似乎有些那人的影子,其他五官,一概不像。
可是,为什么虽只有眼睛相似,她的行为举止,却总是能让他恍惚间见到那人呢?
面前的舞姬小巧白皙的下巴被捏紧,她微微蹙眉,想逃,却被梁珩禁锢住,无处可逃,她眼眶似乎有些发红,眸中也露出怯意。
不,那人是不会对他露出这种胆怯神色的,她就算身受酷刑,也只会毫不畏惧地瞪着他,绝对不会求一声饶。
梁珩终于放开萧宝姝,但他仍然没有死心,而是斜靠着马车车壁,指着那副残棋,对萧宝姝道:“下。”
萧宝姝一副战战兢兢的神色,似乎是吓到了,她愣愣地看着那盘棋,思索了半天,才抖抖颤颤地拿起一个“卒”,往前推了推。
梁珩看着那个“卒”,顿时皱起了眉头,原来她是真的不会下棋。
她不是那个人,不是。
梁珩耐心顿失,再看向萧宝姝时,眼眸间,已尽是厌恶神色。
他斥了声:“滚!”
萧宝姝如得大赦,她赶忙抱着雪狐儿,就又爬到马车一角,瑟缩了起来。
梁珩低语道:“终究只是个卑贱舞姬。”
萧宝姝被骂是卑贱舞姬,她也没生气,只是垂首安安静静地抚摸着怀中的雪狐儿,一副不敢反驳的怯懦样子。
梁珩愈发厌恶,他如何会以为这卑贱舞姬像那个人的?那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个舞姬连象奕都不会,如何能和那人比?
只有那双眼肖似罢了……要不是她是陆从风亲自要的人,他此刻就将她这双眼剜了,区区一个庸俗下贱的舞姬,一双眼也配像那个人?
他于是也不再理萧宝姝,甚至瞧都不愿意瞧她一眼了,而是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
一直到马车驶到终点,他都未再看萧宝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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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到了阅兵场,车夫已经搭好小凳,梁珩踩着凳子下去,未曾理萧宝姝,萧宝姝等梁珩走后,才爬下马车,刚下马车,她就听到阅兵场传来如海啸般的欢呼声:“定北将军!定北将军!”
原来是陆从风站在高台上,正在阅军,萧宝姝看到西州军齐齐单膝下跪,呼喊着陆从风的名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由衷的崇拜和敬意,高台上的陆从风意气风发,一身金色铠甲,背脊挺直,如雪间青松。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如同神明,他是西州的神明,也是西州军的神明。
而远在京城的皇帝,那太远了,近在西州的太子,在西州军被北戎围攻的时候,又在哪里呢?他们又如何比得上和士兵浴血奋战、同吃同睡,甚至将所有赏赐都分给士兵的陆从风?
五十万西州军,如今只知定北将军陆朗,不知皇帝和太子了。
萧宝姝偷偷去看梁珩的表情,发现他正抿着唇,神色淡漠地看着西州军的欢呼,萧宝姝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他是大为震怒,还是无动于衷。
是的,这才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太子梁珩。
萧宝姝不仅担忧,梁珩看到西州军对陆从风的拥护,他会怎么想?会不会禀告皇帝陆从风功高盖主?而刻薄寡恩的皇帝,又会怎么想?
梁珩折扇轻轻敲击在手上,他唇角是似笑非笑,正准备去阅兵场的颜钰刚巧过来,发现了梁珩,她大惊之下,单膝跪下:“臣颜钰,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
“谢殿下。”颜钰站起,拱手道:“臣这就通知将军,太子殿下驾到。”
“无妨。”梁珩摆手:“孤就是随便看看,马上就走。”
他说罢,已经准备上马车了,只是走之前,回头看了眼低眉顺眼抱着雪狐儿的萧宝姝,于是对颜钰:“这舞姬卑贱,孤不愿和她同乘一车,颜将军,你派人护送她回将军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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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珩马车走后,颜钰才问萧宝姝:“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萧宝姝连比带划告诉了她,颜钰皱眉:“这太子殿下,性情实在捉摸不定,唉,不知他在西州,会生出多少事端。”
萧宝姝也在想这个,梁珩看到今日阅军陆从风的风光,不知道会不会对他生出忌惮,须知帝王心术,是断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功高震主的人存在的。
她思忖间,颜钰已经找了一个参将,让他护送萧宝姝回将军府,她则留下来等待陆从风阅军。
等陆从风阅军完了,颜钰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陆从风。
陆从风有些惊讶:“太子殿下来了这里?”
颜钰点头:“是。”
陆从风皱眉,沉思不语,颜钰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明明嫌弃七娘卑贱,又带她来了阅兵场?”
陆从风未答,只是半晌,才道:“阿钰,我若让你现在娶了七娘,你是否愿意?”
颜钰大惊,她单膝跪下:“将军,属下不能娶七娘。”
“为何?我见你与七娘十分投缘,你向来冷淡寡言,但对七娘却能耐心十足,足以见得,你是喜欢七娘的。”
“可是……”
“况且……”陆从风顿了顿:“七娘也会喜欢你这种性子的男子。”
颜钰欲哭无泪:“但是,属下真的不能娶七娘。”
陆从风有些恼怒:“莫非你是嫌弃七娘商户出身,还是你嫌弃她是个哑巴?”
“不,都不是……”
陆从风更加恼怒,脸色也冷了下来:“那你为何不肯答应娶她?”
“属下……属下不想这么快成亲。”
“你也二十有二了,该是成亲的年纪了。”
颜钰绞尽脑汁地想着拒绝的法子:“北戎未灭,属下不愿成亲。”
陆从风直接道:“这是军令!”
颜钰呆若木鸡,违抗军令,那是直接斩首了,可是如果说出自己女子身份,也是欺君之罪……现在太子
梁珩还在西州督军,自己不能给将军惹出事来,她咬咬牙,说道:“将军,属下实在不能娶七娘,属下愿以死明志!”
说罢,她就抽出剑,准备自刎,陆从风直接一击给她打掉:“阿钰,你……”
颜钰扑通跪下:“属下有难言之隐,实在无法再娶七娘,求将军恕罪。”
“罢!罢!”陆从风也无奈了:“你下去吧。”
颜钰走后,陆从风独自一人,黯然难安,颜钰不愿意娶七娘,可是梁珩又虎视眈眈,本想给七娘直接送走,偏偏她中途遇袭,又被梁珩所救,若再将她强行送走,难免会让梁珩起疑,现如今,他到底该如何护七娘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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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中,梁珩饶有趣味地听着侍卫的回禀,他说道:“所以,那舞姬来到西州城后,反而与颜钰过从甚密,陆朗为了成全二人,才认了那舞姬做妹子?”
侍卫道:“西州军对陆朗忠心耿耿,极难打听到消息,属下也是百般查探,才拼凑出这些消息。”
梁珩道:“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送给将士,也难怪西州军对陆朗忠心耿耿。”他想到当日在太子府中,陆从风求赐美人,不由道:“陆朗此人,天生就擅于笼络人心,以前在京城,人人都说他纨绔浪荡,但他离开京城,却有四十六个儿郎愿意跟随他前去西州赴死,如今在西州,更是人人只知他陆从风,不知父皇与孤,偏偏此人执意与孤为敌,真是让孤进退两难。”
侍卫说道:“属下见陆朗并未私心,应不会挟西州军威胁圣上换储。”
梁珩道:“他虽无私心,但到底手握重兵,孤不得不防。”
侍卫小心翼翼问道:“殿下预备如何?”
梁珩思索片刻:“那舞姬虽然卑贱,但是也可用她来敲打敲打陆朗,让他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
作者有话说:
年前工作太忙,所以更新时间没以前固定了,有些惭愧,会尽快恢复固定更新的,本章留言都会发红包的~然后马上要进展到火葬场阶段了~大概就是太子啪啪自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