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风纱军
巡狩师掠影飞身来到风盟卫营城西南角落的营帐,拂帘而入,营帐狭窄,泥沙地面上密密麻麻绑了二十余生灵,有些是东丘逃兵,另外是穿着乡野村民粗麻布衣的人族细作,原本相貌平平的少女乌月也在其中,哭的满腔颤音梨花带雨,脸蛋水肿,看上去也更丑了些。
掠影呵斥道:“你刚复明,这么哭下去还会瞎的。”
乌月不依不饶抠着字眼道:“说治好我便立马放我回去,为何还不兑现承诺!”
掠影瞥了眼帐外,按照戚灵布置,牙栾岗数千妖兵将在一炷香后攻入风盟卫营地,大妖古华随时可以绕后,阻断其归路,另外清吟城赫默部下两名西岭二等武官,带领三千劲弩手将即将到达,只需一声令下,就能三面铁壁合围这波夜袭而来的东丘军,虽然牙栾岗气势勇猛接连捣毁巨舟,然而整个战局,对西岭军而言顺利的不像话。
不过后来戚灵又对巡狩师下了个特殊的命令,主动弃营西撤,只留下少女乌月所在的俘虏帐。
起初掠影听到命令呆滞当场,即便等到风盟卫满营撤走了,他依然在揣摩戚灵用意,莫非大人在诱敌深入,确保稳妥拿下格虎双雄之一的牙栾岗?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戚灵是故意让东丘妖盟军卒救走乌月。
至于那个手执符节到处撒泼般释放冰咒女人,正是昔日在金褛裙手下担任术官,还拿辟火珠蒙骗过戚灵一回的宿霜。
所以戚灵猜测牙栾岗之所以孤军犯险直奔风盟卫中军,敢触这个霉头,两成原因是不服不忿要领教西岭上古神祇之威,八成则是涉及乌月的缘故,毕竟仅从容貌上看,宿霜与乌月都生的太相像了!
掠影站在营帐口,对白袍少女漠然道:“长戚大人一诺万金不易,岂会背信?说放你就放你,着什么急,这不,你姐姐来接你了。”
乌月顿作一脸茫然:“我姐姐?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你们把我姐姐也抓了?!”
掠影嗤笑道:“你真是出人意料的傻,我问你,你姐姐叫什么?是不是个什么霜。”
乌月登时滚爬起身,“宿霜!姐姐,她在哪?!”
不过转瞬乌月又语气软了下来:“大人怜悯,我想知道,我姐姐跟我一样吗?”
掠影轻声道:“不一样。”
随着掠影撒手离去,乌月脸色不见恼怒,不顾腿脚被捆,焦急翻滚身子,溜出营帐。
荒原一片寂寥。
营地已经被搬的七七八八,除了些用以保存生肉的冰块与锅灶篝火,左右空空荡荡。
十余里外,杀声震天。
直至拂晓,黑幕里才再次闪出一抹幽蓝,牙栾岗浑身是血,手腕上缠满了腥臊的兽皮妖筋,飞身冲进了营地,第一眼见到乌月,他气恼的叹了口气,找到一锅清水洗了洗臂膀上的浓稠血污,硬气得一言不发。
乌月毛骨悚然的盯着他,牙栾岗甩掉巴掌上的血水,朝着西岭军撤退方向啐了口,粗暴扯断乌月身上绳索,紧接着一袭灰袍的宿霜奔了过来,眼眶泛红抱住白袍少女。
乌月松了口气,眼圈泛红,咬着牙道:“终于等到了。”
宿霜插杖在地上,抓起乌月的手腕,轻声道:“有没有受伤。”
乌月摸着双目眉骨,低声啜泣:“就是被打入体内些风灵咒力,眼睛有点不舒服,别的没什么……”
宿霜嘴里不住念叨,“风灵不易解除,要用抽丝手法慢慢消退,不急,姐姐与妖盟大将带你杀回去,回到城里,咱们就能慢慢调理。”
牙栾岗冷哼一声,催促了几句,起初攻入风盟卫营地时候,这位妖盟第一护卫也没想到此番能够来去自如,救到少女乌月之后,四周旷野再没听见漫天杀喊声,西岭军悉数撤走,数万妖众节奏齐整,连根妖毛也没留下,天地之间重归静谧,不过牙栾岗依旧感到后脊发凉。
黎明残夜,东丘妖盟数千黑甲军也开始有序后撤。
乌月紧紧抓着宿霜的后衣襟,哀求道:“姐姐……”
“有什么话想说?”
“是师父让你来救我的?”
宿霜脸色一凛,叹道:“是我临时求牙栾岗,攻下巨舟营地后,再去救你的。”
乌月以极低的声音叹道:“离开苏洛吧,别再跟着她了。我照她的要求,做了那么多,你孤身犯险潜入金刚山,我还独自袭击风皇山,差点命丢西岭,咱么姐妹就是被使唤的棋子,她压根不管我们死活。尽管我喊她一声师父,可到现在,也不曾学到一道火咒不是?这么些年了,她看咱们的双眼,让我感到十分冷漠,哪里有个师父的样子,姐姐还替她四处卖命,我都感觉不值得。”
宿霜抬起手臂,动作温柔,长长的锦缎灰披风遮住了乌月的嘴。
宿霜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乌月,悄声道:“妹妹,我把你拽到她裙下,求着她收你为徒,不管她教不教火灵咒术,我都只想你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乌月嘟嘴道:“姐姐。”
宿霜叹道:“不要说了。”
乌月深吸了两口气,摇头道:“我们为什么不能远走高飞,大不了我们去南瞻避难,或去东胜神洲,北傲来,我听说,那里是平安净土,又有大海水,重洋阻隔,姐姐为什么还怕她。”
宿霜低着头,“妹妹,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本不该告诉你。不过你跟格虎城内的勋贵们相处,应该也听说过,大巫师跟大公子,那些人尽皆知的丑闻。白音这人,放着世族豪阀的美姬妖妾不惹,偏偏喜好少妇长女,满城妓馆哪家他没逛过,上回他还妄想哄着我与他交欢,我呸,他当我是什么人了?这种拈花惹草到了惊世骇俗的浑野胚子,苏洛为什么还痴心于他,妹妹你不懂其中缘由。其实,苏洛她心底只有火灵之君重黎,她认为不焚者白音是火灵一脉,就类似如今的风皇一样,是上古灵君的残念传人。”
乌月眨了眨眼,问道:“姐姐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宿霜焦躁道:“你还不知道她的秘密。”
“什么?”
“上古时期,火灵之君重黎曾有过一个念想,业海不可逆,若要重塑琉璃世界,必须火炼四洲。苏洛不知从哪本破古卷中读到了这句,铁了心继承重黎遗志。”
宿霜扯着乌月衣角,在妖群中放缓脚步,接着低声说道:“她这是疯了!违心之论!一厢情愿!若火灵之君有办法,上古时早已平息业海,为何还要等今日后人来做件事。有一回我也听苏洛无意提起,重黎是因为长戚,才愤懑离开了九玄宫,都怪风皇长戚让重黎失去斗志,才没把这未竟之事继续下去。”
乌月愣道:“所以她,处处针对西岭长戚。”
宿霜柔声道:“傻妹妹,不论她争什么风吃什么醋。跟长戚如何争斗,我毫不在乎!唯一担心的是,一旦真有火焚四大部洲那日出现,那么你与我,都将被焚而死!我担心你安危,才苦学冰咒,也希冀是有朝一日可以在焚尽天下的烈火中自保。不过,妹妹,听姐姐的,接近能伤害你的力量,长远来看,并不是件坏事。”
昏夜中的蓝光飘忽而至,殿后的牙栾岗走了过来,宿霜从乌月耳畔抽身,挽着白袍少女的手臂,亦步亦趋跟着。
乌月抿紧嘴唇,她望向远处,格虎城城墙黑影几乎近在咫尺,里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房屋楼阁与数不尽的尘世扰攘,外面是开阔原野、农田和森林部落,但却没有一处可以安身栖命,少女轻轻嘟囔着,“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话被牙栾岗听见,他嘴角抽搐了片刻,面无表情仰脸盯着华丽宏伟的格虎城墙,上镶用碎青金石镶嵌出各种动物的纹样,撅人头的鹰,吞人头的虎,盘绕的双蛇,浑身长毛的巨象,都在火把照耀下影影放光。
牙栾岗面无表情回道:“至死方休。”
※
风灵对万物的感知,在诸般灵咒中可称第一。
数十名巡狩师组成的风盟卫,称得上一张遍布格虎城外的谍报大网。
所以牙栾岗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探听,意外的是,几名游荡在营地附近的巡狩师察觉到,就在东丘妖盟发动夜袭之后,原本东撤的固山十卫竟掉头回来,在鸡未鸣时,朝赫默部悍然出手。
所以情况紧急之下,赫默部几位二等武官不得不放弃合围牙栾岗,扭头迎击反复无常的固山十卫。
离开了风盟卫营地后,戚灵挥风震了震衣裳上沾的风尘,也替白酉掸了掸尘土,群山阴影里的夜色如水,清凉宜人,空中一轮幽月照耀着,野地里长满一种叫紫颜草和东丘薄荷,沁人心脾,戚灵闭上眼,这样的感觉真好,不知白真人是否也有这么觉得,静谧的格虎城北郊,这地方真美。
巡狩师寒烟不愿打扰戚灵与白酉,低声问道:“大人,轻尘在风皇山没有出征就算了,为什么浮光掠影他们都派出去了,要留我在这里?”
戚灵对寒烟道:“这琵琶幽怜,被八方府库那些青衣人觊觎,难保不会再回来,你在我身边,更安全些。不过话说回来,据说幽怜的四根弦是远古琉璃质,对应地火水风四灵,奏演时可以影响生灵神识,不知,能弹奏一首普通的曲子来听吗?这夜色真美呀,我好想听一听未成曲调先有情的琵琶曲。”
寒烟笑道:“关键是看谁来听了。当初祭典圣人也曾研究过这点,幽怜所奏的音律必含灵音,寻常人听了也必会受影响,但若为风灵护体的大人奏曲,轻拢慢捻则无不可。”
戚灵嗅了嗅花香,问道:“不知白真人会受到琴弦波及吗?”
寒烟道:“南瞻部洲修真之人秉性冲和,体内真气与灵力天生禀赋也截然不同,不会受影响。”
白酉则摇了摇头,“长戚,天地有风音,何必丝与弦。对我而言,风,就是天籁。”
戚灵笑道:“好风如水,明月如霜,清景无限。白真人不愿听实在可惜了,不过现在有事发生,也没心思再听了。”
云翳间一缕黑影落下,巡狩师掠影径直走来,这位巡狩师从早到晚奔走,有时甚至要折返回西岭传递消息,这会儿刚得知固山十卫突袭赫默部的状况,匆忙又来禀报给戚灵。
戚灵叹道:“起初进格虎城时,我还想与这叫作秋池的人见一面。”
白酉忽而道:“人心翻覆,是天地常理。”
戚灵纳闷道:“真人此话何意?”
白酉叹道:“平息了业海,世上便无大善大恶,妖心必然稳定。秋池统御万妖,得势之后则贵不可言,而他笼络万妖的法门,也无非是靠巫术施威,靠散尽财货施德。一旦那些妖心都如古井无波,不畏威不贪财,他这尊位便失去了根基,所以,他心里头很矛盾,绝不会帮你平息业海。即使他心性能算是好人,也做不了好人。”
戚灵微微嘟起嘴,问道:“真人又拿清微山那一套说教,劝我放弃平复业海?”
上古四灵君是从琉璃世界而来,从根底上论,是旧世的守护者,而清微一脉宣扬的大道理,仅“道法自然”四个字,就跟四灵君的想法格格不入,所以戚灵十分不能接受顺其自然放任业海这件事。
白酉也觉得十分矛盾,摇头道:“不,不,有志者事竟成,但若耗费千年仍徒劳无功,又当如何?”
戚灵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平静道:“无妨的。”
眼见两人所聊的话突然有些不对路。
四张嘴同时劝起来。
巡狩师寒烟道:“蹉跎便蹉跎,消磨便消磨,千年时光而已,长戚大人为业海做的够多了。不过若有真人相助,兴许这千年里,会别有天翻地覆的局面呢。”
掠影也赶忙接话道:“对对,白真人跟风皇大人,皆是为西洲生灵着想。”
玄松魂道:“白真人哦!还是那么直白!主人别跟真人一般见识,他就是道藏读多了,读了十辈子的道书,难免冷不丁跑出几句胡话,我在清微山呆过一阵,也读过《上清黄庭》《参同尘》,都是这种论调,不着边的……”
雪琴魄更为直截了当道:“一个是过往守护神祇,一个是今朝道门高真,天造地设一对嘛。”
雪琴魄最后这句,一下子唬住戚灵,从心底说,雪琴魄善解人意的玩笑话,让戚灵听得腼腆起来,白真人俨雅,眉目迥迥别具风神,倘若让戚灵拍胸脯说出不脸红的良心话,那便是自己虽有神体,亦有人心。
有心即有情,天地造物,本然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戚灵也曾偶尔八卦起这位清微真人,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山胚子,世间又有谁家胭脂水粉碧玉闺秀能般配得了?倘若道门那些真人修士都和光同尘绝情寡欲孤独终老,岂不是有悖天地阴阳和合之道,身先士卒打破了“道法自然”的玉律,自己打自己脸吗?
况且世上女人爱慕上某位公子,则可称之为豆蔻相思,姗姗可爱的举止。但若男人朝碧玉闺秀挑眉抛眼,多半会被唾作心怀不轨,更何况一介道人?若这世道没根碗口粗的姻缘线,白真人,注定孤独一生了。
老天爷呀!
戚灵并未过多想到自身,只是忍俊不禁笑了笑,“算了,白真人说的也没错,咱们不能徒劳无功,所以我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拿下格虎城,就等于拿下了西牛贺洲,安定了西牛与南瞻,天下则安定了一半。业海可以波及天下,吾风之息,未尝不可行于天下。”
白酉缓缓道:“你与千年前,不一样了。”
戚灵微微眯眼道:“哦?哪里不同?”
白酉迟迟道:“心态。”
※
西岭七妖将之一的赫默与古华,皆以兵行稳道著称。
就在得知了近万余固山十卫突袭的消息后,古华也仅是略微惊讶地哦了一声,最初按风盟卫指示,分兵合围牙栾岗,赫默只是派出些普通游弩手及藤甲步军,紧接着调令传来,又将被拱誉为军中砥柱的三千“风纱军”派至前线。
这支军团,由西岭妖族世家高门子弟组成,成员大多曾主持十八峁城军务,说白了全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精锐军官,自然是相当厉害的角色,原本自诩为玄甲军,至于“风纱军”这个名号,也不过才设立三天,却是由巡狩师们七嘴八舌讨论出来的名头。
西岭铁匠紧缺,加上山野间自在惯了,妖兽大多穿着极不考究烂布袍子,皮革软甲斜扣,露出一边胸脯,西岭妖身上粗鄙蛮荒的藤甲兽皮,在浑身披挂齐整黑甲的东丘妖兽看来,定是一群没开化的蛮族。
可风纱军中每位成员除了配备连夜赶制锻造玄色精铁胸甲之外,外部都罩有一层巩固肉身以作防御之用的风灵咒力,形如当初风皇祠内的风纱大幕,不断在体外流转,虽然这仅是戚灵为求保护西岭妖族试验性的做法,但其份量毋庸置疑。
三千妖军,穿着近乎炼化兵甲的风纱胸甲护体,免疫刀斧箭羽,更水火不侵。
风纱军千夫长二等武官原本名叫狄熊,当戚灵的容颜出现在金刚山圣堂后,这位大妖居然立即给自己取了个南瞻部洲名字,狄公凛,甚至背上的刀鞘里那柄惯用的浑铁斧,也有了“拜风”的外号。
狄公凛曾北出孽海关隘口,在广袤的死亡原野上,被已无法辨认的异变生灵啃掉大半边脸颊,如今他的背囊里离不开两件东西,一罐蜂蜜,和药草调成的生肌复骨药水。
初次戴上沉重胸甲,让狄公凛略微有些不适,但基本不影响作战,毕竟这都是为了避免风纱遭遇失效状况后,最后一道保命符。
固山十卫的前锋,乘骑虎豹的御兽蛮妖出现在夜幕下的原野尽头,狄公凛迅速找到了主将赫默,说道:“将军,对头主动找上门来了,我请命出战,迎头痛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赫默十分欣赏这位千夫长,论格局眼光狄公凛都堪称大才,不过却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板着脸要求不退不避固守而已。
狄公凛自动转头,很有默契地认定主将又是一心追求四平八稳,他一返回本部,就对风纱军众位校官喊道:“东丘荆棘草丛刺得老子的脚底板板发痒,总想来回动一动,挪一挪身子,你们痒不痒?”
“痒!”
狄公凛道:“自幼我就听老爹说,格虎城号称枯骨之城,那都是拿骨头垒砌出来的富庶,奈何咱们风皇山地理位置都不比这里,枯骨之城算是连接东西两大洲的桥梁,东面八百里原野尽头,就是斩鲸关,出关便是咱长戚大人来时经过的的南瞻天风与言浮地界!可固山十卫那帮不开眼崽子的,盘踞在八百里原野上,跟块擦腚臭石头一样挡道就算了,咱们不找他们晦气,他们居然还敢主动挑衅找上门来,上万只小妖啊,若当做成军粮,好几天的饭食呢。可惜主将大人有令不让咱们出战,我寻思,这怎么办呢?”
有只妖族校官道:“千夫长大人,你这个话不妥!”
狄公凛瞪眼道:“哪里不妥?”
小妖校官道:“既然固山十卫是擦腚门的臭石头,又怎么能当军粮入嘴呢,咱都不是犬妖,不吃屎吧?”
狄公凛点头称是,“行,你小子一看就是大户富贵人家出身,没饿过肚子吧。如今世道,群妖混杂,什么种类没有?格虎城头上还有不少屎壳郎妖,到时候粪球砸下来,你仰着脸大吼着攻城,不吃一口都难!呸!老子不是跟你们聊丑陋不堪的屎壳郎妖,现在一句话,要不要跟我出营跑操,活动活动四肢,哎我把话说前头,要是活动四肢时候,不小心偶有东丘妖自己撞到刀口上,那可不算遭遇战啊,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出操而已。”
一帮磨刀霍霍按耐不住的妖官连连点头,找了个由头,神速般集合完毕三千风纱军,奔出营寨。
只是行军十余里,就被来自固山十卫虎豹骑团团围住,风纱军无处可躲,只能站在垓心,红着眼睛,认真跑起步来。
朝阳初生,微光中,尘烟四起。
固山十卫虎豹骑兵挥舞着利刃,开始朝着风纱军奔突冲撞,但在三千军阵中凿阵席卷一遭后,察觉掌中兵器上滴血不沾,那些虎豹骑上的黑甲妖兽不由愣了愣神。
幻觉?
按照西洲自古至今的固有观念,蛮荒妖兽之间对决,那必定是在厮杀时比拼武斗蛮力,若要巫师咒术帮兵助阵,那称得上绝对的懦夫,也压根不算是男妖豪杰,以咒术入战阵,此举向来遭妖类唾弃,此刻固山十卫妖兽幡然醒悟过来,骂声不绝。
“妈的,西岭妖族,栖身在一个女人裙下,她的母爱让你们都成了软骨头,居然需要风咒护体才敢上阵?”
“西岭妖兽,孬种,有巫师助阵,你们还算的上是妖族吗?把毛剃了,当人去吧。”
风纱军群妖忍着不痛不痒的骂名,以步战对骑兵,默然享受着实惠。
然而号称三千年武运不绝的格虎城军马,自视甚高,尽管一千多年没打过像样的大仗,不过倒是从未坏过妖族间那些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固山十卫虎豹骑可就痛苦到了极点,明明包围了三千妖军,却像是咬住了一枚带刃陀螺,屡屡冲阵,则屡屡伤亡,纵然虎豹骑再凶残勇猛不怕死,风纱军也如同一块鸡肋,弃之不舍,瞪眼又咽不下吃不掉。
于是不断有醇厚质朴的嗓音响彻虎豹骑,“撤军,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