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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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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时分,秦小晴领着戚灵与四名巡狩师,进了玉堂下辖一处小镇。

    镇子名作缙云镇,屋瓦鳞次栉比,苔迹斑驳,夏日草木深。

    只是整条街衢,几乎见不着几个行人,只有成群结队的凶猛狗群,听秦小晴说,镇上不少住户都已前往北边逃难,人走茶易凉,屋闲墙易倒,有些门前荒草都快三尺高,再过不须半年,此地恐怕将沦为一座废弃荒镇。

    然而相比别处,缙云镇境况还相当算不错,至少肉铺还没关张,米店前也挂着“明日早来”的牌子,虽然幽野蛩鸣中镇子显得格外静谧,但是似乎一切都还井然有序,有位上年纪的婆婆正在自家葡萄架下喂鸡,落日晚霞辉映之下,反倒给人一种闲适桃源之感。

    其实红月教起事之后,教徒只是将战火引燃到了玉堂主城,他们的首要目标,是价值不菲的玉堂酒局佳酿,以及城中不计其数的美女香车,所以玉堂境内那些大大小小的偏僻镇子,反而并未受到多大冲击。

    可当秦小晴领戚灵几人来到镇中一条巷子后,则像是在畏惧什么,蹑手蹑手,沿着墙根缓缓溜到拐角,扒着门缝往里大宅院里看。

    院中狗吠。

    秦小晴赶忙站直身子,耷拉着脸,轻轻咳了声,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个瘦瘦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条黑花舌的青毛犬,正朝秦小晴使劲摇着尾巴。

    年轻人愣道:“大小姐,你怎么才回来,教主到处找你呢,看那样子,估计又要发脾气了。”

    秦小晴道:“没关系,小良。今天我跟你保证,他不会。”

    名叫小良的年轻人探头望了眼戚灵和四位巡狩师,眼中闪着光,一拍手乐道:“哦!原来大小姐真的带新人回来了,我的大王爷爷们显灵啦,那教主自然开心不得了,你们快进来!”

    秦小晴神色得意的将大门推到彻底敞开,不忘朝戚灵咧嘴一笑,“几位请进!这座宅子呢被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叫作十方院,大王教的祖庭到了!”

    戚灵乐得粲然一笑,不论是清微圣教的清微山,还是她的风皇山,从来只听说人们会选名山大川作为祖庭,究竟是什么教派,会拿一座大宅院当根基道场?大王教,仅听名字就起的有些江湖草莽味儿,八成是自红月教后,跟风兴起的不入流团伙,招摇撞骗收敛民财罢了。

    原本答应秦小晴,跟随她过来,是想对她虐鱼之举惩戒一二,可进入这座宅院里,戚灵倒突然又有几分好奇,更想了解一下,清微衰败之后,世人面对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信仰,究竟会作何选择。

    于是戚灵边走边问:“秦姑娘,这十方院里有多少修行人?”

    秦小晴尴尬道:“十方院嘛,虽说是大王教祖庭,但由于建立时间不长,教众暂时不多。不过十方院院主呢就是咱们教主,他姓秦,名叫斩槐,本事大极了!”

    提及教众人数时,秦小晴虽然嘴上笑吟吟,但那一双眼眸,几乎不敢望向戚灵,可是一说到秦战槐其人,她脸上又洋溢出自豪之情,甚至再次说起了红月教的祸乱,表示如今的缙云镇之所以仍安安稳稳,多半仰赖那位秦教主的威名。

    秦小晴,秦斩槐,同一个姓氏。

    戚灵看出些端倪,却默默听着秦小晴继续念叨,但她的话也旋即被人打断。

    院中有座大殿,殿内人听见犬吠声,晃身子走了出来,是个身穿斜对襟紫绶金甲的男人,头绾道簪,脸上干干净净,但神情仿佛刚喝下一碗苦药,似嗔非嗔,不满的问:“妹妹,让你早些回来!怎么总不听话?”

    秦小晴挠挠头,一副委屈模样道:“哥,先别急,我这不出去给你招募弟子教众啦?五个呢!都要加入咱们大王教,咱们的教徒,一下多了五倍,天大的喜事呀。”

    戚灵不知道她是怎么算数的,但多出五人,就多出五倍的话,原本的教徒岂不是只有……

    负责开门的小良垂着头,抱着一柄扫把,听见秦小晴的话后悄悄咳了一声,偌大一座十方院,顿时显得空荡寥落无比。

    “……”

    戚灵尴尬一笑,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

    然后秦小晴与那男人聊了好一阵子,大致是男人觉得,玉堂地界不太平,归根结底秦小晴也是个柔弱女孩,独自一人在外头,令他特别放心不下。

    秦小晴也在反唇埋怨那男人:“哥,你不正发愁招募不到人么?我不出去溜达,人家还能主动找上门不成?现在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哪里有个活人气,好不容碰上这五个兄弟姐妹,你知道费了我多大劲才说通他们到咱们十方院来吗?”

    最终男人被秦小晴吵嚷的受不了,不得已点了点头,抬起手臂,抖了抖胸襟上的尘土,突然间趾高气昂,扭身朝向戚灵等人问道:“某便是大王教教主,姓秦,名斩槐,号十方院尊者。请问五位,从何处来啊?”

    戚灵温声道:“从西北来。”

    秦斩槐一愣,问道:“到缙云镇所为何事?”

    戚灵微笑道:“投奔贵教。”

    秦斩槐面露讶然,问道:“那么,你们对大王教一定是有所了解咯?”

    戚灵摇头道:“并不了解。”

    秦斩槐呵斥道:“不了解还入什么教?!”

    秦斩槐故意提高了嗓子,施展一个下马威,抱着阔肩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秦小晴却赶紧在后头偷偷拽他衣袖,生怕吓走了戚灵他们。

    戚灵仍旧心平气和说道:“病急乱投医。”

    秦斩槐点了点头:“好,好一个病急乱投医,投的好啊!算是投对门户了,我教正值用人之际,志在抵抗红月教徒,匡扶人间正道。凡入教之人,一律不问出身,不分性别,不论老少,所以我也并不在意你们有什么病,也不管你们对大王教究竟了解多少,只要日后一心一意跟随我,病,我能帮你们治,大王,我也能教你们去认识。总而言之,一旦成为大王教徒,这十方院,便是你们的家!”

    巡狩师浮光调侃道:“你还会治病?”

    秦小晴忽而瞪大眼珠,“就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必定不服!我兄长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酷爱练武,擅使一柄阔刃斩马刀,没事就成天耍大刀解闷。第二就是喜欢读一些医书药典,他还跟清微的游方老剑师学过不少秘术,修行了十几年真气,你们若有头疼脑热,只须我哥催动真气,那便可以手到病出!不是我吹嘘,我从小跟着兄长,便没登过哪家郎中的门。”

    秦斩槐连忙摆手,让她谦虚一点,而后压低了嗓音,面目高冷的问:“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入教?”

    戚灵高举一手,道:“要!”

    但戚灵心里却在咋舌,秦家这对兄妹,脾气未免太像了,妹子大大咧咧但有点自作聪明,兄长年岁不大却老气横秋,二人不仅开宗立派,还真能招募到一位关门递水,洒扫庭院的门徒,不知是凑巧运气好,还是玉堂百姓真到了无依无靠,逮着什么教就信什么教的地步?

    秦斩槐领着五人进入十方院大殿,朝着殿中供奉的四位不知名圣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后长吁一口气,郑重其事道:“那好,我便破例为你们介绍一下,大王教的由来。我虽身为大王教教主,但如你们所见,仍需供奉四位大王。这四人,其实乃是秦某祖上,秦冰,平水历二百年间生人,善于治水,曾经不依赖清微符咒,凭借才智疏浚河道,消除了八次楚江涝灾。”

    戚灵望着四尊泥像,顿然一愣。

    她的确曾听说过,南瞻部洲除了清微真人外,史上不乏有治水能人,且大半出自玉堂地界,不过百闻不如一见,这几尊大王教的泥像,有的手执锄头,有的手握耙子,甚至还有一位捧着书卷作冥思状,单论造型而言,格外清新脱俗。

    秦斩槐指着第二尊泥像说,他便是秦绪,平水历七百年间生人,本志在修道,奈何天不遂人愿,失去了成为道童的资格,这就如同明珠蒙尘,然而秦绪毫不灰心,别出心裁的修筑了七星堤坝,设立闸口作蓄水之用,将楚江陡立的险滩尽数化解。

    秦小晴忍不住插话道:“其余二位圣像,分别是秦守才与秦之锡,皆是玉堂城志记载了的治水奇才!”

    戚灵点头笑道:“原来都是曾造福百姓的英才俊杰,大王教,妙。”

    秦小晴缓缓松了口气。

    秦斩槐听了反而倍加得意,作为秦氏后人,尽管到了他这辈,没能继承治水之才,但是好歹也学过杂七杂八不少本事,所谓艺多不压身,秦斩槐更对此颇为自负,他曾不止一回觉得,学了清微真气,便可以与“凡夫俗子”四字脱节,装进肚子不少医书,身份便不会再是个愚鲁武夫。

    他原指望在缙云镇做出一番事业,熬到声名鹊起之时,再试着拜上清微山,哪知圣教一朝丧,天道崩塌迎来了乱世局面,也就彻底打乱了他的谋划。不过乱世出英雄,秦斩槐见清微大势已去,索性把祖宗先辈们都搬了出来,大胆自立门户,不出几日,迎来了镇子上第一个教众,如今戚灵几人的突然来临,更让他高兴起来。

    秦斩槐背负双手,来到戚灵跟前,喃喃道:“对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戚灵洒然答道:“我名长戚。”

    秦斩槐点头道:“嗯,好名字。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后面四个人跟四名跟班似的,气势比我这教主还足,啧,总归不太好吧。

    戚灵扭脸对四位巡狩师吩咐道:“从现在起,你们给教主当一当跟班,站到教主身后去吧。”

    巡狩师们默然点了点头:“……”

    秦斩槐望着四人,满意笑道:“嗯,脸上还画着花儿,神秘兮兮,有派头,继续保持。另外,这十方院空房子多得是,你们就先住在后院,明天跟我上街传教时,我再告诉大家咱们大王教的规矩。”

    ※

    大荒之上,天庭之中,三十三座仙山上,覆盖有不计其数的西洲草木,虽然算不上什么奇花异草,但对于来自南瞻部洲清微山的小道童张仁而言,他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屈指可数。

    张仁在仙山树林中穿梭,好奇的观察着一草一木。

    然而师兄们可不在意这些,自从在南瞻部洲被白真人“捡回”天庭,人人都忙着追随白酉左右,求真人指点迷津传道解惑,张仁修为不够,百十年内与大道无缘,按师兄们所说那都是注定的事,所以他也百无聊赖,压根不愿再学什么剑师修士的高阶道法,这会儿就随意挖些蔓草,折些木枝,稍微修缮下细枝末节,搭成简易草庐后,聊以栖身便心满意足。

    然而云霄之上,并不会下雨,也没有狂风烟沙,草庐无非起到遮阳蔽日的作用。

    可三十三重天上,到处都有能够栖身的古洞,这些清微弟子本身又寒暑不侵,草庐就颇有些画蛇添足的意味。

    路过的师兄便问张仁:“搭茅草棚做什么?”

    张仁回道:“不做什么,只不过是意思意思。”

    师兄摸了摸脑袋,“那多没意思!”

    在张仁看来,三十三重天的诞生,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壮举,长久而论,怎么说都该把天庭收拾的像模像样。

    同样的天庭,该有别样的修行。

    于是师兄们都在闭目静坐之时,张仁反而将三十三重天逛了个遍,山中犄角旮旯,甚至兔子洞窟他都要掏上一番,不为别的,只是想再找些可以利用起来大兴土木的材料。

    山中的原住民,有不少西牛贺洲的虎豹狼虫獐狗牛羊,见到张仁,都吓得躲得远远的,有些曾受业海波及,脱胎生作人形的妖兽,感念风皇长戚拔擢升天之恩,倒是会壮着胆子,主动凑过来问:“南瞻小孩,你找什么呢,需要帮忙吗?”

    张仁撞着胆子说道:“来得正好!我对这些山里的百余种树木都不认得,敢问诸位禽兽,哪些坚实牢固,可以用来搭建房梁屋柱的?”

    有只牛妖面貌的家伙说道:“好家伙!敢问诸位禽兽这话也是能说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张仁左右瞟了几眼,捂着嘴轻声道:“我叫张仁,你可以叫我吞糖真人。”

    牛妖愣道:“吞糖真人?”

    张仁点头道:“对,这是你们风皇长戚大人赐给我的名号!”

    牛妖瞪大牛眼,一本正经点头道:“嗯,吞糖真人,老牛我叫牛栏水,幸会了!我们西牛大洲地野山深,养蕴出的森林枝粗叶茂,应该都合你的心意。不过大家约定俗成,修葺屋舍,通常会挑选雪玉木,这种木材将树皮扒了,一见空气便迅速化为雪白色,晶莹剔透,还会带有水波微漾的纹理,相当别致漂亮啊!”

    张仁眯起眼,对这些话十分上心,便在牛妖协助下伐了不少雪玉木,在第九重山内,挑了处地势平缓的位置堆放起来。

    照理说,山中草木皆有灵性。

    肆意砍伐的话,不免伤了山中各类生灵间的和气。

    然而雪玉木们却不这么认为,它们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往日埋汰在荒山深谷无人问津还则罢了,然而如今随着山根荣幸登于云霄之上,一颗颗雪玉木竟踌躇满志,总想做点什么,生怕糟践了一身良材。

    于是雪玉木将自身想法,托话给稍有道行的山精树妖,树妖又告知了牛妖,以至于当张仁用真气劈开树身时,雪玉木们无不欢欣鼓舞。

    有位名为弘济的师兄走来问:“张仁师弟,怎么回事?弄这么多木头来。”

    张仁兴冲冲道:“搭草庐!”

    师兄环顾四周,洒然一笑:“你这小子就会为偷懒找借口,要搭多大的草庐,我看又是贪玩毛病犯了罢!你可别忘了,白真人那日对咱们的叮嘱,到了天庭,好自修行。”

    不过师兄教训两句也就离去,天庭之内,清微弟子们各修各的道,除了张仁,没谁愿意花心思在这上头,更没谁有闲工夫去理睬他与山内小妖厮混。

    不出两日光景,一座老式清微圣殿的骨架雏形就出现在九重天上,随着张仁不断完善,挖取山中的金晶阳起石当瓦,以温润羊脂软玉当砖,拿纯熟清微真气细细切割打磨,铺就完工以后,居然造出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骨架来。

    当云海上朝阳初起,金光所照,大殿顶部阳起石圣光辉映,雪玉木雕梁清光粼粼,通明虚灵之美,无与伦比。

    搁在昔日清微山中,这座大殿也称得上是集物华天宝之巧,以至于每当有清微弟子路过,见到大殿后无不啧啧称奇,反倒忘了以师兄身份调侃张仁几句。

    他们问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张仁,你这间草庐可曾起了名字?”

    张仁坐在大殿屋檐上,看着自己的成果,手托腮帮道:“嗯……倒是想了两个,一个叫凌霄草庐,一个叫通明草庐。”

    师兄们争论一番,大多数人觉得,还是“凌霄草庐”这个名字好。

    无论叫什么,张仁都欢喜至极。

    毕竟在三十三重天上,这座大殿,算是破天荒的一桩小壮举了。

    隔天在张仁忙着修筑围栏之时,多日不曾现身道白酉真人忽然返回到天庭。

    一开始,白真人来到一座峰峦上,将从东海取来的一颗水灵珠轻轻放置在山顶石缝间,因天庭中没有雨水,山中原有的积雪融水,乃至沼泽湖泊,迟早都会干涸殆尽,放置水灵珠的目的,无非是吸纳水气,存贮吞吐,保住这座峰峦下的一潭池子。

    然而白酉真人瞥见张仁,不知他在捣鼓什么,特意拐了个弯,近前问道:“吞糖。”

    张仁急忙顿首伏拜,缩得跟个小汤圆似的,“白真人,你回来啦!”

    白酉淡然道:“你在这山中,忙活什么呢?”

    张仁迟迟道:“我……我在天庭搞基建。”

    白酉就是一愣。

    不过白酉既不觉得张仁的所作所为有扰修行,又不担心会连累影响到其余弟子,只是轻淡问了几句,飘然回到那一潭池子旁。

    白酉从怀中取出两截莲藕,摩挲着莲藕须,轻轻放入池子中。

    至于原本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张仁,见白真人陡然归来,心里格外开心,又颇为好奇,便使足浑身真气,奋力腾空起身,摇摇晃晃的在山间奔跃,缓缓跟了过来,最终偷偷躲在一块山石后,眯起眼睛,神头鬼脑的瞧着。

    白酉在将莲藕须安放妥当后,背对张仁,“出来。”

    张仁脸红道:“就说真人一定可以察觉我,不然太不合情理,要么是真人正专注着做一件大事,不愿搭理我。”

    白酉又撩了几下水波,“那座凌霄殿,是你一人修造?”

    张仁点头道:“回真人,是。”

    白酉道:“很好。”

    张仁壮着胆子问道:“真人你又在做什么?”

    白酉头也不抬道:“我在天庭学插秧。”

    这次换张仁愣住,“???”

    白酉忽而站起身,朝他摇了摇袍袖,温声道:“你过来,给水瑶真人问安。”

    张仁更是一呆,瞧着那根在池中摇曳着的莲藕节,扑通一声跪倒叩首。清微惊变的时候他也在场,虽然没有本领跟随众师兄力抗邪巫,然而却在远处亲眼见证了,水瑶真人为掩护师兄们周全,舍身与巫师们厮杀的经过,那一幕惊心动魄,事后却让所有幸存的清微弟子心里头都空落落的,仿佛整座道山,一下子就彻底垮了。

    失去了水瑶真人,也失去了清耳真人,失去了清微山的主心骨,剩下的徒子徒孙,只能流离在外,逃的逃,死的死。

    好在白真人最终赶来,可是清微一脉,之后会走向什么地步,张仁和师兄们不敢去想,当时就见白真人俯下身,将水瑶真人的莲藕身放在怀中,那一刻,所有人的希望,也一并寄存在了莲藕之上。

    张仁激动问道:“真人,这……这便是水瑶真人的真身吗?”

    白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与水瑶那份莫逆之情,埋藏于心底许久,生怕一开口,神绪间露出几分黯然。并非是白酉担心有失身份,而是他不愿向任何人吐露心思,千年来见识过了世间种种,尝过了拜业海所赐的所有悲欢,那么一切情绪,终将归于平静。世人若是做一件事,坚持七日,则会形成习惯,而白真人把这份平静保持了千年,这股力量强大到,纵然是业海也无法令其轻易动摇,所以白酉想明白了这一点,也许,这就是长戚苦苦追寻的,平息业海的办法。

    他渴望将自身的感受,将这个消息告诉身边的人,然而最终又因平静的心绪而缄默,白酉甚至偷偷询问自己:“天道无情,仙道无情,我白酉,也终将无情了么。”

    白酉看了眼小道童张仁,轻呼出一口气,再次离去。

    只剩下张仁在池子前,从地上缓缓爬起,再找白真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参拜过水瑶真人的莲藕残身,张仁索性回到凌霄殿,搬来许多雪玉木,制成栅栏将池子给围了起来,另外移了些绿植点缀掩映在附近,又特意抓了只羊妖,裁下一撮白毛,捆在枝杈上当作笔用,蘸着松石矿磨成的颜料,在栅栏牌子上认认真真写了一行小字:

    “水瑶真人之池,各位师兄勿扰。”

    等他走后,又搬了些土木材料回来,见一只琢木山鸟,正在牌子上叨叨个不停。

    张仁急忙赶走啄木鸟。

    再看牌子,已被啄得面目全非。

    张仁读着上头仅存的文字,莫名挠头,“瑶池,各位师兄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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