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什么是家
中午两点，腹中空空却毫无食欲的陶熙月出门去值班。锁门的时候，她瞥了一眼隔壁院子的廊檐，装着游戏机的那个纸箱不在那里。
就蓝灵儿那脾气，只怕这些游戏机的下场不会好。陶熙月摇摇头，真是浪费啊。
她撑着伞慢慢走在去阅览室的路上，小白窝在她的伞顶上。这还是小白第一次主动陪着她去值班。
路过一棵大树，陶熙月站在树荫下，把伞小心地收拢一半后慢慢放下来。对着与自己平视的小白说：“你不怕被晒成小黑吗？到姐姐肩上来。”
小白喵呜一声，纹丝不动，陶熙月明白这是表示拒绝。她只好又慢慢撑起伞。
小白居高临下的环视着，犹如一位掌握全局的阵前将领。
陆川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制食盒站在阅览室门口，陶熙月的脚步停顿了三秒，走过去开了门。
小白急吼吼的跑向桌子，陶熙月体贴的给它打开了风扇。小白舒服的眯眼进入了梦乡。陶熙月失笑，这位小将军可真是，帅不过三秒啊。
陆川打开了食盒，第一格里面是摆盘精致的几碟子凉菜。有陶熙月爱吃的青椒皮蛋、凉拌苦瓜、手撕椒麻鸡。第二格里是一碗还热着的米饭。
菜精致，盛菜的碟子也不遑多让。小巧又贴合的尺寸像是专门为这食盒定制的，六角的青花手绘花鸟盘。
陶熙月以前没见过明奶奶用这套瓷器，她看着菜色思考着。
陆川以为陶熙月是不想吃，便开口劝慰：“没什么事比吃饭重要，身体是你自己的，日子也是你自己的。”
陶熙月毫不留情的说：“这话是明奶奶说的，你照搬的吧。”
“对。但是人艰不拆，所以没有奖品给你。快吃吧。”陆川不脸红，他不懂这样的时候应该怎么劝女孩子，这句话确实是他出门时问的奶奶。
陶熙月吃饭一贯就慢，今天只是更慢了些。陆川也没有不耐烦，他代替陶熙月给陆续来的孩子们办理手续，整理书籍。阅览室里安静祥和。
一整个下午，俩人都没有再说过什么。天气越发热了，树上的蝉声嘶力竭的喊着热，草儿们都耷拉着脑袋。阅览室的两把落地扇呼呼的忙碌了一下午，大家仍有些汗涔涔的。
今天的孩子们却都没急着回家，一个个的异常的安静和乖巧。
陶熙月见孩子们看得认真，就没有催促。小兰几次想要过来跟陶熙月说什么，陶熙月对小兰宽慰的笑笑，示意她不用。小兰便低下了头。
这孩子，心思太重了点。陶熙月心中微叹。
夕阳西下，陆川和陶熙月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像两条长长的尾巴。
行程过半，陆川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问我。”
陶熙月微微勾起唇角，半是无奈半是真心的说：“我曾经问过你很多问题，但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所以，如果你想说，你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又何必多费唇舌。”
“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应该是个社恐患者，你待人接物有礼有节，遇事时冷静睿智，对孩子们的事儿又特别上心，几十个孩子围着你，也不见你慌张害怕。”陆川的语气中透着一点无奈。
陶熙月忍不住笑了，她转头看着陆川问：“你心里其实是想说我比你小两岁，却比你更成熟稳重吧？”
陆川恼怒：“才没有。”
陶熙月掩嘴偷笑，安慰道:“好吧，没有。”
呼出一口浊气，陶熙月抿嘴沉吟了一下，又说：“我记得我说过吧，我是不喜欢人多，不是弱智。我只是想要一份单纯的安宁的生活，而不是为了身份地位去费尽心思的经营。孩子们不一样，孩子们的心思，简单易懂。他们的快乐也很简单，看到他们快乐，我也由衷的感到快乐。”
陆川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陶熙月的背影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留下？城里也有小孩子。”
陶熙月转过身，与陆川相视而立，她说：“这个问题又是重复的，我大概明白你当年的班主任是什么心情了。”
“我觉得你有话没说。”陆川目光灼灼。
“难道你没有吗？”
这该死的反问句。陆川暗骂。
陶熙月看着面露难色的陆川，又说：“走吧，人艰不拆。明奶奶该等着急了。”
远远的，陶熙月就看见系着围裙的明奶奶的身影，她正守在院门口等着二人的归来。大黄蹲坐在明奶奶的身边，像一座雕像。
看见二人的身影，明奶奶露出了笑容。
陶熙月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此情此景，既是自己的记忆深处，又是她一直企盼的。
小白从陆川的肩上跳了下去，以极快的速度奔了回去，它顺着明奶奶的裤腿爬上了她的臂弯，明奶奶温柔的抚摸着它小小的脑袋。
陶熙月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被陶熙月甩在身后的陆川喊住了陶熙月：“喂，你不觉得你有点儿过分吗？”
陶熙月不解的看着陆川。
陆川忽然有些窘迫，他磕磕巴巴的说：“那，那是，那是我奶奶，你怎么搞得好像比我更孝顺似的。”
陶熙月微微侧头看着陆川，陆川被看得尴尬起来。陶熙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说：“你这算不算是把我当成了和你争宠的姐妹？”
姐妹？怎么可能？！陆川差点儿暴走。
“放心吧猪哥，奶奶是抢不走的。”陶熙月安慰将要暴走的陆川。
陆川怪叫：“猪哥是什么称呼？”
“你比我大两岁，可不就是属猪的吗？”陶熙月笑得乐不可支。
怎么办？突然说不过这小妮子了。陆川发现自己连正确的表情都不会了。
笑着笑着，陶熙月忽然背起了手，认真的对陆川说道：“我的确很喜欢明奶奶，因为她能给我家的温暖。”
她低下了头，说：“我可能有些贪婪，但我真的舍不得有人关心我的冷暖、我的喜乐安康的感觉。我知道我很可笑，我是奔着一个人孤独终老的目的来的这大山。可是我现在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在走。”
陆川的心跳频率乱了。他看着陶熙月，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陶熙月抬起头来，环视着周围，她说：“从前我觉得，只有爸爸妈妈在的家，才是家。可是明奶奶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就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家。”
“是爱和温暖，是安全感。”陶熙月看向陆川，接着说道：“我承认我贪心，但不会无止境。你放心吧。”
说完，陶熙月转身向着明奶奶走去。
陆川张开嘴想叫住她，却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对。他发现奶奶中午给自己下的结论很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