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兄长
京城哪怕是夜晚依然热闹万分，街道两边的店铺楼房塞满了人，街上挂满了灯笼，各种乐曲混在一起，夹着叫卖声、讨价声、嬉笑声……热闹非凡。
但在京城东部，月光被云遮挡，悄然弥散，安静了不少，与喧哗的闹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某幢属于世家宅邸的高楼上，有两位男子凭栏坐着，在对着月色喝酒。
只是一位在对月独酌怡情，另一位则是在借酒消愁。
年纪稍长的青年身材壮硕，有着浓密乌黑的眉毛和高挺英气的鼻子。
他很明显是喝高了，怀抱酒坛子歪靠在栏杆边边角落里，满脸通红，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另一位只穿白色里衣，相貌与喝醉的男子没有大差别，只是五官没那么有攻击性，身形稍微瘦削些，并未梳冠，一头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开来，见年长男子如此颓废之样，便放下手中酒杯，无奈地凑近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男子：“大哥，你都在说什么呢？”
本来缩在角落里独自感伤的男子感受到有人来了，于是一只手搂着酒坛子，抬起头，站起身，另一只手则上前搂住对方，酒气喷薄，一开口，浓浓的酒气直接喷到了对方脸上。
“二弟啊……咱们的小妹现在已经在去任职的路上了，你紧张不？”
被称呼为二弟的男子偏头躲过喝的醉醺醺的大哥凑上来的脑袋，但没有拒绝甩在他肩膀上的手，带着稍许疑惑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紧张？大哥，小妹已经长大了。”
“你……嗝，你居然不紧张，咱们小妹已经走了啊！她这么大来第一次一个人出京城啊！”年长者迷糊道，手不知不觉的把搂在怀里的二弟搂的更加紧了，“你不紧张我紧张，紧张的要命了！穷乡僻壤的，万一路上要是遇到歹徒什么的……我真的好担心好紧张小妹会出什么事。”
“……原来你李长玉也会有怕的时候啊。”白衣人不着痕迹拿走李长玉手里的酒坛子，放在一边，决定不让李子玉再喝酒了。
他醉了。
还醉的不轻。
都开始说胡话了已经。
“大哥，你醉了。”李子玉皱眉，把他架起来，“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恢复体力，清醒一下吧。”
“……二弟，没有，我没有醉……”李长玉依旧絮絮叨叨的。
“其实吧，也往好的地方想吧，大哥。”李子玉叹了一口气。
李子玉生的俊俏，又生性风流，哪怕在军营呆了许久，一举一动依然深刻诠释着何谓世家子弟的潇洒风流，哪怕是架着已经摊成一滩烂泥的自家大哥，动作依然充满气度。
他一边架着李长玉，一边说道：“小妹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这是我们李家的福气，也是还了爷爷的愿。”
李子玉说的这倒是事实——李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从他们兄弟二人的爷爷李长丰那一辈开始，就是驰骋战场的将军。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李长丰在战场上扬名立万之前，是个腹中满腹经纶的书生。
可惜李家之后的子孙都不是块读书的料，但一个个刀枪棍棒倒是样样擅长，舞刀弄枪一个比一个厉害。
只是可惜了李长丰将军，年轻时未能达成高中状元的梦，也无法寄托给后辈子孙了。
虽然李家成功转型武将世家，但李长丰作为书生，仍然怀揣着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依旧给自己的子孙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希望子孙能有有出息的出个状元郎，给他们李家争争脸面。
李长玉、李子玉兄弟的名字便是如此来的。
只不过两兄弟志不在此，整天打打杀杀，每天都用着最文雅的名字，干着最狠的架。
但李家除了闻名京城的两兄弟，其实还有一女——李莹莹。
李莹莹，将军李子虹三女，聪明伶俐，貌美如花，但顽劣成性。
李莹莹不同于她的两个哥哥，李莹莹这丫头的脑子随了她爷爷李长丰，从小就喜爱读书，伶牙俐齿，记忆力非凡，天生的读书料子，四书五经之乎者也说的是一套一套的，经常把李长玉、李子玉两兄弟搞得哑口无言，只能原地吐血三升，最后无奈只能纷纷选择驰骋疆场远离战火。
两兄弟在的时候还好，李莹莹有的玩；两兄弟一走，就没了人陪她聊天解闷，精力充沛的三小姐整日闹的将军府鸡飞狗跳，让父母毫无办法，就连一向威严、在李家有着绝对话语权的李长丰也对这个聪明但顽劣的孙女又爱又恨，只能由着她搞事情。
虽然李莹莹平日喜欢耍小聪明搞恶作剧，但说到底也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但谁也想不到李莹莹这回敢闹这么大，竟然瞒着家里人，化名李将军的侄子李英，参加了科举，还高中状元。一时间，名声大噪，成为京城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
算是给李老将军好好地争了一回脸面。
只是李将军额头上的皱纹也要增长一倍了。
李莹莹高中，李家出了状元郎，群臣拜贺，皇帝嘉奖，太后赏赐，源源不断，将军府的门槛都要换第三副了。看似风光无限，也是犯了欺君之罪。
要是被哪个仇家发现了给捅了出来，李家的李英乃是李将军三女李莹莹女扮男装，欺骗圣上，成何体统，这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罪魁祸首倒好，悠悠闲闲的在家里吃喝玩乐，还用李英的身份招摇过市，好不快活。
李莹莹虽恶劣，但这还不是让他们最气的。
大齐虽有良臣，这皇帝却是个十足的草头包。表示暂时没啥好位置可以给的，就给堂堂状元郎一个小小的县令做。
“这能有什么好的呀，一个偏僻地方的小县令，这不是明摆着糊弄我们吗！？这小小的芝麻官，不当也罢！”
李子玉一提到这里，李长玉就气得牙痒痒，酒都气醒了一半。
自他们的父亲李子虹坐上将军之位开始，这草包皇帝便开始明里暗里的排挤他们李家。
这也没办法，大齐文盛武衰，有才华的文官一抓一大把，拿得出手的武将却没几个。
李老将军李长丰当年弃笔从戎，驰骋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现任李将军李子虹更是天生神力，五岁开始舞刀弄枪，十岁便可以一敌十，十二岁一杆银枪夺得武状元，十四岁挂帅出征，十六岁凯旋归来，十八岁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如此这般，两任李将军威望自是相当之高。皇上排挤李家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好在他们父亲本人老实本分，没啥乱臣贼子之心，一心一意为国，皇上找不到啥理由，只得明里暗里指使亲信打压李家。
他们兄弟俩在战场不好管，这不刚好赶上小妹李莹莹高中状元，那就那拿你开刀，就委屈你这状元去偏远之地做个小小的县令吧。
向来暴脾气的李长玉被这草包皇帝的圣旨气得暴跳三尺，恨不得当场手撕圣旨。
年轻的状元郎小妹却是哈哈一笑接下了圣旨，表示做官都是为了造福百姓，那又何必去计较官职大小。
于是乎，李家的小状元，拿上圣旨，哼着小曲，乐呵呵的驾车跑去了那偏僻之地——凌河县。
见李长玉又要暴起，李子玉只得赶紧出言安抚。
“这是好事。虽然说皇上给的职务不好，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正好能让小妹磨练几年，去去锐气，让她成熟些。”
“……这倒是实话。”李长玉半眯起眼，全身重量都压在李子玉身上，李子玉也不恼，任着李长玉靠在他身上，如玉般温润的俊脸上只带着无可奈何以及……一丝丝的不能言说。
李子玉半搀着李长玉，“走吧，大哥，回去了。我们过两天就该回边塞了。”
李家兄妹三人，皆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特别是李长玉、李子玉兄弟俩，早已见过不少大场面，李莹莹虽然没独自一人出过京城，但处事能力也是不差，独自外出任职自然不在话下，李长玉属实是真的有点反应过度了。
李子玉虽然明面上说不担心李莹莹，但说他一点也不担心，那也是假的。
虽然这个妹妹古灵精怪鬼点子多，老是把他们俩气得吐血，但他们依旧喜爱着这个鬼点子多得很的小妹。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的背后钻了出来，一路上，月光透过路边树丛的枝桠，毫无保留的倾泻一地。
抬起头，看到的依然是月亮那亲切而柔和的面庞，李子玉感觉整个身心都被月所包裹，感觉整个人安心了不少。
“大哥，你说啊，李莹莹现在到凌河县了之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啊，京城的逍遥日子过惯了，她在那边过的习惯吗。”李子玉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向靠在他肩头的李长玉问道，“这月亮可真圆啊，她现在看得到这月亮吗？”
“……呼……”
回答的只有从肩膀处传来的李长玉轻微的呼噜声。
“……”看来指望李长玉自己回屋是不可能的了，李子玉认命的叹了口气，“……唉，这都第几次了，大哥你这酒量还是不行啊。真是死性不改，不能喝还这么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