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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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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子本名史兰芝,出生于临沧县,史家本是在临沧县经营一家小有名气的绣庄。”柳小兰向洛十一郑重介绍道,“因活计在北署郡都算是做得比较精细,而且在北署郡,拿得出手的绣庄并不多,史家的绣庄算是一个,所以生意还是比较兴隆。史家世代经营这家绣庄,到这我父亲一代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我的母亲白氏是一个老秀才的独生女儿,老秀才平生不得志,终身未取得功名,只好把满腹经纶传给了我的母亲。母亲在生下我哥哥史子瑜后又过了三年,生下了我。”

    柳小兰坐在坐塌上,缓缓地说道,脸上带着怀念:“我们一家是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夫妻和睦,家财不算万贯,但也是生活富足。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我十岁那一年,父亲在暑天患上了暴痢,药不凑效,不久便撒手人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我们一家打击得心神憔悴,母亲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后,不愿在城中的旧宅中继续住下去,睹物思人,倍感悲伤,于是花了一笔钱,在河滨筑下了一家幽室,带着我和兄长隐居其中,过一种与世相隔的恬淡生活,绣庄的事情,则全委托父亲生前的伙计去掌管。”

    洛十一听到这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似乎暴风雨即将来临。

    “冒昧打断一下,你父亲去世那一年,是那一年?”

    “武定四年。”

    武定四年,这是个很平常的年份,但是这一年,大齐朝廷腐败,奸臣把权,看上去安然无事的大齐已有陷入转乱之中的趋势。再过三年,便是武定七年,这一年,枭雄四起,天下陷入战乱之中。

    “就如你所想,三年后,北署郡在大齐的边境,在汉胡的交界之处,与再往西,便是胡人的领地,战争之地。人们不由得惶惶不安,打算逃难,我母亲也打算关闭绣庄的生意,收回资金以备随时逃难。谁知绣庄的伙计一算帐,不但没有银两剩余,反而在外面欠下了上千两银子的帐。这分明是伙计从中捣鬼!但我母亲一介弱女子又无法把握,又气又急,结果病倒在床,一夜白发。母亲倒下,绣庄破产,债务压头,在这时候,胡人又攻占了塞要口,一路攻入北署郡,他们肆虐无忌,年幼的我和哥哥只能带着病弱的母亲一路南逃。在战乱之中,我的兄长在出去讨要好心富商分发的食物时在难民群中走失,在这之后便渺无音讯,直到一年前他来到凌河县,成为凌河县有名的才子,才重新和我相见;母亲本来就患有重病,父亲的离世、巨额债务与我哥哥的走失,加上颠沛流离的生活,更是让我的母亲的生命如同狂风中的火烛一边摇摇欲坠,最后病逝在战争结束返乡的路上。”

    柳小兰说到这里,语气有一些哽咽。

    “在战争过后,我独自一人带着母亲的遗骨和遗物辗转回到劫后的家园,缺米少柴,居无定所,日子变得十分艰难,埋葬了母亲的遗骨后,一些债主听说我回了家,便纷纷上门催债,但身无分文的我无力应付,巨额的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从小随母亲隐居世外,性格孤高自傲,也不善家计,为了生存,一急之下使出下策,答应了别人的引荐,改名柳小兰,咬咬牙,来到这里的怡红院中卖艺。为了还清债务,我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

    “就在一年前,我的兄长历经各种磨难,终于回到了北署郡,听闻凌河县的怡红院有一位艺妓拥有一手艳压群芳的剑舞。兄长知道我小时父亲曾送了我一把给我把玩用的未开锋的小宝剑,我一直爱不释手,从此爱上了使剑。兄长在那一刻想起了与他走失的我,于是连夜赶向凌河县。在那一晚,我在大堂之上表演剑舞,在围观人群中的我的兄长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在我一舞舞毕后,想过来与我相认,结果因为没有钱被扔了出去。”

    “兄长未□□名,生活贫苦,没有钱替我赎身,但兄长并没有放弃与我相认的机会,他装作去怡红院,给院里的姑娘写诗写曲,实际上是为了找机会和我相认,终于,他有一次在我陪客人出游回来的路上与我相认。此后,在兄长造访怡红院、而我又有空的时候,我便会邀兄长进屋交谈。”

    听完柳小兰的叙述,洛十一沉吟了片刻,说道:“柳小兰,你可知道刘晓晓?”

    “刘晓晓?知道,我兄长和我谈话的时候与我提起过,她是我兄长的心上人。”

    “那么,你可知道史子瑜与刘晓晓他们两个关系如何?”

    “回钦差大人,据小女子所知,刘晓晓与史子瑜相遇并相识于一场棋会上,两人一见钟情。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不过一个月,但是他们一见如故,感情深厚,恩爱非常。兄长还和我说过,这辈子若是能与刘晓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那你可知道,那天和史子瑜一起死的,还有刘晓晓。他们都被人用刀刺穿了心脏。”

    “什,什么!?”听到刘晓晓的死讯,柳小兰十分震惊,“刘晓晓……她,她也死了?”

    “是的,尸体是和史子瑜一起被发现在柳街后巷的。”

    柳小兰本来还算是有一点血色的脸现在早已经是煞白一片,毫无血色,搭配上柳小兰她精致的容颜与华美的服饰,看着有几分像是易碎的工艺品,只可远观,不可把玩。

    她无力的坐在坐榻上,低着头,双目无神,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洛十一凑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柳小兰说的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重要的人总是会离开我……”

    “姑娘,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还在逍遥法外的凶手绳之以法。”洛十一起身道,“属下先告辞了。”

    “钦差大人稍等片刻。”柳小兰突然开口拦住洛十一。

    “姑娘还有何事?”

    “是这样的。”柳小兰脸色有点踌躇,“公子也是知道,小女子一直都是跳的剑舞,今日小女子研究了一套新的舞式,本想让兄长点评一番,可兄长还未看到便离开了人世,今天遇到了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功夫了得,小女子不才,想向钦差大人讨教一番。”

    “你现在状态不好,别太勉强自己。”

    洛十一看着靠近窗口那张几子上的高腰银瓶,语气平淡。

    “若你执意要跳,那跳便是。”

    “……那可真是……”柳小兰愣住了,过了几秒唇角又弯起向上的弧度,“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小兰从梳妆台侧面抽出黑鞘嵌金的宝剑,这把宝剑线条优美——那是老鸨花大把价钱特意为了她专门定制的装饰用的佩剑,除却那华丽的外表吸引人眼球外几乎只是个装饰品,实用程度甚至比不上县衙府上衙役们练舞用的木棒。

    柳小兰从台上摸出银梳,重新将一头长发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将宝剑握于手中,一股凛冽的英气便满溢出来,有那么一瞬间,眼前这个柔弱如枝头花朵的艺妓,此刻锋利如阵前临战的士兵。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玉瑛摇曳剑影抚,苍海明火同水生。

    她在自己挥舞出的剑影中旋步转折,在恍惚间,剑身竟带出了一簇诺隐诺现、在风中不断起伏的闪光,如同风中闪烁的火苗。

    见到这一景象,洛十一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舞看着,与其说是剑舞,不如说是武学招式。但是他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这是哪里哪派的招数。

    是谁教的她这些招数?

    看来这里有不少高人,还待他一一拜会。

    一舞即将终了,柳小兰却是突然一惊,她持剑的手突然不稳,眼看剑柄即将脱手,她的手掌瞬间落入洛十一掌中,虽是不重的力道,但一时间也无法轻易挣脱。

    洛十一带着她的手,将最后一式缓缓收拢。

    “你的剑法最后乱了,若不能好好收尾,很有可能会伤及自身。”

    “谢,谢谢钦差大人指导。”柳小兰脸色苍白又带着羞愧,她既为方才的失误感到羞愧与害怕,又为洛十一方才的出手相助感到感谢。

    “这个舞应该不是你自己自创的吧,这里面有几个招数很明显是武功招式。”

    “是的,钦差大人。这个舞是我看一位剑客表演的时候记下来了一些招数,我想试试看能否与我的舞步相融合。看来还是不太熟练,在钦差大人面前闹了笑话。”柳小兰现在脸上已完全被红色占据。

    “无妨,这招式本就练起来十分困难,你能在短时间内练就成这样已实属不易,而且你本身不过你用的本就不是多么锋利的刀,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洛十一难得的出口安慰道。

    眼前这个女孩若是自由之身,想必会成为一位游历天下匡扶正义的女侠也说不定呢,就和他的姐姐一样。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自从她离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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