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矛盾点
其实玄母作为若水宗之外的人,按理说,是不应该做后场的清理的。况且若水宗向来不太爱麻烦别人,而玄母跟泯曲之间,暂时也没有被探查到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关系。
但是当下,似乎也只有玄母可以做这些事情。
其他的人该喂药的喂药,该输灵力的输灵力,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分工。
至于盛长依,虽然她表面看起来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受拘束的性格,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亲手给自己的师侄划开个大口子,并且等于是把手伸进泯曲的身体里。
盛长依现在一点也不愿意再看见泯曲的伤口,那是她亲自弄的,再看见伤口或者被染红的布条,都会让她想起刀划过皮肤的时候,血液随之涌出的画面。
盛长依的视线落在别处,只是时不时用余光扫视现场。在这种情形下,对于玄母提出的提议,没有一个人反对。
“那就劳烦玄家夫人了。”盛长依说完就迈着小步子走向了外屋。
要说这若水宗,还真是个个都心软,玄冥拔灵根后情绪也出现了很大的波动,就连盛长依这种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亲近之人的伤口,也还是会不忍心。其他的几位就更不用说了,连做这些事情的勇气都没有。
盛长依左胳膊支撑着脑袋,她歪着头看向内屋的情况。
玄母用温热的湿毛巾先从泯曲的伤口处开始擦拭,动作十分轻缓细致,在触碰到泯曲的淡红色月牙胎记时,更加轻柔且仔细地擦拭。
等将泯曲身上被溅到的血迹全都擦拭干净之后,又十分仔细地替泯曲穿好了衣服,盖好了被子。
等玄母做完一切后,她也来到了外屋,与盛长依同坐在桌子上。
玄母低着头,仿佛有什么心事,两个人安静坐了好些会,盛长依打量着玄母,她问:“你是看见孩子这个样子,所以很悲哀么?”
玄母看了眼盛长依,点头。而后把视线放在内屋,她说:“这就让我想到玄冥,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很难熬。”
“小玄冥,我知道,他的丹田不全,不过总算是熬过来了。”盛长依看着内屋中最娇小的黑色身影,忙前忙后的,活力满满,一点也不像先天存在缺陷的人。
“没错,”玄母的视线还停留在内屋,盛长依没法看清玄母的视线究竟停留在哪个人身上,只听她过了会接着说:“希望这个孩子也能平安熬过去,度过危险。”
虽然说这句话只是一句很简单的祝愿,但是在盛长依看来,这句话中间包含了太多的期望,在盛长依大脑的疯狂加工后,盛长依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她又上下扫视了玄母,转着眼珠子回忆印象中的泯曲。
盛长依用食指指腹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速度不急不慢,轻缓却有节奏。她把身子往玄母的方向倾斜:“话说,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还真觉得你跟这孩子还有几分相似呢。”
玄母倏地低下眉眼,收回了一直放在内屋的视线,稍微有点不自然地抿了嘴,然后微微扬起一点弧度,看向盛长依:“哪有的事,您说笑了。”
盛长依感受到玄母的强装镇定,但她没再多问,收回斜着的身子,脸上的笑容倒是加深了些,有种满载而归的喜悦,她轻道:“那想必,是我看错眼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恢复原来的平静。
盛长依手扶着脸,表面上是在看内屋,实际上时不时却用余光观察玄母。每一次的观察动作都十分细微、隐蔽,玄母也恢复了原来的动作,她很专注,并没有发现盛长依在一旁做小动作。
没一会,盛长依余光看见玄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恰时转过身去,问道:“玄家夫人,是有什么要说的么?”
盛长依笑的很好看,声音也是十分柔和,与平日里在若水宗的模样全然不同,现在的她,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气势,很容易让其他的人对她放下防备。
玄母张张嘴:“这孩子,是泯家的旁系血亲么?”
盛长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和惊讶,她摇头:“并不,这孩子是泯家家主的直系血脉,泯家最年长的少爷。”
得到答案后的玄母若有所思地“哦~”了声,便没了其他的疑问。
盛长依看见玄母的样子后却有了疑问,她等了一会,但玄母并未再说话,于是她主动问:“怎么了吗?”
玄母摇头,发髻上的步摇随之轻晃,她解释道:“没怎么,只是刚才看那孩子瘦得可怜。想着泯家也算是个大世家,直系血脉的话,不应该身体如此消瘦,所以才以为是泯家的旁系,不受待见。”
盛长依像是恍然大悟般:“哦~原来是这样。不过确实,小泯曲实在是太瘦了。”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开始暗自思忖:不对!玄冥的母亲一定与泯曲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带着慌乱回答自己“哪有的事”?大可当做一句随意的调侃,完全用不着慌乱而她当时明显有点慌乱,还故意强装镇定可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难道真是
盛长依脸上露出了十分隐忍的笑,继续在脑海编织着自己的故事。
不过这泯家家主竟然真的跟玄家的夫人有关系,真是修真界的一大劲爆消息,久违的灵感终于出现了,等回去就开始动笔写话本,一定能大爆!
盛长依现在脑海里想着话本大卖的情景,脸上的笑容也藏不住,笑得十分灿烂,身体时不时前倾或后仰,微微颤动,桌子也随着她笑的幅度发出了些动静。
玄母发现了盛长依的奇怪举动,她伸出手在盛长依眼前晃来晃去,让沉浸在自己脑洞的盛长依回到了现实中。
盛长依回了神,才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失礼,当着正主的面编排她的故事。
盛长依忙说对不起,虽然玄母也不知道盛长依“对不起”个什么劲。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在这里待着,挺无聊的吧?”盛长依看着玄母一直是同样的姿势坐在桌子前,一点也没动,主动提出将她送回住处。
玄母十分有礼貌地微笑点头答应:“最好不过了,多谢。”
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之范。
盛长依没有与其余还在执行任务的人打招呼,就带着玄母回了住处。
玄母回到房间后,一直维持的端庄模样全然消失,她脸上的神情十分慌乱,在屋子内来回踱步,两只手放在腹部,手指搅在一起。
屋子内并没有点蜡烛,只有缕缕月光透过屋子的窗户洒在地上,静谧且幽暗的空间内几乎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盛长依送完玄母就回到了【水眠舍】内,此时她的所有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看见其他人还在为泯曲忙前忙后,于是也加入到其中。
一直到后半夜,凌风替泯曲把脉,众人站在床边,担忧且焦急。
稍顷,凌风轻轻放下泯曲的手,用被角将其盖住。转头对着几人点头:“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能靠着小泯曲自己扛过去了。”
把泯曲房间内的一切都收拾好,众人也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今天晚上大家都辛苦了,所有的事情我们等到明日再商量,大家都回去睡个好觉吧。”凌绕绕说。
众人输出的灵力很多,现在每一个人都是十分疲惫的状态,十分需要靠着山脉中流转的灵力恢复。于是等凌绕绕话音落下,几人都听话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除了盛长依。
凌绕绕看盛长依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他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不累么?”
盛长依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又把凌绕绕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有新发现。”
凌绕绕整理了自己被盛长依拉过的衣角,将它们弄整齐后,看向盛长依,眸子里没有半点好奇,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来听听。”
“我今天跟玄冥的母亲进行了一次深度谈话。”
凌绕绕轻挑眉,正眼看向盛长依:“又是关于之前的那个猜想?”
盛长依默认。
凌绕绕叹了口气,盛长依在他的长篇大论还没开始输出时,连忙开口道:“你可别不相信我。”
凌绕绕看着盛长依如此郑重其辞,于是收回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你说。”
“我先是开玩笑说了一句,觉得她跟泯曲长得有点像,正常人,我是说如果真的没有关系的人,听见这句话,正常的反应是什么?”
凌绕绕听得很认真,思考得也很认真,过了一会才回答:“如果我被别人说跟一个没有关系的人长得像,应该会先问一下觉得哪里像。”
盛长依打了个响指,十分肯定凌绕绕的回答:“没错!但是玄冥的母亲并没有这样问我,而是直接否认了我的看法。之后,她还询问了泯曲的身份信息。”
“她问了什么?”
“她先问我泯曲是泯家的直系还是旁系,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嗯,怎么说呢,假定玄冥的母亲与泯曲之间是存在某种关联的,那她应该会知道关于泯曲的基本信息,但她问我关于泯曲的那个问题,又让我觉得泯曲对于她来说,太陌生”
一阵略带凉意的风吹来,像是在提醒两人夜已深。
&34;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玄冥的母亲与泯曲真有联系,不会连泯曲是否为泯家的直系血亲这件事情都不知道?&34;
“是的,这一点让我觉得十分矛盾,想不通。”
“有没有一种可能,”凌绕绕停顿了下,”我们先假定你的猜测是真的,玄冥的母亲与泯曲之间存在某种关系,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故意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放出了烟雾弹?”
艳丽色的身影停下了脚步,盛长依回想了那个场景,而后十分肯定地说:“不会。她听完我的回答之后,还沉思了很久。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我认为,很大可能是与我的回答有关的事情。”
凌绕绕龇牙,提出了另一个想法:“说不定这也是她故意做出的表现呢?就是为了让你陷入现在这样的思想困境。”
盛长依直直地盯着凌绕绕看了好久,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憋着一口气。
良久,她说:“大师兄,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一个人的故意做戏么?你也太小瞧我的观察力了吧?”
盛长依越说越带劲,她的声音慢慢升高:“我的观察力是很强的,好吧?而且我很肯定,她也没有发现我暗地里观察她,她也没有必要做戏给我看。”
“是我长时间不在宗门内,你直接把我跟剩下的那几个不长进的师弟们混为一谈了么?”
凌绕绕不想被盛长依冠上这个罪名,他及时止损:“不是不相信你。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真情流露,那她问这个问题就很明显的说明她对于泯曲的情况是,嗯,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
盛长依挠了挠眉间,她说:“大师兄,这就是我一直都没弄明白的一个点啊,现在不是又绕回来了么”
凌绕绕的分析和思维算是比较缜密的,他经常自己绕来绕去,所以常常通过这种反复绕行的方法找到一些之前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凌绕绕没管盛长依的吐槽,继续绕着自己的思维:“不过,她怎么会怀疑泯曲的直系和旁系身份的?一般来说,都会默认亲传弟子之类的是世家内的直系血亲吧?旁系血亲的话,基本上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进到大宗门内修行的。若水宗虽然一直在四大宗里排名最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算得上是个大宗门了。”
盛长依的下巴搭在右手上,左胳膊撑着右胳膊,她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凌绕绕自己绕来绕去,然后,时不时地出个声附和一下,证明自己的存在:“是啊,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