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这场小小的风波后,西尔还是成功地发布了任务。
就像他之前有所预感的那样，相比起日常、采集和狩猎任务，情报获取类任务的手续无疑是最繁琐的：尤其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在亲自审查信息真伪上,给出的时限又只有短短十天、还要求将发布范围扩散到“全部”的情况下，由冒险者公会抽成的比例也就直线上升了。
跟普通情况下只会产生20手续费相比，他的足足要抽掉40。
但根本不缺钱的黄金巨龙依然觉得物有所值。
这能充分保证他的任务会铺到冒险者公会的所有分会,并且任务的优先级会是最高的——将一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还会由急于达成这项任务的管理人员对高阶冒险者口头进行推荐。
重要的是，总部还会配备一个中阶以上的神官随时待命，负责进行鉴别任务者递交出来的信息真伪,再按照情报的珍稀度来分配报酬的份额。要是内容重复的话,就只给第一个带来消息的人报酬。
要是直到期限的最后一天,得到的情报价值也不高的话，就会把剩余的悬赏额度退回给他。
当然,这样的测谎手段也不是万能的：络腮胡明确地解释了,也存在过卖情报的人成功地利用高等魔法道具来欺骗了自己来通过神官的检查、成功贩卖出假情报的极少数个例。
所以作为收集情报的事主，必须承担起自己鉴别真假的责任,他们充其量只是提供辅助性的筛查。
似乎是怕西尔后悔,络腮胡子连忙又强调：能瞒过那种级别的神官的魔法道具可以说是极其珍贵的,几乎不会有人奢侈到损耗那样罕见的欺骗道具来骗取报酬。
被识破的下场也极其严重，不但会在短期内按涉案数额锒铛入狱，还会永久被冒险者公会除名。
前者对时常会主动或者被迫触犯一下当地法律的冒险者来说,根本不具备威慑力，后者可就不同了——包括国王在内,极少会有不在意得罪已经雄踞在各个大陆上几千年的冒险者公会这个庞然大物。
第一次经手这么大手笔的任务发布，络腮胡子那被美色冲昏的头脑都清醒过来了。
确认具体条文时，发布任务的西尔可好说话极了,听到感兴趣的地方时还会向他露出令他目眩神迷的微笑，或者偶尔点点头，表示明白或者认可。
“请您稍等一下。”
在征得西尔的同意后，他当场就动用了珍贵的远程传讯魔法道具，借调来了两位在附近分塔驻扎的高阶魔法师。
当高阶魔法师抵达的时候，在这之前只见过麦基这么一位中阶魔法师的西尔，就忍不住好奇地认真端详了他们一阵。
好像除了干瘦和苍老一些外，并没什么特别的。
——毕竟在悬殊的魔力差距下，他们与不同等阶的魔法师之间，就像浩瀚的海洋和不同的浅水坑之间的区别。
泡泡轻轻地拽了拽西尔的袍角，踮起了脚尖，眼睛亮晶晶地举起手里的牌牌：“爸爸
爸爸！我选好了！看看这个！()”
“[(()”
滋滋懒洋洋地缀在后面，看着因为挤不进去而干着急的呼呼，索性拿过来看了下，然后在妹妹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爸爸肯定觉得没问题。”
因为只是简单的体力活……帮某个矮人家庭拉磨，磨二十袋魔麦面粉什么的。
西尔于是移开了打量魔法师们的视线，应付起了热情无比的幼崽们。
他一旦专注于什么东西时，其他感官就或多或少会屏蔽掉外界的信息——可就算是这样，一进门就忍不住面露痴呆相、一转身又被数额庞大的魔钻山给吓得到抽冷气的大动静，还是不可能轻易忽视掉的。
这一两天里见多了周围人如出一辙的反应，西尔不禁直接将声音传到了弗雷姆的脑海里，再次确认：“我的腺体释放出来的气息，真的只对龙族有用吗？”
弗雷姆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西尔这才稍微放心，想到好友丽可他们的反应，还有那头被他丢到海里的龙……他就更相信弗雷姆的答案了。
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知道自己的长相应该算是相当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和龙来烦不胜烦地找他说话，都到了让他越来越宅的地步。
但在他看来，弗雷姆的长相才是更让他羡慕的英俊优越，醒目的程度应该完全不亚于他才对。
怎么从结果上看，却只有他吸引了群体过多的注意力，而弗雷姆却能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些麻烦？
……或许是他不够凶悍的缘故？
西尔胡思乱想着，就忍不住实践性地摆出了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不知道这惹得弗雷姆多看了他好几眼。
“爸爸爸爸！快看呀。”
见西尔先看的是噼啪那边，泡泡急坏了，整个人都贴到了爸爸身上：“泡泡可不可以做这个？”
——可惜这副高傲冷淡的神情，很快就被对此完全免疫、一如既往地撒娇的幼崽惹得迅速破功。
算了。
“可以的。”
被黏龙的泡泡逗得心情很好的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刚刚尝试的那一小会，也不见那几个人类少偷看他，反而让他很不自在。
还是顺其自然吧……吓人吓龙的重任，就交给弗雷姆好了。
这里又耽误了一小会后，冒险者公会的人终于完全确认好细节后，就轮到西尔这方在契约书上签字了。
西尔好奇地打量着这张几乎写满了花花绿绿的誓约魔纹、像泡在海里的海绵一样、浸满了誓约魔力的羊皮纸，很想多买几张来研究研究。
但又懒得麻烦。
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冒险者公会，也不可能每个任务发布时都动用价值上万枚魔石的高阶誓约合同——这可是连在骑士们口中冠古绝今的那位杰耿·耐特骑
() 士所驾驭的从龙，都只能乖乖被束缚的强大魔法。
这次当然是例外：涉及的魔钻数额实在是太惊人了，哪怕是还没有进行充能的原石，气息也非常纯净。
那两位识货的高阶魔法师一看就爱不释手，不需要动用仪器，光是他们那激动不已的魔力核心就能确认它们的纯度很高——被龙崽们嫌弃味道不好，太斑杂的这些原石，在人类魔法师眼里绝对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当看着西尔眼也不眨地签订了那厚厚一叠魔法合约，态度从容轻松、游刃有余，完全没有逐条地最后进行确认……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感叹他胆大到完全不怕陷阱，还是叹息他一直养尊处优、不知道世道险恶的天真单纯了。
真正天真的人类并不知道的是：这对魔力远超于契约书认知的上万倍的成年元素巨龙而言简直毫无约束力，跟签了废纸一模一样。
这头性格温柔的黄金巨龙一本正经地陪他们演出，只是好心想给他们提供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剂保障而已。
“一定是哪个大国的王族。而且必须是直系王族。”
等西尔他们离开后，人们才像从美梦里被迫醒来一样，收回了痴痴凝望的神态，忍着不追上去的冲动，叹着气讨论：“不然怎么可能养得出来这样的美貌和气质。”
“没有这么简单。”穿着灰袍的高阶魔法师却皱紧了眉头，背脊已经被冷汗侵蚀：“他们的实力也很强，非常强……几乎比我有幸见到过的前任魔塔主还要强。”
不等几个看向他的同伴开口，他就补充：“不仅是有着黑夜般发色与眸色的那一位，我指的，还有这世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果然你也是这样。”在茫然的络腮胡子的注视中，另一位高阶魔法师竟也点头附和：“我刚传送到这里时，就下意识地用了探查魔法。”
络腮胡子感觉他们在谈论的，完全就不是他认知里的那一位。
这怎么可能呢？
灰袍魔法师苦笑着接道：“是啊，结果非但一无所获，还被原封不动地挡了回来，而且，产生的魔力震荡非常激烈，几乎让我当场吐出来了……幸好我试探的时候用的魔力比较小，反震才会刚好能够承受。”
这足够证明，对方身上所携带的某种防御性魔法道具极其强大，又或者对方本身的魔力池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深不可测。
最可怕的，是对方始终神态自然的，注意力一直只放在身边那四个闹腾的孩子身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试探。
人会注意到一枚肉眼难见的灰尘落到自己手臂上时产生的细微触感吗？
不会。
“如果只是魔法道具的话，那他们的出身绝对不是我们能轻易探讨的。如果是后者的话……”
他们还是三缄其口，以免冒犯到才走不远的他们的好。
确认完这一点后，不管络腮胡子露出怎样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们都不再开口了。
他们会是什么人？
说低调，却并不掩饰自己惹人注目的绝美外貌，更在他们面前轻描淡写地展示出了自己富可敌国的实力，丝毫不怕遭遇侵杀越货。
说高调，他们却又一个护卫都不带，甚至带了四个一看就与那位贵丽之人有着血缘关系、实力上只可能拖后腿的柔弱孩子。刚刚发布任务时，宁愿一口气支付所有报酬，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们非常笃定：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也不可能是纯血的其他族裔——众所周知的是，不论是什么族裔，都不可能完美地化身为人族，一定会在某些地方保留自身族裔的特征，这是血脉的特性。
而他们刚刚已经亲眼确认过了，除非特征被衣物完美遮蔽，否则那一眼看去，除了过于美丽这点，的确就像是真正的人类。
偏偏这不可能。
那难道会是什么族裔跟人类的混血呢？
有什么族裔能做到既美丽，又强大，年纪很轻就会孕育子嗣，又有与幼子和伴侣或兄弟出游的习惯，还无比富有……
兀自沉思一阵，得不到答案的他们对视一眼，立即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里。
他们不约而同地第一时间提笔写信，希望让亲近的魔塔上级最快知道这个消息，也好让他们多做准备，参与到这场针对绿妖精的信息搜集任务里来。
他们隐隐有着预感。
——刚刚到来的，或许不仅是一场令人迷醉的旖旎美梦，更是一场足够撼动整个大陆的大地震。
西尔还不知道，对方非但已经用探查魔法不小心地试探过自己、还因此吃了魔力反弹的亏，并且已经把他们的危险程度，上升到一个要让魔法塔迅速知道的地步了。
他和弗雷姆并肩走着，正耐心十足地陪着非要去做刚领到手里的任务、拿那点不配给他们塞牙缝的报酬的幼崽们，在跑某个低阶任务的途中。
甚至由于是匿名接的任务，他们还得先缴纳跟报酬同等的押金——等于是倒贴接来的跑腿活。
这枚靠着蓝莹莹的颜色和奇特的老旧裂纹，一下就吸引了泡泡的注意力的任务牌上，登记了一个要去离得最近的迈恩主城送信的任务。
一切不需要进入魔兽森林的任务，都属于普通和无危的范畴，报酬当然也少得可怜。
泡泡接到的这个，只有十枚魔石——甚至不够支付前往收信点的传送阵或者马车所需的单程费用。
好在时限给得很充裕，愿意去接这种成本上根本不值得专门跑一趟的任务的，一般是刚好顺路的旅行商人，准备去主城探亲访友顺便补贴一点路费的普通镇民，以及对人类世界的事情充满三分钟热度的龙族幼崽。
这时已经快中午了，醉汉们也逐渐清醒，陆续出了家门，或是往魔兽森林的外围去，又或者是去冒险者公会看有没有发布什么值得一做的新任务了。
西尔一行人，这时则来到了传送阵前。
“这个的原理会是什么？()”
“()_[(()”
处于呆滞状的卫兵，饶有兴致地
() 观察起了这个既复杂、又庞大的阵法。
以他步入成熟期所获取了新的传承记忆、大幅扩充的知识储备()，
[(()，
渴盼地问着：“在龙岛上能实现吗？”
要是可以的话，那他们就不用那么费劲地飞来飞去了，直接“嗖”一下就能传到其他城市了！
弗雷姆当然不愿意让心爱的大金龙失望。
在还处于痴呆状态里的卫兵没注意到的地方，原本像常人一样的圆瞳陡然变成了龙族特有的竖瞳，把魔法阵的纹路全都囊括了进去。
他很快从无边无际的知识海里找到了相关的信息：“这是把传送阵里的个体当成魔力源，消耗同等魔力进行短距离转移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有点迟疑地补充：“……不过可能不太适合龙族使用。”
魔法阵旁边的凹槽，就是拿来给使用者放魔石或者魔钻进行充能，再进行使用的。
卫兵收取的魔法阵使用费，只是个固定的、普通的维护费——毕竟启动传送阵所需要的费用，是需要本人自备的。
西尔听懂了。
也就是说，体内魔力储量越低、或者魔力天赋约等于无的普通人，使用阵法时所需的魔力转换损耗就越低。
一般情况下，几枚魔石也就够了。
重点在于——反之亦然。
象征着魔塔巅峰的魔导师，每动用一次这种传送阵，至少需要一枚拳头大小的高阶魔钻，而龙族的话……
意识到这个严重限制后，本来还想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俨然期待无比的幼崽们体验一下人类独有的交通工具的西尔，就迅速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爸爸，”泡泡耐心地等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了：“我们不坐飞飞了吗？”
西尔摇摇头：“不坐了，我们还是换个办法去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跟弗雷姆的魔力强大这一点，竟然有朝一日还会变成“劣势”：就算不把幼崽包括在内，光是要启动足够承受他跟弗雷姆的魔力池传送所需的魔法阵的损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豪富的黄金巨龙只是稍微心算了一下，都感到了肉痛。
搞不动搞不动。
这得填进去多少座山的魔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