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事态当然不可能一直按照……
事态当然不可能一直按照最理想的情况发展。
带着四只幼崽和一枚蛋,西尔与弗雷姆的速度或多或少地受到了限制，再加上刚刚在第一颗果子那里耽误的时间，导致他们的视线才刚能触及枝头悬着的那枚摇摇欲坠的果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一头通体碧绿的龙摘下来了。
隔得远远地目睹了这一点,不仅是西尔懊恼地叹了口气，他们身后浩浩汤汤地缀着的那一群乐子龙也发出了惋惜的叹息。
弗雷姆痛殴倒霉蛋的好戏好像是看不成了！
第二枚生命果刚刚脱离果蒂,生命树的气息就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一百年一次的漫长轮回里,沉淀了那么长时间的充沛生命力一瞬绽放,堪称宽阔的生命树干一闪一闪，转动着阵阵异彩,婆娑树叶如幽静银河般幽幽舞动。
直至星群泄落的那一刹到来。
光芒闪烁的树干倏然定格在了“亮”的一面,那白得透明的树枝上缀着的雪白树叶霎时化为一片壮丽的金黄，接着如同一片片轻盈绽放的雪花，乘着和煦的微风四散飘落。
抢沁人心脾的香气像山洪暴发般汹涌澎湃，侵略性地霸占了龙族灵敏的嗅觉。
一向给予观者宁静温柔的氛围的生命树此时是生机勃勃的，也是珠光璀璨的,像迈着轻盈脚步的春神忽然解开低调的面纱,舒展优美窈窕的腰肢，在原野上洒下一团团明亮的葱翠新绿。又像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伴随皎洁月光从天而降的,如仁爱的白昼般倏然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冗长黑暗；又如同技艺精湛的睡神呕心沥血地编织出一段只存在仙境之中的绮丽幻想，轻柔地舒缓眠者疲惫的心灵。
面对这如梦似幻的美景,第一次亲眼目睹的西尔并没有比其他龙好到哪里去，情不自禁地看呆了。
反正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来晚了,那枚果实已经有了得主，也没必要太着急了。
仿佛怕惊扰了这瑰丽美好的一切，他下意识地收敛双翼,轻轻落地后，尽情欣赏眼前这百年一遇的奇景。
弗雷姆也毫不犹豫地跟他停下，视线却宛若无意地四处梭巡。
围在附近那些早有准备的龙，当然没有光顾着愣在原地。
“叶子开始落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显而易见的废话，龙群如有默契地一下散开了，各自顺着风势朝着心仪的地方冲去，动作敏捷无比地采集着尽可能多的黄金树叶。
弗雷姆漫不经心的视线依旧在龙群中穿梭。
他看的不是金光璀璨的生命树叶，而是判断谁是货真价实的心急火燎，谁是故作焦急的闲庭信步。
西尔这时也回过神，小声凑到弗雷姆耳边：“摘下另一枚果实的绿龙，到现在还没离开呢。”
木龙在岛上的数目本来就不算多，要是猛然间飞到天上，是不可能逃出他们的视线的。
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有急着逃跑，恐怕是见情况不妙后，干脆混进了龙群里。
弗雷姆点了点头：“嗯。”
他冷冰冰的目光很快掠过了一心搜集树叶的傻龙们，逐渐定格在了那道试图混入其中、但行进的方向明显是朝着远离生命树的绿影上。
找到了。
“西尔，”火焰巨龙忽然开口：“孩子们先交给你，我马上回来。”
“噢，你那么快就找到啦。”西尔不假思索地应了，接过已经快要醒来、正不安地扭来扭去的三只小崽子，往备用的绿叶兜兜里就是一塞后，关心地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弗雷姆言简意赅：“这次没有，你看着就好。”
在见证过好友刚刚展现出来的威慑力后，西尔只短暂地迟疑了下，就同意了，忍不住叮嘱：“那你要小心一点，尽力不要受伤了。”
就算黑藻和他的金系魔力都有疗伤效果，但受伤还是会疼的。
火焰巨龙缓缓地眨了下眼，似乎在消化这通叮咛，半晌才认真无比地点了点头：“好。”
西尔满意地笑了。
他娴熟地同时抱起了四只崽子，而刚刚还很不安分的幼崽找到了最熟悉也是最喜爱的怀抱，很快就又睡着了，对着利落展开双翼的弗雷姆的背影，语调上扬地说：“那你加油，最威风霸气的火龙先生。”
亲眼见证过众龙退散的那一幕的他，可是对弗雷姆充满信心呢。
弗雷姆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僵了下，才慢吞吞地回头，一字一顿地说：“一定会的。”
说完，他思索了下，又学着西尔的语调，郑重地补充：“最美丽可爱的金龙先生。”
被反击的小金龙：“……”
直到弗雷姆正式飞离，心不在焉地目送好友的小金龙的脸上那忽然攀升的热度，还迟迟不见消散。
不需要顾虑幼崽与同步西尔的速度，岛上实力公认最为强横的火焰巨龙将自己直逼风龙的速度天赋发挥到了极致，加上他鳞片上天然冒出的火焰被厉风拽长，让浑身覆着耀眼的赤色鳞片的他就像一颗巨大的火球，直追明确的目标。
等攥着还没来得及吃下的另一枚生命树果的木龙伍德察觉到那股携着烈焰的杀气在疯狂逼近时，已经为时过晚了。
被拦截在离开的半路上的雄性木龙对自己只能算是普通的飞行速度并没有不切实际的信心，但他也像其他同族那样，一点都不想跟这实力跟脾气一样超群且疯狂的家伙正面对上。
在确认自己没有其他退路可走的时候，伍德反而镇定下来，拿出了少有的彬彬有礼的态度，尝试跟面无表情的弗雷姆商量一下：“许久不见，弗雷姆，你这次果然也来了。”
伍德想，至少弗雷姆不像以前那样，二话不说直接发动攻击，而暂时只是堵住了他的去路。
从对方反常的做法来看，或许还有协商的余地。
实力在木系龙中数一数二，但在所有元素龙里其实并不能算顶顶优秀的伍德，在前期靠暴力手段赶走大多数木系雄龙的竞争者后，就收起了那锋芒毕现的态度。
他能违背大多数龙族贪婪的天性，只争他眼里最关键、最重要的东西，并舍得将他能抢夺到的珍宝来拉拢一些实力不错的龙族，维持姑且称得上友好的关系。
这份浅薄的关系当然不足以让他们在生命树果的巨大诱惑前拱手相让，但至少能耐心听他说完提议。
只有少数龙知道，比起出类拔萃的魔力，伍德更擅长的是说服。
自从三百年前那次刚巧撞上煞星弗雷姆、导致颗粒无收的遭遇后，经过他的陈述，这几头智商虽然不低、但既然蛮力能解决大多数事情、就一向懒得用的龙很快不得不同意了他的看法，并决定采用他的提议。
解决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在他们这四头实力相差不远的盟友龙之间轮换。
弗雷姆再强大，也不可能同时去两个地方：他先去的那枚果实的归属是毋庸置疑的，后去第二枚生命果的路上会耽误一些时间，那只要他们不要因为争夺混战而耽误时间，就能稳稳保住了。
而另外三位这次没有轮到盟友，则要负责帮忙赶走其他孤身前来争夺的龙——在三对一，甚至四对一的情况下，除非是实力逆天如弗雷姆，那结果都必然是独龙败退。
过去的两轮都按照伍德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甚至为了稳定盟友的心，作为发起者的他还故意将第一第二枚果子都让了出去。
等终于轮到他了，另三位盟友果然尽心尽力地为他驱赶了其他龙，让他顺利摘到了果实。
直到见到弗雷姆带着西尔气势汹汹地出现后，才纷纷离开。
怎么轮到他了，运气就这么差劲？
伍德表面镇定，心里暗骂不已。
——早知道刚才就不要顾及生命树果吞服后的会导致的短暂虚弱、非坚持回到自己巢穴再食用，而是当场吞下了。
面对正绞尽脑汁的木龙有意释放的友善，弗雷姆依然无波无澜。
在其他龙眼里如同远古传说中的灭世魔神一样恐怖的火焰巨龙，却以眼角余光瞟了瞟在地上抱着四只幼崽、正仰头担心地朝自己这里看的西尔。
他想着自己刚刚许下的承诺，又想到离得虽然比较远、但西尔可能还是能听到他们说话……
于是按捺住了随时都能疾射而出的赤焰，破天荒地给出了两个选择：“交出树果，我就放你走。不想直接交的话，那就先打一架，我再抢过来。”
伍德强撑出来的笑一下散了。
他当然听得出弗雷姆语气里的认真，以及目的明确，并没有丝毫跟他商量的意向。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给了自己选择，而不是直接用让所有龙闻之色变的核心魔焰进行攻击……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果，看来是真的保不住了。
伍德暗暗咬牙。
大概是五百多年前，他那时物色中的伴侣却愚蠢地只想追求弗雷姆，作为有意求偶的雄性巨龙，他便遵照惯例，主动与弗雷姆发生了正面冲突。
他率先驱动木系魔力，用魔藤捆绑住似乎在沙滩上闭目养神的弗雷姆，准备下一步转化为毒荆发起攻击，满目的绿就化成了恐怖的黑白相间的灰烬。
在他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中，本来属性上就克制他的火焰巨龙甚至连姿势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仅仅是半睁了眼睛，漫不经心地露出了冰冷的血红竖瞳。
与此同时，一股烧心灼肺的剧痛沿着被焚灭的木系魔力传到了他的魔力池中，就像在寒潭下加了无数薪火生生煮沸一样，疼得他当时浑身抽搐，连鳞片被狂乱的翻滚剐蹭掉许多枚他也顾不上，最后硬生生地跳进了海里，潜到深处后，那可怖的核心魔焰带来的伤害才有些微的缓解。
那是自从他进入成年期后，伤得最惨，输得最彻底的一次。
一向心高气傲的伍德当然不是没有跟火系龙交过手，而在过去，明明拥有比较克制他的核心魔力的火焰巨龙，也有好几头完全败在了他的手下。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始至终弗雷姆根本没有把他当真正的对手，除了最开始的让他痛不欲生的那一击后，火焰巨龙甚至没有对失去抵抗能力的他穷追猛打，而是一贯的游刃有余。
显然，弗雷姆只是厌烦他打扰了自己休息，才稍微动手驱赶了一下。
那蚀骨锥心的痛还让他记忆犹新，伍德只迟疑了片刻，就果断决定放弃了。
他虽然这些年实力也有些进步，但跟原本就远超他们、还每轮都能抢到增益实力的生命树果等奇珍的弗雷姆相比，可能根本就不够看。
要是他那三个盟友都在的话，一起向弗雷姆发起攻击，或许还有可能……但同样在弗雷姆手里吃过狠亏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劝服，做这种胜算渺茫的冒险的。
“我明白了。”
尽管懊恼，伍德还是明知地选择不去争那个渺茫的希望，将右爪里不舍地紧紧握着的生命树果抛了过去：“这归你了，弗雷姆。”
弗雷姆并没有应他，干脆利落地接住了。
眼看着火焰巨龙信守承诺，转身就要离开，伍德的视线里终于捕捉到了地下那道耀眼的黄金巨龙的身影。
果然，弗雷姆表现得这么古怪的原因，就是西尔也在。
他心念微转下，就或多或少地猜到了弗雷姆一反常态地给他提供选择的原因——是为了在心地柔软善良的小金龙面前装模作样吧。
无独有偶，树果和面子两空的他，当然也希望顺道给绝顶美丽的小金龙留下不错的印象。
于是只短暂地考虑了一下，他就决定小小地冒一次险，特地以足够让西尔听到的音量说：“只有凝聚生命神树精华的宝贵果实才能配得上独一无二的黄金巨龙，龙神给予美丽的西尔如此优渥的祝福，我也应为这样的十全十美献上合格的见面礼——”
伍德恭维的话还没说完，明明已经飞出一小段距离的弗雷姆突然转身，一道炫光夺目的魔焰就喷过去了。
即使有意在西尔面前维持好龙设的火焰巨龙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警告，伍德反应也绝不算慢，可那如翡翠般碧绿晶莹的龙角还是有一根中的半截被烧得焦黑。
而在目睹了一切的西尔眼里，重点不在于因为愤怒、疼痛和伤心，正不顾形象地捂着龙角在空中打滚的伍德身上。
那绿油油的龙角一旦被烤黑了一截，还泛着淡淡的草木焦香，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根混合了抹茶和巧克力风味的现烤饼干棒。
小金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龙涎。
……居然让他久违地感到有些馋了。
他不禁认真地想：等去到人类大陆了，必须得先找一些特色的高级餐厅大快朵颐，才对得起这么久都没有机会尝过美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