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豌豆公主
庄文曜一个人骑车时追求速度，风驰电掣的。现在后座上载了人，安全起见，速度不经意地放缓，也有余裕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现在的季节，很难定义到底是暮春还是初夏。微风轻柔，阳光透过淡薄的浮云播撒下来，路边的绿化不仅有苍翠雄壮的行道树，还有些不知名的夏花，星星点点、富有生机。
单车平稳地行进着，带起一阵香风，将庄文曜的话语吹到陆之恒的耳朵里：“今天这一趟，也算来得值吧！”
“算！”陆之恒大声回答，“玩到了好多有意思的项目。唯一一点比较可惜，错过了模拟飞行……”
庄文曜知道他在为自己可惜，豁达地说：“嗐，不就是开飞机嘛，不玩也罢！我觉得‘太空漫步’比那个好玩多了！”
陆之恒：“是的，vr真的好神奇！”
“嗯！”庄文曜说，“而且我觉得科技馆也挺适合约会的呀，谁能说太空漫步没有情调呢？”
陆之恒会心一笑：“是的，航天是最浪漫的职业。”
“是呀！不仅能看到星星，还能在月亮上插小旗！我看是烨子不懂浪漫才对！”庄文曜说着，忽然问，“你玩那个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遇到了呀！”陆之恒好听的声音混着笑意传来，“我遇到一个小糊涂虫，登月不注意观察周围环境，差点被报废的人造卫星撞上……”
“果然是你！”庄文曜兴奋地喊出声，接着小声嘟哝，“我就知道，会闲得没事冒着危险去救别人的也只有你了……”
“你打敬礼的时候我也认出你了……”陆之恒说着，听到后半句，不满地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一捏，“怎么，不想让我救啊？被撞到后果很严重，会湮灭在太空里的！”
庄文曜瑟缩了一下，回嘴：“知道还救我，你不害怕吗？”
陆之恒：“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撞？”
“唉……”庄文曜感叹了一句，“真是傻孩子，‘碰瓷老太’就讹你这样的哇啊啊——”
他正说着，忽然大叫一声，一个急刹猛地停住，后座上的陆之恒始料不及，出于惯性撞到上了庄文曜的后背。
十六七岁、又喜欢运动的男生，体脂率都比较低。这一撞，可谓是结结实实，身体曲线紧紧贴合而又一触即离。可就在这一瞬间，庄文曜清晰地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触感，第一反应是：他的胸肌，好棒啊。
陆之恒喜欢打网球，经常挥拍子让胸肌得到了极好的锻炼，饱满紧实有弹性，还有上面突出的两点……当然那和锻炼没有关系。
一时气血上涌，脸颊发热：好羞耻啊是怎么回事，明明隔着衣服的啊！
邪门了，他那么大大咧咧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豌豆公主了？
“怎么了？”陆之恒关切的声音传来。
“没、没事……路边突然冲出来一条‘碰瓷老狗’，差点没看见碾过去。”庄文曜舌头有点打结，稍微往后倒倒车，打算绕过这条不要命的小狗。
“没事就好。”陆之恒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不放心地朝前探身看了一眼，胸口又不经意蹭上了庄文曜的背。
“……”某人莫名又开始羞羞，故意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侧头故作认真地说，“陆之恒学长，你为何如此优秀、如此‘突出’？”
陆之恒没懂：“嗯？”
“咳，没事。”庄文曜讪讪地回过头去：还是算了吧，免得人家觉得我老不正经。专心骑车！
单车路过那条小狗，陆之恒看到了它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癞头耷脑的样子，腿上好像还有伤。
“好可怜……”他忍不住道。
庄文曜突然大声说：“别管它！”
陆之恒一时愣住，没吭声。
“你觉得它可怜，不会是想救它吧？”庄文曜解释，“最好不要。这是流浪狗。满身都是细菌病毒，谁不要命了才回去接近它。而且你就算想救它，人家可能还不领你的情，反咬你一口！”
“我没想救它。”陆之恒笑笑说，“你说得对，确实不应该无条件、无原则地释放善意。”
“对，先保护好自己！”庄文曜点点头说，“这种流浪狗，就该多打几次架、多受几次伤，不然活不下去。人各有命，狗也是一样。”
“嗯。”陆之恒转身看了它一眼，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背。虽然庄文曜看不见，但还是感觉出来了是哪个部位的触感。
真成豌豆公主了？庄文曜纳闷地想。
……
快乐周末很快地过去了，星期一上午大课间，学生会又迎来了第n次例会。
“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家说，”正在讲话的是副主席陆之恒，“眼下中考在即，为了吸引更多优秀人才报考我们的母校，学校决定拍摄制作一部招生宣传片，向广大学子考生宣传一中。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一个男生笑着说：“学长，咱一中还需要宣传吗？满溶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那倒是。”陆之恒笑笑，“但工作还是要做的。况且我们还有航空实验班，是面向全省招生的，宣传工作自然马虎不得。”
航空部部长卓天骄举起了手：“学长，我有一个想法。”
陆之恒微笑看着他：“请讲。”
卓天骄：“航拍。”
在座所有同学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卓天骄进一步解释，声音洪亮而平稳：“我看过一中历年的宣传片，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拍摄手法。但其实高空摄影视角开阔，能将我们一中二十公顷的校园拍得更大气壮观。”
陆之恒赞许地点点头，直直地注视着他，说：“想法很不错。但是航拍对设备和飞行技术的要求都很高。”
“我有无人机。”卓天骄不卑不亢地说，“而且自诩技术还算熟练，可以尝试一下。”
席间响起几声暗叹：“哇，好厉害！”
“好。”陆之恒目光从他身上离开，看向航空部的干事们，“那就照天骄所说，尝试一下航拍的方案。拍摄工作就交给由航空部和记者团，咱们再找个时间，集中讨论一下具体的拍摄方案。”
卓天骄点点头。
陆之恒：“科技部照例承包后期制作的任务，但建议派个代表跟一跟拍摄全程，确保后期能达到预想的效果。这个代表就由我来做吧？”
此话一出，全场干事们都笑出了声。陆之恒学长既是记者团团长，负责拍摄全程是一定的，同时也是科技部部长，指导后期剪辑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了，其他部门也不要觉得乐得清闲，”陆之恒又说，“请大家在日常生活中注意观察、留心感受，将想到的拍摄灵感汇报给宣传部。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在最后的成片里看到自己的点子呢！”
众人：“好——”
陆之恒感激地向同学们笑笑：“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宣传片的拍摄，应该是由我负责的最后一次活动了。”
认真听会的庄文曜忽然抬起头：“最后一次？”
“是的。”陆之恒朝他微微颔首，遗憾地笑了笑，“这学期期末考试之后，校学生会、校报记者团，包括你所在的广播电视台都会进行换届。高一的干事们可以选择留职、竞选主席团。而我们这些高二的‘老人’，即将升入高三，就没有资格继续留下了。”
庄文曜听了，心跳蓦地空了一拍，短暂的怔愣过后，涌上了莫名的怅然：陆之恒要高三了啊，感觉好不真实。时间过得好快啊，新生入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转眼间高一马上结束了。而陆之恒也将进入高三，一年之后就要毕业了，那时候一中就没有他了……
一个男生拖着长腔喊道：“学长我们舍不得你啊——”
其他同学们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纷纷表示：“对啊，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学长、这么负责的主席呀！”
“没有学长的学生会还叫什么学生会！学长走了，我也不想留职了……”
陆之恒也是颇为无奈地苦笑着，耐心向大家解释：“我讲这件事，是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这次宣传片的制作活动。请大家打起精神，不要沮丧。虽然我即将退出校会的大家庭，但与大家共事的这一年，我们完成了无数项提案、为一中办了不少实事。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每个学生的声音都能得到回应，我真的很开心……”
说着站起身，认真地向大家诚恳地鞠了一躬，笑着说，“未来的一年，虽然我不再是学生会的一员，但我们还是同学呀。大家有任何学习和工作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力所能及的话，我一定会尽力帮助大家的。”
同学们听到这话，心里愈发不舍：“学长……”有几个女生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沉默许久的习玥学姐安慰道：“陆之恒学长一年来确实为我们付出了很多，从最初的迎新、招募，到带领新人们熟悉工作、渐渐上手，运动会、all-star篮球赛，还有这学期的‘两节’，各大活动都少不了学长的身影。大家要传承学长身上的精神，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呀！”
有人问：“学姐，下学期你也要走了对吗？”
习玥淡笑着点头。
“学姐——”
例会瞬间变成了告别大会，充满了伤感的氛围。
有个干事提议：“学长学姐，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这一年也齐心协力干了不少活，相信大家一定都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不如期末考完试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好呀好呀！我和好多同学都还没在校外见过面呢，可以找个机会一起出去玩玩~”
气氛再度活跃了起来，大家交头接耳，还有的同学离开自己的位置，和熟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团建的提议。庄文曜却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目不瞬地望着陆之恒。
陆之恒还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大家热烈的讨论，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目光扫到庄文曜这里的时候，勾唇温柔地笑了一下。
庄文曜却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一想到陆之恒要走了，心头便涌上一股极大的不舍。
他突然有种冲上去抱抱他的冲动。
但那样的话怕是会引起同学们纷纷效仿，那可不妙。所以他忍住了，落寞地低下了头。
庄文曜心里怅怅然，说不出的滋味，耳边同学们的喧闹似乎渐渐远去、变得模糊。这时却突然响起了一串不疾不缓、冷静持重的脚步声。接着，余光里出现了一抹淡蓝。
蓝衬衫、藏青西裤的学长，步履从容和缓地来到他身边，抬手抚上男孩微垂的后脑，五指穿过柔软的发间，轻轻摩挲着头皮，温柔又亲昵。
陆之恒开口，微不可闻的声线湮没在人声鼎沸中，却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传入庄文曜的耳朵：“开心点。”
“没事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