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永无止境
周六上午九点，文化中心科技馆。
庄文曜百无聊赖地坐在入口处的长椅上，看着一波波观光客凭票入场，却不行动。
他在等人。
十分钟之前，他收到了陆之恒的消息。
陆之恒：[不好意思，出了点意外，可能会晚一会]
曜：[出什么事了？]
陆之恒：[车坏了]
曜：[你在哪？我去接你]
陆之恒：[不用，已经坐上公交车了，不会耽误很久的]
陆之恒：[你到那里等我就好]
曜：[好吧]
曜：[你慢点，不着急]
关键时刻掉链子，庄文曜想，这车坏得可真是时候。
不过陆之恒所言不虚，确实没有耽误很久。五分钟之后，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庄文曜面前。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袖衬衫，扣子没系，露出内衬的白背心，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气，看来一下车就跑过来了。黑色的相机包斜挎在肋下，下身是黑色的工装短裤和黑白的休闲鞋，虽然配色简单，但整体看上去协调舒适，给人一种精心搭配过的感觉。露在外面的小腿又细又直又白，但是肌肉线条清晰，一看很有力量感、很能跑。
他靠近的时候，庄文曜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因剧烈运动后升高的体温更清晰地散发出来。
不同于冷水的神秘冰凉，那是一股清爽柔和的皂香。像小时候阳台上晒干的白t恤、取下来拿在手里软乎乎的、还带着妈妈用的洗衣粉的味道，让人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银杏树下的细碎阳光、被风吹起的白衬衫、操场上放飞的纸飞机……
香味变了，可以理解为，你的心境也变了吗？
“不是说了不用着急吗？”庄文曜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陆之恒接过，摇摇头：“不想让你等太久……对不起，来晚了……”仰头喝了一口。
庄文曜听到“对不起”，眉头微皱：“坏的是车，你道什么歉啊？再跟我客气我不和你玩了！”抬手推了一下陆之恒扬起的水瓶底部。
“嗯——”陆之恒始料不及，被灌了一大口水，差点喷出来，“好、好，错了错了……”
“你车坏哪了？”庄文曜问。
陆之恒擦着下巴上淌下来的水珠：“半路上。”
“……”这不是废话吗？庄文曜颇为无奈，笑着摇头，“你被我灌得脑子进了水吗？我是说具体哪个位置啊，你怎么处理的？”
陆之恒尴尬地笑了笑：“哦，在绿地公园那边。我找了个地方修，明天去取车。”
“绿地公园……”庄文曜想，离这里不算远。
所以他车坏了以后找地方修、再坐公交车过来，一共就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五分钟？要么是他效率高，要么是留出了好长一段提前量。
不愧是陆之恒。
正想着，他把门票拿出来：“什么时候进去？”
庄文曜觉得陆之恒比自己更靠谱，所以把票放在他那了。
“现在！”庄文曜拉起他的手，汇入入场的人流。
因为是周末，来参观的大人孩子相当多，不仅有带着小孩的一家三口，还有班级组团来参观的小学生、三五成群的中学生，以及约会的情侣。
“还真有约会的啊！”庄文曜凑近身边的人低语，“烨子跟我说，来这里约会特别没情调！”
陆之恒笑道：“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万一人家情侣都对科学感兴趣呢？”
“就是就是！”庄文曜点点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陆之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里比小时候变了好多。”拿起相机开始拍拍拍。
四年级的时候，他们小学组织过一次参观活动。那时候还是六年前，科技馆只有三层：1层是古生物展区和石器时代展区，2层是物理学模型展区，3层是航空航天模型展区。
现在经过扩建成了五层，而且装修得大气华丽，蓝白配色十分气派。有一座从地下1层直通顶层的环形扶梯，抬头看，高高的穹顶上是深邃的星空，各色星云美不胜收，北斗七星直指正北，令人仿佛置身浩瀚的宇宙银河，心境顿时变得开阔。
“是的，里里外外都装修了一个遍。”庄文曜说，“但一进门的这只大恐龙还是没变。”
没错，一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足有二十米长的巨型仿真恐龙，体格凶猛彪悍，长着血盆大口。
由于太过逼真写实、栩栩如生，吸引了不少对恐龙感兴趣的“小乔治”们慕名而来。个别胆子大又调皮的小男孩，特别想在它又粗又长的尾巴上打个滑呲溜，当然这是不被允许的。
“嗯，我也记得。”陆之恒找个角度拍了一张，“这是霸王龙。”
“我知道！”庄文曜激动地挺了挺胸，像个积极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我还知道天上挂着的那只是风神翼龙！”
“对，”陆之恒笑着，“那你知不知道，翼龙其实并不是恐龙。”
“哈？”庄文曜转过头，费解地看着他。
陆之恒看着他的眼睛，点头：“翼龙和恐龙是同一祖先进化出的两个亚种，在进化树上属于两个不同的分支，是并列而非从属关系。你学生物竞赛的同学应该了解。”
“哦……”庄文曜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实则不明觉厉，调笑地眨眨眼睛，“陆老师好博学哦，生物竞赛的知识都了解！人家的芳心被陆老师俘获了啦~”
陆之恒笑了一声，揉揉他的脑袋：“孩子发烧了吗？都开始说胡话了……”
“没有！是真哒~”庄文曜看到他手里的相机，问，“你将来想当记者吗？走到哪都背着相机，还加了记者团。”
陆之恒摇摇头：“不是，只是喜欢摄影而已。”
“喜欢摄影啊……”庄文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作花痴状，“陆老师兴趣爱好好广泛！人家好崇拜你哦~”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陆之恒也不好意思起来：“行了打住吧，大可不必如此……”
……
两人一路笑闹，逛完了1楼的古生物展区、石器时代主题展区，拍了好多或认真或文艺或沙雕的照片，当然后者占大多数。接着去2楼的经典物理学展区和量子物理学展区，他们就认真多了。
从伽利略的重力加速度、牛顿的天体运动，到玄之又玄的双缝干涉实验、高深莫测的相对论，两个物竞班的优秀学子就各个模型的物理原理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当然了，庄文曜是说不过陆之恒的，于是这场两个人的头脑风暴最终演变成了一个解释原理、一个狂吹陆老师的彩虹屁。
到了3楼，才是今天的重头戏。3楼扩建之后改成了人工智能展区和vr体验馆，都是近几年大热的前沿科技。
机器人主题展区热闹非凡：机器人扫地、机器人弹琴、机器人跳舞、机器人下棋……观光游客穿梭其间，应接不暇，仿佛置身饭点之后小区楼下的文娱广场，热闹得一时看不出是机器人多还是人类多。
“你好。”陆之恒站在一个和他差不多等高的仿真机器人面前，对它说。
机器人回答道：“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小a。”声音温温柔柔的，但听不出男女。
陆之恒问：“请问你如何知道我的性别？”
小a发出了几声笑：“因为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充满了阳刚之气，是很好听的男声呀！”
陆之恒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笑着看向庄文曜。
庄文曜也没想到这个机器人讲话这么智能，看到陆之恒的眼神，立刻会意，捏着嗓子尖声说：“小a你好！”
小a说：“先生你好！最近是感冒的高发季节，请注意保护嗓子哟~”
“……”伪装失败！
庄文曜委屈巴巴地瞥了一眼偷笑的陆之恒，用正常的声音对小a说：“小a，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你是不是有那个‘社交牛逼症’？”
小a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先生说话要注意礼貌，否则小a会生气的哟！”
“哈？”庄文曜有点懵，一脸无辜，“我怎么不礼貌了？难道‘牛逼’也是敏感词吗？”
小a语气不变，重复了一遍：“先生说话要注意礼貌，否则小a会生气的哟！”
“完了，还真是！”这下踩到人家的雷区了，庄文曜对陆之恒，“搭讪失败，学长你上！”
陆之恒笑笑：“小a，你的样子太酷了，我们可以和你合照吗？”
小a的语气终于恢复了最初的温柔：“当然可以啦，先生。这是我的荣幸。”
陆之恒拜托一位路人给他们三个拍了合影，向小a告别：“我们去别处逛逛啦，小a再见咯！”
“好的呢，我们科技馆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展品，祝你们玩得开心！”
庄文曜：“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两人来到vr体验馆，没想到这里摩肩接踵、人满为患。每个项目人都爆满，不排队是玩不上的。
正当庄文曜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别的展区、等会再来看看的时候，忽然被一台机器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间模拟的飞行驾驶舱，各类仪表和控制系统一应俱全。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操纵杆，环绕在周围的玻璃上，映出高空的蓝天白云，“飞机”穿过云层时，不时有水汽凝结在玻璃上，形成一团白色的雾，极为逼真。
陆之恒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我们排这个吧。”
庄文曜看了眼身后不断壮大的长队，摇摇头：“算了吧，人太多，不和小朋友们抢了。”
陆之恒：“‘模拟飞行’可是大热的项目。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试试吗，未来的飞行员先生？”
庄文曜笑道：“不试啦！明年去飞行训练基地开真的去！”
正说话间，刚刚模拟飞行的男孩体验完毕，兴奋地从驾驶舱中跳下来，来到旁边，牵着妈妈的衣角，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神情：“妈妈妈妈！开飞机太好玩啦，我将来要当飞行员！”
男孩妈妈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飞行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庄文曜听到，忍不住靠近一步，蹲下身子和他视线平齐：“小朋友，想当飞行员嘛？”
听到“飞行员”一词，男孩毫无防备地回答说：“是的，我想开飞机、飞上天！”
“哈哈哈哈……”庄文曜爽朗地笑了，“那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保护眼睛哦~”
男孩还小，不了解当飞行员需要的身体条件，但听哥哥这么说，也深信不疑地点点头：“好的哥哥，我会的！”
……
4层的航空航天主题展区，是离星辰大海最近的地方。
这里不仅有航空航天模型展出，还有专业人员解说：“现在大家看到的‘云汉-5a’，是我国航空飞机设计研究所研制的长航时侦查打击一体化无人机，广泛应用于军事、民用、科研等领域……”
展厅里整齐地陈列着各型号的飞机、导弹、高射炮，解说员向参观者们逐个讲解每种军事武器装备的来历、特点、用途等等。
“看，‘长风-10’！”庄文曜激动地抓住陆之恒的胳膊。
长风-10是国内自主研发的多用途重型战斗机，具有大航程、高载弹量的特点和强大的战斗力和纵深打击能力，当之无愧的国之重器。
他们站在模型前，在心里描绘着真实的战斗机是什么样子，以一种几乎瞻仰的目光，想象着她是以怎样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蓝天、龙吟九霄。
“太漂亮了！”庄文曜感叹，“虽然我们有上过几节航空知识的理论课，但每次看到真实的飞机模型，还是觉得设计得特别精巧，厉害！”
“是的。”陆之恒专注地凝视着模型的每一个线条，“航空技术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