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云栖栀挣扎过了。
当时在逄余怀里就那么睡过去的时候只以为是太累了所以巧合，但几次尝试过去，伊丽丽也跟着换了好几次地方，最后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只有在逄余身边才能安稳踏实的睡着。
“我觉得可能是在外面囤货失眠时候不小心养成的坏习惯。”云栖栀蜷缩在被子里，还在试图用合理理由解释。
逄余也很意外。如果早知道这样就能让傻白甜好起来，他还顾忌什么，第一天就直接搬过来了。
此时听着她的嘟囔，不置可否的点击手机，跳转到下一新闻页面。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云栖栀又有点心虚，从被子里出来，偷偷摸摸的看。
逄余头也不抬：“要是你脖子和被之间有一点……”
话音未落，床那边便响起了紧张慌乱的“簇簇”声。
“已经很严实了。”云栖栀小声说道，“丽丽把壁挂炉那边调高了几度，被子也超厚，我还穿了茸茸睡衣和袜子……”
别墅中央空调和燃气壁挂炉暖气片都有，而且用了壁挂炉后就不用像是城市小区那样集中等待供暖，温度骤降后可以自己选择开启时间。
不光是云栖栀，伊丽丽、应卫松他们也都穿上棉衣了，自然也是该开就开，现在每天别墅里都是暖烘烘的，应卫松有时都重新换了夹克做事情，但云栖栀还是被要求着“全副武装”。
就连脖子跟被之间有缝隙都要被弹脑瓜崩！
可恶！
逄余又平稳点开了下一条新闻。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云栖栀缩在被子里，还没有那么强烈的睡意，眼睛眨巴了几下，小声说道：“也不知道翟嵇那边怎么样了。”
她当时虽然算好了时间，但并不能确保一切就如她的计划那样顺利。
现在外面越发乱得厉害，为了避免争抢，一些物品已经开始限购了。因为各地的情况还在持续，物价上涨到都有点离谱的程度，大家都紧张焦虑，不管自己是不是身处危险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先囤点货安心。
但工资就那些。现代人住在城市里的，大部分都是负担着房贷或者房租，另外各类水电费、保险和日常用品花销也不是小头。平时生活还是够用的，但一遇到大问题就会立刻出现隐患。
存款要不要动用？动用了以后怎么办？
这种时候翟嵇出去发钱是最合适的。很多地方都开始混乱，不少老弱病残孕状况危险。但距离那个爆发时间还有三个多月，安全性相对还算能保证。钱也还是钱，即便物价飞涨，也还是能买到东西，不至于彻底变成无用物。
在所有的丧尸类小说、电影里，通常都是接触传染，最典型的就是“被咬”。云栖栀还真没听说过“丧尸会不会打喷嚏”的问题。
不过即便是只存在“血液传播”以及什么细胞□□传播的，再过段时间云栖栀也会开始让所有人闭门不出，并且杜绝一切内外接触行为了。
而且天灾人祸也还没有停歇，外出不但有可能跟潜伏期丧尸面对面，有可能被活不下去的人捅刀，还有可能一个不留神被地震落下来的招牌栏杆砸伤。
不管怎么想还是待在安全牢固隐蔽的地方才合适。
在床上翻了个身，云栖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昨天她才看到有人驱赶鸡鸭鹅去尽可能捕食蝗虫的新闻，松捷国也在采取各种对策，文摘接二连三的被群众总结发出。
人站到一定高度后不可避免会招之而来嫉妒和诋毁、也会招来忌惮和提防，国家也是这样。
跟云栖栀真正的祖国蓝空国有个死对头光明国似的，w002星球上的两大超级强国就是松捷国和怡米国，彼此之间也免不了摩擦。
但这次灾难是整个星球范围内的，怡米国那边也是颇有些自顾不暇，他们国家抗议的人群已经怼到国家大会的门口了。所以一时间国与国之间的争锋倒是平息了些，只是试图踩一捧一，夸大别国的伤亡人数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能力以及安抚民众。
不过显然成效一般，在自身利益严重受损时，大部分人是很难把注意力移动到别的东西上的。而且现在这年代早就不兴“xxx过得比你惨所以你就该知足”这样的言论了。
所以在怡米国几次转移话题试图挑拨后，激起了一些人的逆反心理，云栖栀就看到“你有时间去看别国怎么样怎么没时间把本国事情处理好”这样的言论翻译，并有人直言要求不称职的总统下台。
云栖栀对这个世界还没什么代入感，所以看到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现在一想想各地的情况，又很轻叹了口气。
“赶紧睡觉。”冷酷无情的逄余说道：“你就是整天想太多，把自己看得太高，跟应卫松一样。”
云栖栀倒也没生气：“什么意思？”
“对比起来其他物种，人这个种族确实很厉害，能够创造奇迹。但可能是这样的认知多了，很多人就开始自发把自己抬高。”
逄余平静回答：“例如塔洁底尔堡垒，堪称人类建筑史上的鬼斧神工。再例启黎防墙、格彬世纪钟，以及近代现代的长廊水坝，北暖跨海长桥，都属于一等一，但那是数次废稿的设计师、数不尽数的工人，默默无闻后勤支持者共同构建的奇迹，是集体以及团结力量的最好证明。”
云栖栀心有所悟，但还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没有完全戳破。
“在战盾里重新接受保护培训时，教官曾经对我们说过不少训诫。他说能雇保镖的、需要雇保镖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最低也会是个小老板，保镖免不了就会接触到‘另一个世界’。”
“可能进入所谓上流社会，可能会看到老板们谈笑间都是豪车游轮飞机。这个是上市公司老总，那个是某局的副处，再进来一位可能是省首富家的公子哥，一套西服私人订制，一顿饭上万，喝个酒都是多少年前的。”
“很多人就开始飘了。呆在了那个圈子，就像是自己也成了圈子里的人，仿佛也跟着高端和富贵起来，忘了自己就是个普通的、仍旧需要发愁房子的保镖。”
“同理。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团结，让人类对比起来其他种族才堪称生命发展史的‘奇迹’。但当奇迹这顶桂冠成型后，却浮现出了层出不穷的‘个人英雄主义’以及我上我也行。更有甚者，一边沾着那些宏伟建造的光，去宏伟建筑那边旅游打卡，一边嘲笑看不起那些塑造了宏伟的工人。‘农民’在一些人嘴里居然都成了贬义词。”
云栖栀呆呆地看着他。
逄余表情依旧很平静，没有一点愤慨和不忿，像只是在单纯的陈述事实，那双带着些兽性的眼眸里是纯然的清醒。
“社会如同巨轮，飞快往前滚动。但绝大多数普通人只是轮上搭载的蚂蚁或者蜗牛，根本跟不上发展的步伐。社会发展、顶流人士和普通人间距扯得太大，绝大多数人眼睛在未来，身子被拖拽，脚还在过去，便看不清也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所以人便浮躁。一浮躁就更加理不清自己，看不透内心，变成了负面循环，把人彻底的套进了沼泽漩涡里，一辈子都是本能动物，浑浑噩噩。”
说到这里，逄余话音一转：“但你觉得，能跟上时代步伐的那小撮人就是弄潮儿了么？”
“不是。历史就像是人力根本无法抗衡的碾子，只会缓慢但坚定不移的一直往前压。人其实一直都是在顺应自然的发展，没有人能够抵抗自然规律。”
看着云栖栀那一副呆傻模样，逄余叹了口气：“我跟傻白甜讲什么社会和历史，这不是刻意为难么。”
“不是的不是的！”云栖栀连忙说道，“我只是、我只是听入神了。”
面前的逄余，让云栖栀突然想到了她世界里的学生会学姐。这两个不同世界、不同性别以及完全不同经历的人，有一瞬间，他们那冰凉清醒又透着种让人战栗滋味的漠然模样，几乎完全重合了。
“我、我有个姐姐，跟你说过差不多的话。只不过她的话更……辛辣一点，所以一时间听呆了。”
云栖栀谨慎小心地说道，趴着蜷缩在被窝里，像是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小动物。
“我以前从来没考虑过那么多。”因为云栖栀在考上大学以前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活下去，没有别的意识，就像是只有生存本能的单细胞生物。
“听了她的话后，感觉世界明明还是那个世界，但又好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知道什么叫韭菜，知道思考，知道考虑自我，知道在喘不过气来的生活中还可以时不时抬起头来望望天。
学姐自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天天和她待在一起给她讲道理。所以云栖栀虽然知道“个人力有所不及”，知道“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等等，知道学姐说得很对，却还是略微懵懂的，没有那么透彻。
他说得似乎一样，又好像有地方不一样。
逄余挑挑眉：“她是不是挺喜欢你？”
云栖栀惊了：“你怎么……没错。她对我特别特别好，见到我就会笑，还帮过我很多，给我买好吃的，还会讲一些经验给我，我特别崇拜她。”
逄余毫不意外：“聪明人当然都喜欢傻白甜。恨不得周围全是傻白甜。像你这样半傻半聪明关键还听话懂事的小矬子当然更喜欢，见到你不笑那还能对谁笑。”
云栖栀：“……即便你半损半夸我还是要怒的。”
逄余轻轻笑了声，然后说道：“所以理解我的意思了么。连人类史都是团结才出的奇迹，就不要整天去琢磨个人英雄主义。像你这样的傻孩子别觉得自己牛到需要忧虑全世界的事情，也别整天想天塌下来后自己该怎么撑。着眼和扎根于‘和平与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个大基础，在其位谋其职，找好自己的定位，做好自己该做的，这就是贡献。其他多做一点都是额外收获，知道了？”
云栖栀心里很暖。
她看着天仿佛真塌下来都会冷静面对的逄余，突然觉得自己之所以只能靠着他才能安寝，正是源于这份善意和无可匹敌的安全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