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好吃懒做武盟主(29)
那几条横幅底色鲜红, 写字所用的颜料里怕还加入了荧光粉,以至于现下是大白天也亮得瞎眼,想不看见都没什么可能。
跟随沈无月而来的魔教教众们也迅速看见这一幕, 个个目光都忍不住在纪城和沈无月两人之间逡巡:教主明明那么看不惯明居山庄,但现在这个明居山庄少庄主居然还能拿到教主的亲笔签名……有点东西啊!
而沈无月唇角那一抹温润笑意也沉了下去:“居以澄, 看样子昨夜你还没有尝到教训。现在还来耍这些伎俩。”
“我若是你,就该趁着昨夜我没下杀手的时候赶紧逃了,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纪城懒洋洋倚在摊位前, 笑容戏谑:“无月兄昨夜既然没对我下杀手,便不会现在就平白无故要了我的命。”
他又展示了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 一个大写的躺平开摆:“要不然你现在来把我杀了?”
沈无月:“……”
他额头上隐隐有十字路口浮现, 但很快又压下去。
他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几分聪明。也罢,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沈无月终于转身向高台上的四大派掌门——或者再准确一点, 是转向嘉宾席上的居语山。
居语山在看见沈无月带着魔教一众人前来时便嚯地站了起来, 目光震惊地看向沈无月。
沈无月却是朝他一笑, 拱手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节:“居伯父,先前晚辈拜访得匆匆,未曾携带见面礼, 希望现在补上不会太晚。”
说着沈无月身后便有人走出来, 呈上一个礼盒。
台上高手们纷纷警惕要拦, 沈无月却道:“伯父若是不放心的话, 无月可以先将这礼物打开给您看看。”
他伸手便将礼盒上的搭扣打开,盒盖掀起,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黑白两色的棋子混杂在一起, 似是暖玉所制, 数量看着并不全, 其中一些棋子甚至还有残破。
这样的东西必然是不能当作正儿八经的礼物的, 然而居语山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眼睛猛地瞪大。
他身体微微一晃。沈无月抬头看向他:“伯父看这礼物,还眼熟吗?”
居语山却是语气艰涩问:“你和越恨是什么关系?”
在场人又是嚯地转头看向居语山:越恨不是上任魔教教主吗?居老庄主不是为剿灭魔教出过大力吗?怎么现在听他这语气……这两人不单纯啊?
沈无月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似地道:“嗄,好像忘了,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他微微笑起来:“向各位重新更正一下我的出身,我叫沈无月,但并非无门无派。”
“越恨是我义父,而我,”沈无月从袖中取出鬼面,缓缓戴在自己的脸上,“是魔教新一任的教主。”
面具终于与他的脸契合,发出咔哒的扣声。
原先还没有彻底确定他这一队人身份的人群登时哗然起来。
焦宁儿却是忍不住震惊道:“是你杀了越恨?!”
毕竟按照她之前所查,越恨并没有在那一战中立即死去,而是在假死逃离后又被另一人所杀,那人身份不清楚,却极可能是魔教新任的教主。
而此刻沈无月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还拿出了越恨的鬼面……
此刻焦宁儿思绪飞转,但连沈无月是魔教教主/魔教居然还没被灭的消息都还没消化过来的殷明、觉梦方丈几人却是无比懵逼地看向她。
公良翰:“越恨不是我们杀的吗?”
他真的还是四大派掌门、正道魁首之一吗?为什么他好像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虽然如此,公良翰心中还是有种感觉:搞不好十年前他们那场围剿就是个笑话。
下一秒沈无月的嗤笑声便证明了这一点:“你们杀了越恨?哈,你们不会真以为越恨死在十年前那场围剿中了吧?”
“我也不问别人,”他看向居语山,“居伯父,你觉得义父他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吗?”
沈无月唇角勾起深深笑意:“毕竟您当年和义父也是生死兄弟,丹田更是毁在他的手上,义父他的智计究竟如何,您应该很清楚才是。”
他一句话揭破两个大秘密,在场又是一片惊呼之声。
居语山嘴唇嗡动,最终摇了一下头:“不会。”
如此便是将沈无月先前所说之话默认下来了。
人群中终于有人喝道:“沈无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魔教人人喊打!便是没有灭亡,也是赢不了我正道各方势力联合的!你身为魔教教主,不东躲西藏隐瞒自己的身份便罢了,现在还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面前,简直是来送死!!”
沈无月伸手便以内力将那人隔空摄起,而后一股强大吸力爆发,说话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迅速干瘪下去,等他落到地上众人围过去看时,才发现此人已成了一具干尸。
之前那些对峙可都还没上升到动手阶段啊!
几乎霎时间离沈无月近的高手们都抽出武器来,高台上焦宁儿也冷声喝道:“沈无月,你是想要再开战吗?!”
沈无月微微一笑:“都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这人出口冒犯,我出手教训一二,很合理才是。”
一旁看戏许久的纪城终于开口道:“无月兄,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
他又指指自己身后横幅:“我们明居山庄还要做生意呢。”
沈无月:“……”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道:“行。”
而后在沈无月的讲述下,一个可以说有点神奇的故事展开了。
故事挺长,简而言之的话就是魔教的上任教主越恨在建立魔教前和居语山是至交好友,但朋友嘛,哪里能避免得了磕磕碰碰的摩擦?
所以有一天居语山前去拜访越恨,两个人下棋手谈一场,越恨输了,两个人吵了一架,把棋盘都摔了,然后就闹翻了。
居语山负气离开,几天后想要再来找越恨谈谈时却发现越恨的住处已经是人去楼空,连摔碎的棋盘棋子都不翼而飞那种。
之后越恨再出现时已经修炼了邪功,他天生经脉堵塞无法自天地中吸纳提纯内力,但用邪功从别人身上夺取却是可以的。他设计吸取夺走了居语山的内力,又打碎居语山的丹田,而后聚拢一批被正道追杀的恶徒,成立了魔教,立誓要与正道为敌。
而越恨靠着自己的头脑与从居语山等人身上夺来的内力,成了魔教第一任教主。
听到这里时在场人皆是用一种极为震惊的目光看向居语山——
感情魔教之所以诞生就是因为居语山赢了越恨一盘棋?
公良翰更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老居,你可真牛哇。”
沈无月却是继续道:“当年那盘棋,义父视之为一生耻辱。所以义父又收养我,在我幼时便告诉我,这是我们家族的仇恨,明居山庄是我们永世的仇人,我这一生奋斗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要毁了明居山庄,让居语山痛苦终生。”
他语气平静从容,却不难让在场人满脸都是问号。
觉梦方丈转头问居语山:“你确定你只是赢了越恨一盘棋?”而不是杀了他全家什么的吗?
居语山:“……”
实不相瞒这个问题他也在想。
沈无月微微一笑:“当年居伯父是明居山庄的少庄主,练武天赋奇佳,一手明月剑法炉火纯青,同辈人中几乎难觅敌手,自然是不懂义父心思的。”
他悠悠道:“义父天生经脉堵塞,虽然凭借头脑结交了不少人,但所经历的困难也并非你们正道这些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所能体会,所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嫉妒。”
“义父恨居伯父天赋出身如此之高,恨居伯父连一盘棋都不肯让,认定居伯父是他走上歪道修炼邪功的根源,所以他要毁掉整个正道,若他一个人做不到,那便将这份仇恨传承下去,由我甚至于我的子子孙孙来替他完成,”沈无月话锋蓦地一转,“但我并不认同义父的看法。”
“毕竟在他成为魔教教主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名卒子,这偌大的江湖上有谁重视他?一个无法修炼内力的空架子罢了,永远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然而他修炼了你们口中所谓的邪功,一切却是都不一样了,”沈无月微笑道,“依我看,义父他应该感谢居伯父才是。”
“然而他并不理解我的想法,还将我丢进了蛇窟说让我脑子清醒清醒,”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我就把义父杀了。”
“当年正道和魔教决战时,义父便料到可能会有不敌的情况,所以他一早杀了兰子丹灭他满门夺来一颗假死神丹,预备死遁脱身后东山再起,”沈无月道,“那颗假死丹服用后会有一段虚弱期,所以我便趁那时将他一刀穿心,又吸走他的血肉和功力,成为了新的魔教教主。”
“那老家伙太蠢,所以他的魔教还是让我来继承比较好,”沈无月轻描淡写道,“各位也请放心,无月并非义父,对于推翻正道一统武林没有兴趣。”
台下人群一阵骚动,却因为之前沈无月的出手而无人敢大声质疑。
最终还是殷明喝问道:“那你今日前来又是做什么?!”
沈无月笑起来:“无月今日前来,所求很简单。”
“其一,以后我们魔教可以光明正大地存在于武林中,当然,我们修炼的功法亦然。”
沈无月修炼的什么功法大家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所有人闻言便沸腾起来:“沈无月,你们想得也太美了吧?!”
“魔教作恶多端,你们所修炼的邪功更是天理难容,难道仅凭你这么一句话我们就能接纳了吗?休想!”
沈无月还戴着那副鬼面,语气从容:“一种功法而已,诸位大可不必说得如此堂皇冠冕,你们说它天理难容,不过是害怕有一日成了我们修炼的肥料而已。然而在无月看来,一把剑之所以被称之为魔剑,并非因为它邪恶,而是用它的人不对而已。”
“义父残害正道诸位同僚以强大自身,但我沈无月杀的,却个个都不是好人,”沈无月声音状若无害,“譬如那东门氏,欺男霸女,强抢压榨之事屡见不鲜,整个家族的门风都败坏下去,这样的人,如何杀不得?”
“是以,无月所为,既是匡扶正义,又能有助于修炼,为双赢之举才是,如何入不得正道?”
殷明喝道:“那你们魔教对我烈风宗弟子下手一事又怎么算?难不成这也算是匡扶正义?”
沈无月道:“壬魁一事乃是我御下不严,事后无月不是以箭支携带消息告知殷宗主了吗?至于剩下的,无月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好一个有自己的理由,”焦宁儿冷哼道,“照你这么说,你魔教无论做什么都成了有自己的理由了!想要杀人便说他们伤天害理,害的到底是什么理?怕不是你们自己的理吧!”
她这么一说,也逐渐有其他人响应:“就是!”
“再与这些魔教人多说也无益,今日既然敢来,咱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沈无月闻言轻笑一声:“有来无回?说得倒是好口气!”
他抬手便有劲气外放,人群中又爆发一声惨叫:“无月今日前来,还有第二个目的。”
“虽然义父人挺蠢的,但他对我到底有养育教导之恩,”他道,“所以他要让居语山后悔终生的愿望我还是要达成的,居伯父,你说我杀了居以澄的话够吗?”
居语山的面色猛地一变:“你!”
殷明也是一步踏出:“沈无月你还想要出手?!”
“我如何不能出手?”沈无月笑道,“而今我内力武功皆胜于你们,好声好气商量不过是给你们正道四大派一点面子,你们举办这比武大会不就是要选出一个新的武林盟主来吗?依我看等我杀了居以澄之后,这位置让与我倒是正好。反正你们四大派一直都看不惯彼此,让我这个‘外人’来当武林盟主,说不定还能让武林更和平些。”
“或者你们想要来挑战的尽管试试,”沈无月慢条斯理抽出一柄长剑来,放在手中仔细地擦拭,“无月在这里大可告诉各位,现下锦州城各处都有我魔教人潜伏,无月虽然不喜欢大开杀戒,但若是把我惹怒了,破一回戒也是无妨。”
“毕竟难得大半个武林都齐聚于这锦州城,”他轻笑,语气中满是诡谲,“要是这里的人死掉个十之七八,正道还能称之为正道吗?”
沈无月提剑朝纪城方向而去:“盟主大人,昨夜交手未曾尽兴,不过今日咱们却是可以做个了结了。”
在沈无月刚刚讲故事的时候纪城已经找人搬来把椅子坐着,此刻他翘着二郎腿仰头看沈无月:“先前在江湖上散播说我不会武功的人是你?”
沈无月有点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纪城又问:“那杀了青云派弟子要往我头上推的人也是你?”
沈无月继续点头:“是。”
他轻叹:“也是巧了,当时我们是准备朝东门氏的人下手的。”结果这居以澄就自己跑去了江安,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台上的公良翰气从中来目眦欲裂:“狗贼是你——”
害得他的日记落到居以澄这小混账手上,日日提心吊胆害怕社死!!
沈无月挥手便以一道暗色内力匹练将公良翰抽了一个跟头。
很明显,四大派的掌门也不是他的对手。
宋之看了看纪城手上缠的绷带,咬咬牙便也冲上来,然而他以改进之法修炼的时间还短,远非沈无月的对手,仅仅交手三招便被沈无月震得吐血而退。
沈无月略略惊异地看了眼宋之,似乎是没想到他的内力进步如此之快。
但很快他便走至纪城面前,轻笑:“盟主大人这是不准备反抗了?”
纪城表情严肃:“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沈无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鬼面遮掩他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但很显然他是在等纪城的下文。
“——你说你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魔教教主,这签名还能卖得出去吗?”
沈无月:“……”
他终于被激怒,剑光如电朝纪城胸口刺去!
居语山跌跌撞撞要从嘉宾席上冲下来,却被焦宁儿给拦住:“不要——”
然而下一刻便似有天翻地转,明暗两色内力呼啸而出斗作一团,搭在台下的临时地摊不堪重负,哗啦一声便散了架,被撕碎的红色横幅和纸张漫天飞舞。
哗啦。
待烟尘尽散,所有人便见先前胜券在握不可一世的沈无月被狼狈踩在地上,脸上的鬼面也破碎散去,他面色惊恐:“你——”
“你什么你?”纪城踩在他身上,缠着绷带的右手提着沈无月的宝剑,脸上表情笑眯眯,“我好像没说过,我手上缠着绷带,就是真的受伤了吧?”
“昨晚没打得尽兴,今天咱们做个了结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