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2章 杭州下小雨
乐溪像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看向乐母，看向乐书恒，看向林凰年……他们都无言的将头扭了过去，一个个眼神里的悲伤难以掩饰。
只有乐书恒内心素质强大一些，他握住了乐溪的手，终于说道：“你爷爷他发现这个病症的时候已经是三期了，他说他不想去化疗，我们只能选择了保守治疗……现在的阶段，强行治疗只会带来无尽的伤痛……只能希望世界上有奇迹了……”
这一句话，让乐溪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她眼神愈发空洞，只是木讷的站起身来，朝别墅外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林凰年抓住了她的手臂，关切的问道。
乐溪不理会他，依旧机械性的向前走去；只有我和她心意相通，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我扶住了乐溪的肩膀，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我带她去看爷爷。”
林凰年想要跟来，却被乐书恒制止：“让他们两个去吧，越多人在场，小溪会越崩溃的。”
……
别墅区到乐爷爷大院的路程不算远，可却是我走过最艰难的一条路，好似这条路抵达终点时，就再也没有希望的机会……我也很难接受那位带给我十年都没有再体会过爷孙情的和蔼老人，将要面临死亡的事实啊！
一路上默默哭泣，就连走在胡同都显得麻木的乐溪，直到熟悉的大院门口出现的那一刻，突然整个人都变了。她强行把自己的情绪调回到正常状态，似乎想努力做到不让乐爷爷发现异样。
穿过大院，我们在火炉边看见了那位老人，他神采奕奕，仿佛永远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可他怎么就被病魔缠身，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两个瓜娃子两天不见人，跑哪去疯啦？”
乐爷爷这一句轻飘飘的话，使得我身边的乐溪猛然一颤，尽管她再努力伪装，可那悲痛欲绝的感觉还是时刻会折磨着她。
乐溪来到火炉边，亲昵的抱住了乐爷爷的手：“周未不经常来杭州，我带他去周边转了转。”
“哦，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乐溪说这句话时语气是轻快的，可那眼泪分明就快要流下来了……
“你这孩子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还有小未，你怎么耷拉着个脸，你和小溪又闹矛盾了吗？”
我很想做出轻松的笑容，却怎么也灿烂不起来：“爷爷，我再也不会和她闹矛盾了……我已经是这个世上除了她的家人以外，最爱她的人了，心疼还来不及呢。”
“不闹矛盾好，恋人就是得要互相心平气和才行嘛！”
停了停，乐爷爷看向怀中的乐溪，一边抚摸她的脑袋，一边又说道：“那你们这次准备在我这儿待多久呢？是不是该要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啦？”
乐溪摇着头，紧紧抱住她最心爱的爷爷，然后以一种浓郁的哭腔说道：“不，我不会离开了，爷爷，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乐爷爷看着依偎在怀里的乐溪，目光中尽是宠溺；任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乐溪的异常，又或者是只把这样的举动当作孙女没来由的撒娇，他笑意盈盈，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和蔼的人……
“傻孩子，哪有什么永远？随着你的你慢慢长大，爷爷会越来越老的，也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的。你终将有自己的路要走，爷爷只能再陪你走一段路啦，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乐爷爷的言语，像是在安慰乐溪，又像是在说某个道理，可我却在这些话中听到的全是一个爷爷对孙女的爱与不舍！
就算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最让他牵挂的，还是在他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啊……
乐溪颤抖着，始终没有落下眼泪；可在一旁看着的我，却忍不住湿润了眼角，只能偷偷背过身去不让乐爷爷发现…
这一天，我和乐溪都在竭力扮演不知情者，像前几日我们的生活一样，和乐爷爷做饭、吃饭、品茶、漫步和高谈阔论。
笑声总充斥我们身边，而我们也恍若真正成为一家人；乐溪悲伤的情绪也好像已经平复，一直粘着乐爷爷说个不停……可却时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闪烁泪光。
……
快要晚上十点的时候，已经在火炉边聊了一个晚上天的乐爷爷，拖着沉重的眼皮对我和乐溪，说道：“不早啦，得休息了。”
“爷爷，才不到十点，再聊一会嘛！”乐溪撒娇的说道。
乐爷爷瞪了她一眼：“平日爷爷怎么教导你的？要早睡早起，这样每一天才能充满活力……我去休息，你也得去休息！还有小未，你也别想偷跑！”
说着，乐爷爷分别把我和乐溪关进了两个不同的厢房，还说道：“去去去，快睡觉去，不能染上熬夜的恶习！”
……
我无奈被乐爷爷关进房间后，很快躺在了床上；本以为奔波一天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应该能很快入睡，可我却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关于乐爷爷的事情。
想着想着，本抑制下来的悲伤，又不可避免的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或许，这个夜晚注定了悲伤，我也注定了一夜无眠……
我索性坐起，点燃了一支烟。这是这两天来抽的第一支烟，脑袋不禁有些眩晕，而一直紧绷的神经却没有因此松懈，反而越来越刺痛。
将一整天都关机的手机开机，有许多个未接电话和消息，我已经无力去向他们回复什么，但还是在其中看到了跟我联系最多次的名字——杜峰。
他表现的很急切，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以及一条消息，消息的内容是：收到消息，速回电话！
犹豫了片刻，我给他回去了电话，才一秒，便听到了他几乎是怒吼的声音。
“周未你小子还知道给我回电话？昨儿你就跟我说晚上回，今天却消失一天？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的正事放心上？不想干了你就直说，我杜峰也不缺你这总撂挑子的混蛋！”
我沉默了许久，对方终于平静了下来，又说道：“跟你说话呢！你小子怎么一声不吭，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对不起，我可能最近都不能回去了。”
杜峰被我气笑了：“告诉我原因。”
“出了点事，很重要，我不能走开。”
“好好好……”说着，杜峰话锋一转，厉声说道：“你周未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了？什么事离了你就不能转了？”
“抱歉……”
“甭跟我说道歉……你周未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最大的缺点让我想骂人！就是你他妈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上次是这样（指的是威海找乐溪），这次还来玩这套？”
“我没办法，不得不这么做……”
“去你丫的吧！你他妈动不动就撂挑子，非要把我们工作室的人和喜小米的人当成猴子，耍的团团转你才开心是吗？是……你是一句轻飘飘的‘有事’就打算撂挑子，可你他妈对得起我们做大工作室的初心，又对得起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每个人吗？”
我无话可说。
杜峰不依不饶的说道：“我告诉你，你最好明天就能告诉我你在回来路上的消息，不然我过来抓也要把你抓回去！”
杜峰留下这段气冲冲的话后，便挂断了电话；我再一次点上了烟，又陷入了难言的煎熬之中……乐溪此时此刻是最脆弱的时候，一定需要有人陪，而乐爷爷我也同样舍不得，可另一边又是许多人一起努力的梦想，非要在其中抉择，实在困难！
“咚咚”
夜很漫长，同样无心睡眠的还有乐溪，她敲响了房门……我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她…这几天下来发生太多事了，这些事又太沉重，沉重到我们难以招架。
“睡了吗？没睡的话，我想跟你出去走走。”
“好。”
迅速穿好衣服，我打开房门，瞧见了一脸憔悴和疲惫，却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乐溪。
……
一路无言，我们开车来到十几公里外的西湖；西湖不愧是古今颇富盛名的景点，哪怕是在快12点的夜晚，依旧人头攒动，所幸沿岸范围很广，树木葱茏，灯光幽暗，这才产生了众影绰绰却又格外宁静的环境。
刚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与花香的气息，波光艳艳的湖面倒映岸边的垂柳，而在一排排垂柳旁，青砖铺成的地面有些潮湿，我和乐溪没有走太快，但又好像都陷入了西湖带来的宁静之中，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
气氛慢慢在无言中变得有些沉重，我终于掏出手机，对一旁的风景做出拍照姿势：“杭州来了挺多次，这个杭州最出名的景点西湖却一次都没来过，作为一名摄影师，绝对不能放过这样的美景！”
“西湖出片效果很好，再往前走一会还能看见雷峰塔，更壮观。”
“真的吗？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快点。”
“嗯。”乐溪稍显萎靡不振的走着，忽然喊住了我：“周未。”
“怎么了？”
她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我，才回道：“没什么。”
我皱了皱眉，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知道她一定不好受，面对生死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外人都忍不住抹眼泪，何况和乐爷爷有血肉之亲的她？
“有什么想说的、想倾诉的就说出来吧，我说过，我是你的依靠……”
乐溪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依靠在我身上，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杭州下小雨，天空在哭泣，落雨下朦胧夜色的我们，只剩泛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