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1章 霍乱一生的灰
次日，随着南城传媒的愈发式微，我逐渐有了紧迫感，终于在这天下午向派出所递交了肖园交给我的证据，案子涉及到林凰年这样一位当地有为的企业家，所造成的影响会很重大，所以必须严阵以待，而在确凿的证据之下，警方很快立案了，以涉嫌故意伤害及杀人未遂的罪名下发了林凰年的通缉令。
林凰年一输再输，一夜从这座城市高高在上的上流人士，成为过街老鼠般的罪犯，可能他也没想到会落得这番田地，这完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再晚会，我向负责案件的警官咨询了抓捕进度，我是受害人，完全有权利去了解这些，所以他告诉我，林凰年的嗅觉很灵敏，竟然在警方的第一次抓捕中逃脱了。
我一阵骇然，可那位警官却是胸有成竹：“周先生，请您不要担心，相信人民警察的能力，对于这样的罪犯，很快就能够绳之以法。”
我这才收起了担忧……但我始终不能明白，我那时只是和乐溪在一起了，就仅仅因为我抢走了他的青梅竹马，他就要置我于死地吗？
我怎么也想不透，可能林凰年的思维比我高级吧，超出了寻常人等，不过他的爱绝对是病态到了难以想象的疯狂，不然无法解释这一切。
……
今天是9月27日，同时也是我的生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林语蛰的大学室友来杭州找她了，我因此搬离了与她合租的两居室，要问我住哪里，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当然住老婆那儿。
韩晓雪一早便来帮我收拾行李，当然我不可能让她来搬东西，虽然我也没多少东西，所以我和她很快便开车去往她的住所。
今天的天气好像有点儿难以预测，天气预报说一整天都放晴，可刚才还明媚的天际此刻黑压压一片，怎么都不像会再出太阳的样子，不过空气中吹送来的风，终于有了些许凉爽的味道，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冬季，杭州是能见到雪的，所以我在想杭州的雪再加上韩晓雪的雪，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午间，我做饭，她洗碗，分工明确，俨然老夫老妻一般，我却不愿真的让她洗碗，而正当我在厨房善后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环绕住我的腰间，然后传来一阵温暖的热度。
韩晓雪亲密的把脸靠在我肩膀处，她蹭了蹭我，惹得我有点痒痒，心头更是甜蜜不已，随即说道：“怎么？想跟我抢碗洗？”
韩晓雪没有在意我的调侃，她抱紧我的力气又大了几分，语气轻柔，说道：“我觉得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我亲爱的妻子何出此言？”
“你身上就好像有某种魔力，仿佛只要你认真起来，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放下手中的活，转头看她，做出搞怪的笑容，又故作严肃：“谁说的，有一个问题我就始终解不开！”
“是什么？”
我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一个宝宝呢？”
闻言，韩晓雪瞬间脸红了，她娇嗔着说：“净不正经！”
“哈哈……我就是这么不正经的人，要是后悔喜欢上我，现在可来不及了哦！”
韩晓雪眨眨眼，又对我左顾右盼，神情举止像少女一般：“才不会后悔……我就是喜欢你啊，虽然偶有不正经，却依然是我最崇拜的丈夫！”
我于此刻心都快要化了，当即便抱着韩晓雪原地转了三圈，可这样也不能阻拦内心的澎湃，我就这样傻笑着、傻笑着，直到她看我，我才稍稍控制住了形象。
“周未，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呢？”
“还好吧，我对这些从来没有什么讲究。”
“不行，一定要说……这是为你过的第一次生日，怎么也要浪漫一点。”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我觉得浪漫的事是什么？”
“嗯，可以这么理解。”
我想了想，回道：“我喜欢一些不合时宜的浪漫，比如我觉得在雨中狂奔就很浪漫，又或者是躺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看云，那种偶尔打破规则的行为会让我觉得自己是真正在活着，而不是被某种社会意志裹挟着……”
“听起来很玄妙……你的浪漫里，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吗？”
“好像还真的没有……追寻平平淡淡的幸福，是我曾经向往的，现在有了你，这已经圆满，所以就没了特别期待的东西。”
韩晓雪轻轻一笑，从背后像变魔术一般的拿出一架单反，这才说道：“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以我提前准备的为准吧……你是摄影师，那么我们可以携带这架单反，去世界任何想去的地方，拍下属于我俩最美的结婚旅行照！”
她送给我的28岁礼物绝对算得上用心，作为一个摄影师，没有什么比去最好的风景里，拍下自己作为主人公的结婚照要令人激动的了，这是自由且幸福的，也是摄影的意义在自身上得到延伸的体验！
……
今天是9月27日，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为了一切尘埃落定，也为了我28岁的生日。
只是这一天好似被暗沉的色彩分成两半，一半晴空万里，一半狂风骤雨，而这一天又裹挟着它的乌云密布，如附骨之蛆一般深深刺在了我的一生当中，我永远记得这一天让雨水不断冲刷的城市，以及被风吹来的阵阵悲壮，那些全世界唯一剩下的灰，好似可怖的梦魇，在我身体里分裂着，霍乱着。
这天，为了拍结婚写真照的我和韩晓雪，首站就定在了杭州，我们去了长河老街，去了良渚古城遗址，将近傍晚时分，又来到了北塘河边，这是我们互诉情谊，真正确定关系的地方，具有独特的意义。
天空暗的可怕又压抑，可迟迟未见下雨，倘若雨关被开启，一定是能颠覆整座城市的大雨。
好像只是一个疏忽间，去买水的韩晓雪就已消失不见，我以为可能路上耽搁了，便慵懒的依靠在桥上，吃下一颗糖，然后看着今天的出片而感受充实的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连天都迸发了一道又一道的闪光，韩晓雪却迟迟未归，我慢慢皱起了眉头，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同时还有不好的预感在升腾。
在闪电一次次把世间照射的惨白之后，我透过那阵阵惨白，仿佛看见了林凰年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庞，一时间无比骇然，慌不迭的给负责案件的警官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我急不可耐的问：“林凰年抓到了吗？”
“抱歉了周先生，目前还在追击中……”
我疯也似的打断了他：“这么多天过去，还没抓到，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停了停，我哆嗦的又说：“这他妈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要是我身边的人因此受到伤害，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面对我不理智的言论，对方还想解释什么，我却没有给他机会；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朝韩晓雪之前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过程中，我依稀在模糊的边缘视线里，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忧郁又悲伤，坐在草坪边看着即将倾泻暴雨的天空出神着。
她也看到了我，而我在这种时刻没有精力去跟她打招呼，只能在沿路的街道之中，冒失的进入一个又一个便利店，心里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还要希望这仅仅是虚惊一场。
我一边慌不择路的寻找，一边不断给韩晓雪打去电话，而手机里一直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我慢慢心如死灰……
我终于精疲力尽，靠着一家便利店的橱窗无助着，随即颤抖的点上烟……我需要冷静，这种关头一定不能丧失思考，只要冷静，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乐溪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来到了我身边，她看着我惨烈的脸色，关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愤怒至极，吼道：“这就是你宁愿跟我恩断义绝，都要请求我放过他的林凰年……你真是糊涂！这他妈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乐溪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却无力向她解释这一切，只是颤抖的跟警方联系，随后手机中传来一道陌生来电。
我慌乱接通电话，电话里是一道令我胆寒的声音，他说：“猜猜我是谁？”
我咬牙切齿：“林凰年！”
“我的声音有那么令你记忆深刻吗？”
“你把韩晓雪带到哪去了？！”
“在一个时刻能结束她生命的地方……你要是再不来，可能以后就难以见到她咯……”
我强忍怒火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体会体会挚爱从眼前离开的痛苦……”林凰年大笑着向我报了一个位置，随后又说：“快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绝望的模样了……记得不要报警，否则你知道后果！”
……
我彻底乱了分寸，丧失了沉着思考解决方法的能力，我只知道林凰年手中握着的是韩晓雪的命，他说什么我必须得照做，决绝不能轻举妄动！
北塘河左岸的小区，有十来栋二十多层的高楼，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林凰年告说的那栋，然后赶到了天台。
23层的高空仿佛与天连在了一起，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顶在头上的云，风也比地面猛烈了几倍，凌厉到几乎能随时把人吹走，我就在这样一片朦胧，尽是灰暗的环境里，见到了林凰年，以及被他挟持的韩晓雪。
韩晓雪嘴上被胶带缠住，她不停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又剧烈的向我摇头……
我知道她的意思，便对她笑了笑，想为她带去力量的说道：“别怕，我来救你了……”
此时，林凰年终于开口了：“哈哈，周未，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鉴定完毕，果然是真爱啊！”
我深吸一口气，踱步走向他，问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要知道我和你的对抗，是以我的全面溃败终结，这证明你我之间，你才是那个可以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还会这么低声下气的求我放过你们？”
一道闪电忽然炸起，照亮了林凰年恐怖的脸，我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深厚的惧意，他是自地狱而来的恶魔，恍若不把我的人生彻底摧毁就誓不罢休！
我用力咬着舌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才沉沉的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成为你的敌人，甚至在乐爷爷的教诲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对于如今惨淡的局面，我并不想看到，因为我失去的也很多！”
林凰年目光中的讥讽被扩大，他嘶吼着：“你瞧瞧自己那副胜利者的嘴脸，难道不觉得讽刺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公司、钱财、权势，还有最重要青梅竹马的爱人，这些统统都是被你夺走的，你丢失的算个屁！我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你千万别激动……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替你还清债务，还有对你的指控我也能撤销，风平浪静过后，你依然可以回归南城传媒，当一个在杭州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
林凰年冷冷的看着我许久，我以为他是不相信我的言语，便又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跟法院联系，撤销对你的控诉！”
我慌忙的操控手机，而林凰年却是笑了，笑的寒意渗人，他满脸不屑，说道：“你这是在施舍我吗？我林凰年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我只想要我所承受的痛苦，加倍返还你身上！”
说着，他挟持韩晓雪来到天台的边缘，只一伸手，便让韩晓雪的大半个身子探出距离地面23层高度之上。
我被吓破了胆：“不要！”
林凰年转头看我，我哀求着说：“到底怎样你才能放过她？”
林凰年冷笑：“这么在意她啊……那好啊，你跪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对韩晓雪的“呜呜”声充耳不闻，我就这么在23层的高度里，卑微的跪了下来。
“我错了，我该死，不该和你作对……求求你，放了韩晓雪吧！”
只听“砰”的一声炸雷，雨水便毫不客气的倾盆而下，一个瞬间的功夫湿润了整个天台，林凰年就在雨中狂笑不止：“周未，我告诉你，没有人能真正笑到最后！我太、太喜欢这种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的感觉了……虽然我败了，但你也别想好过！”
说罢，林凰年终于彻底癫狂，他脸色闪过一抹狠戾，继而在我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将韩晓雪狠狠向楼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