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破庙
徐闲客走到树旁不远处,背起仍在昏迷的王保,跟着收了定住伥鬼的符箓。
老虎一死,这些伥鬼也活不久,但是面对被拔了牙的老虎,它们肯定会疯狂反噬。
卖大脸的法器被毁,一身邪术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伥鬼撕碎。
徐闲客背着王保快步离开,发现天色突然变的昏暗,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原本想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被卖大脸的这么一闹,不只迷失了原来的方向,今晚也只能在野外对付了。
徐闲客向着太阳落下相反的方向前进,前方山间小道越来越多,王保在一阵阵颠簸中清醒过来。
“咳咳,师师兄。”
徐闲客闻声赶忙把王保放下,靠在一旁让他把气息喘匀。
王保觉得头晕目眩,舌根发硬,又是一阵干呕,过了半天,才勉强喝下去一口水。
“师弟好好歇着,那卖大脸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手段却稀松平常,已经被师兄打发了。”
王保无力的闭上眼睛,完全不明白刚才那阵狂笑的原因。
以往只要自己还清醒,总能控制住体内其他人格的过激行为,虽然血腥的自残常有发生,但没有真正危及生命的时候。
但这次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差点笑死。
身体内的东西,好像在被山海经世界影响,开始逐渐不受控制。
又过一阵,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一轮斜月挂在天边,照的山间阴影斑驳。
“师弟,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师兄放心。”
“那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过夜地方。”
王保点点头,跟着徐闲客继续沿山路往前走。
翻过这座不太高的山,在下山的半山腰,两人看见了一间破庙。
年久失修,无人看管,庙顶屋檐上的瓦片都不知是被偷,还是被风吹雨淋损坏,已经没了大多半。
没有烛火的破庙像是一个山洞,也像是这座山看向人间的一只眼。
徐闲客拿出火折子,挡着山风吹燃,慢慢的走进庙中。
地方不大,地上原本该是青石铺成的石板路大多开裂,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只剩半扇的庙门在山风来去间吱吱作响,孤寂中带着诡异。
“师弟跟着我,咱们进去看看,说不得就要在这对付一宿了。”
徐闲客走惯天南海北,时常露宿野外,对这种破庙反而还有些亲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内,因为庙顶上缺砖少瓦,借着月光,里面的东西勉强能看清。
屋子正当中,一尊佛像默默矗立,头部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见外层铜漆剥落的七七八八,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蛛网。
徐闲客环视一周,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了,地上落满枯叶灰尘,供桌案台上也是蛛网丛生。
王保看着那些蛛网,心底没来由的冒出一丝恐惧,身上打了个寒颤。
徐闲客看案台上还有几个小半截的灯烛,顺手用火折子点燃,屋内终于亮了一些。
王保感觉到上方传来的莫名视线和难以言说的压迫感,抬头看去。
一个巨大的佛头悬停在半空,下端切口参差不齐,竟像是从佛像身上硬生生拔出来的。
佛头整体的铜漆同样损坏严重,但是双眼处却保存完整,借着烛火的反射, 无悲无喜看着王保和徐闲客这两个不速之客。
徐闲客的目光也被这边吸引,不过他对眼前的景象并不在意,转头去案台下捡出几个蒲团。
“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今晚用这几个蒲团对付对付,明天起早赶路。”
看到王保还在看着那尊佛头,徐闲客又说道:“一会我把灯烛灭了就是,你不看他,他自然不会看你。”
王保闭上眼睛,缓缓低头,将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尽力抛出脑外。
吹灭灯烛,王保在黑暗中看着近在身前的斑驳月光,完全没有睡意。
徐闲客熟悉的打鼾声迟迟没有响起。
“师兄,睡不着吗?”
“哈,师弟也睡不着啊?”
佛堂内,两人一左一右的躺着,发现对方似乎都有心事。
“师兄,你说这山海经天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呢?”
徐闲客没有回答,反问道:“师弟,你真不记得以前的所有事了?”
王保摇摇头,忽然想起对方看不见自己。
“我记着以前的事,但不是在这个世界,我现在也有些怀疑和模糊,我记忆中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抑或是幻觉甚至是别人的记忆。”
窸窣的声音响起,徐闲客好像坐了起来。
“我也曾听说过,一个人大病之后,突然忘掉之前的所有事,又或者多出了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是你的情况,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不只是你说的,身体里有好多其他魂魄,还有你展现出来的,那些强大又疯狂的力量。”
“不过你放心,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肯定能找到治你的办法。”
“至于这方天地究竟是怎样的,我虽然走遍半个山海经,见过无数人无数事,但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
徐闲客一边想一边说,语速很慢。
“我只能说,尽量活下去吧,前方不管多远,总会有希望的。”
“说不定有一天,所有人都放弃了自己的山海经,甚至山海经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么这方天地或许能好点。”
“起码人能活的像个人。”
徐闲客陷入沉默,不再说话。
王保听的似懂非懂,他来到这里后,只觉得满眼光怪陆离,诡异荒诞,因为山海经的原因,每个人都有可能修神成仙,于是每个人好像都心怀鬼胎,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可言,所有礼法伦理、道德纲常,都是狗屁。
你不杀人,人也要杀你,书上写过的乱世末世,不过如此。
这让他有一种极强烈的不真实感,可偏偏自己身体里的其他人,好像更喜欢这边。
王保并不怕死,但是他怕那些难以想象的身不由己和不可名状,就像今晚,这破庙中让人猝不及防的裂头佛像。
“青青,你难道真的只是我做过的一场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