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针尖对麦芒
我怔怔的看着他们，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试着对人群喊：“大家请冷静！”，毫无作用。
原本已经燥热无比的休息室被这么一闹显得更加的闷热，喧闹声引来几个人，探头朝休息室看一眼马上又离开了，我认出是工程部的人，这些人的出现让我想到去找张总求援。
我试图转身走出休息室，高个黑脸的男人对我喊：
“徐经理，不用去隔壁找张总，他人不在。”
“找他没用。”
“老张又不管这种事的。”
底下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
看到大家把注意力又转移到我的身上，我倒也不着急去找张总，何况找他估计也没用。
“那大家听我讲两句话。”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还没有分散，我赶紧大喊一声。
这一声倒是产生作用，喧闹声变小了。
“大家反应的情况我确实不清楚，不过今天既然我听到了，我一定会如实向上禀告，但是请大家也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要采取罢工这样极端的手段。”
我言辞诚恳表明自己的态度，能不能解决我说不好，我不想成为罢工的直接责任人。
人群仅维持片刻安静，再次喧闹起来：
“徐经理，这些问题我们早就跟张总反映过了，他说问题卡在人事部。”
“张总算对我们不错了，这个休息室还是他帮我们争取来的。”
“就是姓俞的那个女人最坏，临时工临时工这个叫法就是她想出来的。”
这时高个黑面的男人又一次喊道：
“走，我们一起去人事部找那个姓俞的，今天一定要让她给我们个说法。”
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之前张总为何对我是这个态度了，而临时工们反映的情况看来也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
而我今天的到来就好比是导火索，彻底引爆他们心中的怨气。
高个黑面男说完，原本已经坐下的临时工又纷纷站起来，看样子只要高个黑面男迈出一步，他们立马就会跟上去。但他并没有挪动半步。
这时，一个瘦长的人影出现在休息室的门口，他的出现一下吸引大家的目光，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突然又安静下来，我转头望去，看到张总叼着一根牙签站在门口。
他的脸色苍白，眼圈却泛着红色，眼神稍显迷茫，看样子中午又喝不少酒。
“怎么回事啊？”
他看看人群，又望望我问道。
“张总，行政部要统计名单说要为我们买个什么商业保险，我们看是公司想和我们撇清关系，我们今天一定要去姓俞的那里讨个说法。”
那个胖胖的女人绽开一个笑容看着张总回道。
张总听完，不动声色露出冷笑，似乎在嘲笑我今天的行为是多此一举，笑过之后，他指着我对着人群说道：
“讨说法就讨说法，干嘛要跑到人家办公室里去，你们让他通知俞总监来一趟这样不是更好吗？”
听到这几句话，临时工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然后又齐齐将目光望向高个黑面男，他和胖女人是他们的带头人。
“好，张总说得有道理，徐经理，那就麻烦你打个电话让那个姓俞的女人下来。”
高个黑面男考虑片刻，边说边就近坐下，其他的人也纷纷的坐下来。
看到人群稳定下来，张总朝我抬抬眉毛，踉跄着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如今的局面我是骑虎难下，只好拿出手机，先打电话给潘总监。
。
电话接通，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来汇报情况，告诉潘总监临时工有些状况，他们需要和俞总监面谈。
潘总监马上猜到临时工因为身份认同的问题产生矛盾，他让我先打电话给俞总监，他也会马上过来。
俞总监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这个点她在寝室午睡。
一开始她的声音很无力，等我讲完，她突然来了精神：
“好的，我马上过来。”
打电话之前我还担心俞总监不肯过来，没有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五分钟后，俞总监出现在休息室，一副战斗公鸡的表情。
“说吧，你们派个代表，今天就把要求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吧。”
俞总监走到我身边，双手插进裤袋，面对着临时工坐下来。
这时胖女人想要站起来说话，却被高黑面男拉住，大声对她说：
“你干嘛站起来，人家俞总监都坐下了。”
胖女人赶紧又坐下来对俞总监说：
“俞总监，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们要求跟其他员工一样用饭卡吃饭，第二，我们现在拿的工资还是三年前的标准，我们要求涨工资。”
“以后不许你再叫我们临时工，老板见到我们都客客气气的，你算老几？”
人群中又有人补充道。
“就这些？”
俞总监看着胖女人认真的问。
听到俞总监的话，胖女人转头跟高个黑面男对视一眼，生怕自己有所遗漏。
“还有我们要求休息室装空调，聚会该有的福利我们也要求享受，我们这里一半的人是从开业起就在这儿上班了，算起来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工作时间都要长。”
高个黑面男补充道。
“好，很好，徐经理你帮我记录下。”
俞总监转头对我交代道。
我点点头，记录下来。
“那接下来我说说我自己的看法。“
俞总监又转头望向临时工们。
听到俞总监的口气颇为认真，临时工们又安静下来。
“你们说早上7点上班，不过据我所知，7点钟到了工地你们是喝茶聊天到8点半才正式开工，然后10点半不到就慢慢悠悠的下来吃饭了，整个上午干活的时间其实不超过2个小时，下午也是一样，说是4点半下班，其实很多人3点半就溜出去接小孩放学去了。”
俞总监的语气越说越尖锐，而随着她的话，临时工恢复平和的表情又变得愤怒起来。
“怎么说话呢？这是？”
“谁有证据我们是8点半才开工？”
底下传来一大片对俞总监质疑的声音。
俞总监不理会他们，她继续高声说道：
“你们这个年纪，单位现在给你们这样的待遇，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等于是让你们在这里养老了，何况这个待遇水平也是得到你们郝书记的认可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现在30个人干的活，我另外找10个人照样能做完，而且干得比你们还好，你们自己凭良心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之前俞总监的话尽管刻薄，但是她应该也是做调查，说的也算实情，临时工们反驳的情绪倒还不大，但是这番话讲完，底下一下子沸腾起来。
高个黑面男率先开口反驳：
“公司征了我们的地，我们让他养老也是理所当然，你别用郝书记来压我们，这把年纪了，难道我们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他的黑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而他的这番话也引得其他的一片叫好。
”废话我不想多讲，我知道你们今天闹事情也是受了张总的煽动，我不跟你们计较，现在公司给的待遇就是如此，不会改变，想干的留下，不想干的大可以走人。”
俞总监并不想跟高个黑面男进行辩论，她避开他的目光，转向人群说道。
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俞总监这番强硬的表态却没有再激起轩然大波，底下议论的声音反而比之前小了，能感觉到多数人罢工的意志并不强烈。
“你说的话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公司？”
看到局面被俞总监压制，高个黑面男又赶紧朝着俞总监问一句，让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他身上。
“我可以代表我自己，也可以代表公司，今天就算老板在这里，我也是这个说法。”
俞总监毫不退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有脸待在这里吗？走，我们全部都走，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是老板急，还是我们急？”
高个黑面男站起来，转身对身后的人群呼吁。
看到高个黑面男起身，胖女人也连忙站起来附和。
有几个人跟着站起来，三分钟后，所有的临时工都站起来，但他们脚步并不移动，还在望着俞总监。
“要走的尽管走，你们现在走，我立马就招一批进来。”
俞总监翘起二郎继续摆出强硬态度。
我心里有点诧异俞总监的气定神闲，难道真的是因为老板对这批临时工的工作效率不满所以借着俞总监的手来更换一批，但是这件事来得毫无征兆，似乎又不像是俞总监蓄意的安排，我一时半会儿看不清这其中的奥妙，只好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俞总监此话一出，高个黑面男率先走出去，其他的人也跟着移动起来，有好几个人在经过俞总监身边的时候对着她说：
“你以后别来我们村里买东西，小心打死你。”
“一个人女人心肠这么坏，要遭报应的。”
还有一部分临时工朝着俞总监歉意的笑笑，他们的潜台词是“今天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一会儿的时间，休息室里的临时工走了个精光，只剩下我和俞总监。
俞总监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笑着对我说：
“徐经理，还待在这儿干嘛，走，一起回办公室去。”
她的神情淡然而轻松，似乎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这件事各自都有道理，孰对孰错也不好说，不过俞总监情绪自如切换的本领倒是让我佩服。
我们起身刚走出休息室，就看到两个人急匆匆的往我们这边走来，原来是潘总监和小朱两个人。
等到他们离得我们近了，潘总监才带着诧异的目光问我们：
“临时工他们人呢？”
“工作效率这么差，还想要这要那，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俞总监抬抬眉毛，接着又突然发出嘲讽的笑声，我这才注意到是小朱手里提着的东西引得她发笑。
小朱额头冒着汗，手里提着一大袋一次性杯子和一罐茶叶，我认出是单位自制的明前茶，茶名云山白雀，口感很不错，老板常用来送人。
难怪潘总监来得这么迟，时间花在领茶叶上了，俞总监一直不喜欢潘总监温和的性格，因此对小朱手里的东西发出笑声。
“都回去了？那工程部这边用工怎么办？”
潘总监表情不快。
“放心，我下午就会招一批进来。”
俞总监表情胸有成竹。
“你们先上去吧，我找张总说点事。”
潘总监沉吟片刻，往工程部走去。
小朱跟着我们往回走，俞总监轻松的吹起口哨。
回到办公室，我坐在工位上发呆，萍萍在qq上发来消息：
“徐经理，麻烦你帮我安排一辆车。”
“你要去干嘛？”
“我要去附近村子里贴招聘启事。”
看来俞总监的动作还挺快，而且还很接地气，招聘临时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附近的村子里贴告示。
只是结巴还在休养，小胖离职，手头无车可用。
“走吧，我送你出去。”
“好，那劳您大驾。”
萍萍附上一个标准的笑脸。